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玄珠

60 第六十章 若即若离


东堂桂,西窗烛,明月栏杆,照人清切。
    听说她回来之后就变了性子,不再喜穿红衣,不再喜饮酒,不再喜热闹。他命令她不许出宫,她就足不出户,甚至于每日寡言少语,多半都是坐着沉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寒浞起初听到这些汇报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装,亦或是又在算计什么。然而,半年过去了,她竟然一直如此,不能不令寒浞迷惑,可他仍是懒得来看她。直到今日,他听说了一个消息,喝多了酒,这才想起她来。
    可是,这一进门,他看到了什么呢。
    高高的桂花树被月光染上了一层银白,树下的白衣女子宛若仙女般飘逸出尘,她的目光如水般清澈的看着他,眼中闪着粼粼波光。若不是看清了她的长相,寒浞真的以为她根本不是纯狐,而是……
    不可能!寒浞摇了摇混沌的头,踉跄着往前走,边走边嚷道:“玄妃,在那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过来扶着孤!”
    “是……”玉卮因为见到寒浞太过惊喜,不可置信地看着寒浞走过来,直到听见寒浞不悦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急忙去扶他。
    “你没有吃饭么!”寒浞本打算靠在她的肩膀上,可刚靠上去就差点栽倒,不禁又冲玉卮喊。
    却听到那细若蚊蝇的声音说着对不起,这令他突然心里一阵不舒服,也不再指责她什么,沉默着勉强被她扶着进了屋。
    玉卮好不容易把寒浞扶到床上,刚要转身就被寒浞拉住手道:“你要去哪?”
    “我去给王上弄点醒酒汤。”玉卮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今日一天都没说过一