三十九军在朝鲜

    确定进攻时间的前两天，师长张峰来了。他在高克团长的陪同下，召集进攻营和担任主攻的四连和五连的指挥员开会，他问道：“进攻的任务和时间明确了，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研究嘛！”
    “能不能先不用炮火支援，而采用摸到敌人战壕前突然发起进攻的偷袭方式？它的好处是发起进攻突然，可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容易奏效。如果用炮火支援，部队太近，可能由于炮火散布面大打伤自己人，影响突击力量；部队太远，炮火停下来后再爬山，这段时间敌人可能抢先进阵地，对我方人员杀伤较大。如果一旦偷袭不成功，再要求炮火支援强攻……”王林这个进攻营长操着浓重的苏北口音，反反复复地讲述着。
    “你们两个主攻连的连长的意见是什么？”张峰同意了王林的意见后，这样问道。
    “师长，营长讲的就是我们想的。事先我们在一起研究过，他是代表我们发言的。”四连连长周玉高和五连连长邢国瑞回答道。
    “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师长，我们坚决拿下194高地，否则，不回来见你！”
    师政治委员任茂如来了。王林住在四连，正带领战士们在山上演习，一看师政委亲自来到演习现场，王林马上作了报告。任茂如对这个担任主攻任务的连队同志们说：“同志们！你们四连是解放战争中打出来的铁的连队。你们二排在抗日战争中出现过淮海区的战斗英雄。首战云山，你们又缴获了美国人的4架飞机。这次战术反击作战是志愿军的整个行动，你们攻打194高地是代表我们一一六师打的，也是代表我们三十九军打的。”
    “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祖国人民赴朝慰问团马上就要来了。打好这一仗，为祖国人民争光，向祖国人民献礼！为了打个歼灭战，我们要进一步发扬军事民主，出主意，想办法，献计献策，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任茂如的这些话，字字句句说到了战士们的心坎上，深深地打动了战士们的心。决心书、保证书像雪片一样飞到了连部、营部和团部。“爬也要爬到194高地”这句最响亮的口号，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1952年9月18日，天刚黑下来，勇士们静悄悄地向敌人阵地逼近。晚上7时55分，4支攻击部队同时在194高地的东南、西南、正西和正东4个方向展开了6把尖刀，直插敌人阵地。
    这次偷袭不发射统一信号弹，是以四连二排打响为攻击发起信号的。这样，这个排成为上上下下注视的中心，由副营长张允贵和副连长周玉高亲自指挥他们作战。
    在二营指挥所里，王林和其他同志围着步话机等待着各突击分队用暗号传来的报告。四连两路和五连二排突击分队都以步话机吹风的次数和长短报告他们分别到达了指定位置，只有五连三排这一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王林和大家十分焦急。后来才知道，这个排进入敌人铁丝网后，摸到战壕边等待四连二排打响的信号，可是由于步话机被山脊挡住，电波传不出去。
    天空漆黑漆黑的，战场上非常寂静。四连绕过敌人阵地正面，从侧翼插入了敌后。五班是尖刀班，战士们怀着紧张的心情，迅速地悄悄向敌人逼近。到达集合地后，排长轻声命令：“五班长，爆破铁丝网！”
    “是！”五班长王志忠压低嗓门回答后，尖刀组的战士马成勇要求道：“班长，把爆破任务交给我吧！我能完成。”
    “别吭声！”王志忠带着责备的口吻说完，就抱起炸药包爬过去了。
    马成勇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班长爬去的地方。不一会儿，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突破口子撕开了。尖刀班的战士们乘着浓烟冲进突破口。敌人所有的火器都集中封锁这里，交织成一道火墙。排长牺牲了，正副班长也挂了花……
    尖刀班的任务是打进突破口之后，迅速往里猛插，打掉敌人的指挥所。马成勇跟着尖刀组长插向敌人主阵地，组长刚跳进交通沟就中弹牺牲了。马成勇顺着沟沿滚了进去，一梭子子弹嗖嗖地从他头上擦过去。他跑出交通沟，借着照明弹光亮，看清了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地堡口。子弹就是从这里面射出来的。他猛地一下爬起来，闪到了洞口旁，身子紧贴住胸墙，狠狠地骂道：“兔崽子，让我来收拾你们！”
    他往这个地堡口扔进去两颗手榴弹，洞里的敌人全被炸死了。这时，他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看见自己人。他自言自语起来：“马成勇呀马成勇，现在就是考验你的时候了。一个人也要完成战斗任务！”
    他从牺牲的战斗组长身上解下了小喇叭，沿着交通沟向敌人的指挥所走去。走着走着，七八个黑影从他跟前闪过。他怕误会打了自己人，就吹起喇叭和对方联络，对方没有回答。他判断：肯定是逃跑的敌人。他掷过一颗手榴弹，黑烟起处，敌人都倒下去了。他发现同班战友肖仁爱赶来了，和他一起继续向纵深发展。
    敌人的照明弹一个接着一个升向夜空，照得战场如同白天一样，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马成勇和肖仁爱沿着电话线向前走着，他俩盘算着：电话线通向哪里，哪里就是敌人指挥所。果然，他俩听到了地堡里传出了“哈罗！哈罗”的呼唤声，还有电话机的铃声。马成勇小声地对肖仁爱说：“这是敌人指挥所，你掩护我，我去干掉它！”
    在肖仁爱的火力掩护下，马成勇接近了地堡，掏出团首长交给他的手榴弹，投进了地堡里去。手榴弹在里面爆炸，他几步靠近了洞口，端起冲锋枪猛扫一阵，收拾了敌人的这个指挥所。侥幸没有被炸死的敌人，都乖乖地做了俘虏。
    “爬也要爬上194高地！”这是担任主攻任务的三四八团四连全体指战员战前发出的决心。它不仅仅是叫得很响的一句口号，而是许许多多战士自觉的战斗行动。一班的共产党员张传发就是一个突出的代表。
    当敌人阵地的铁丝网被炸开的那一刹那，他带着第三战斗小组勇猛地向山头冲去。不料，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开来，他的两条腿负了重伤，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他把战斗小组长叫到跟前，把自己身上的手榴弹解下来交给他说：“你们不要管我，狠狠地打敌人，要猛要快！”他又对新战士们说：“你们要好好地跟着老同志打呀！争取立功。”说完，他便慢慢地向主峰爬去。他那受伤的双腿，开始是一阵麻木，接着就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最后便完全失去了知觉。爬着爬着，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睛里金花乱飞，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他什么也不去想，只想起了自己战前站在毛主席像前的宣誓：“我张传发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上194高地……”终于，他爬到了194高地的主峰。当同志们惊奇地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同志们好不容易把他叫醒了，他手里还紧握着手榴弹，问道：“指导员，快告诉我哪里还有敌人，我要把手榴弹投到敌人堆里去！”
    “张传发，你是好样的！敌人已经全部消灭了，我们胜利了！”指导员握着张传发的手说。
    9月19日，三四八团四连和五连攻下高阳岱西山后，把守备的任务交给了八连，二班接受了守在主峰的战斗任务，班长刘国民非常高兴地对大家说：“在英雄阵地马良山上战斗，要给连队创造新的荣誉！”
    当天，敌人发现了他们，便集中各种炮和4架飞机进行轮番炮击轰炸和扫射。二班的同志们在敌人炮火下积极抢修工事，晚上加修交通沟的当中，刘国民被敌人炮弹把右胳膊打坏了。大家把他抬上担架，他滚下来流着眼泪说：“我怎么能够下去？我要和同志们在一起坚守这块阵地。”后来，领导下命令叫他下去，他躺在担架上握着副班长赵长友的手说：“二班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阵地！”赵长友满有信心地表示：“班长，我是共产党员，你就放心吧！”
    次日天刚亮，由179高地下来了两个连的鬼子，偷袭二班阵地。哨兵赵兴培看见后回洞报告：“班副，敌人要上来了！”赵长友一听，招呼全班战士进入野战工事。他说：“同志们！不要忘了预战方案，把敌人放到20公尺再打。”等鬼子爬到离交通沟只有20公尺时，他下达了命令：“打呀！”说完，手榴弹像雨点一样在鬼子中间开了花，一排子弹打下去，接着又是一阵冲锋枪弹，阵地前沿20多个鬼子横躺竖卧倒了一大片，没有死的又被赵长友用自动步枪放倒了好几个。
    敌人一阵排炮打过来，把二班的野战工事打坏了，赵长友带着大家奋力修补。敌人又用两个排的兵力分两路发起了第二次冲锋。同志们放下锹镐拿起武器，蹲在掩体内向敌人开火。机枪打不响了，射手罗开富甩开了手榴弹。就这样，他们把敌人又打退了。
    敌人遭到4次打击后，于21日拂晓时分，发动了更大规模的进攻。4架飞机在空中扫射、投弹，地上有13辆坦克和各种炮火，集中向二班猛烈轰击。这次进攻，敌人下了血本，把两个连的兵力完全投入了战斗，像羊群似地赶着往上拥。赵长友一看，上来的鬼子太多了，不能放得过近。他等到敌人上到离他们30多公尺的地方，大喊一声：“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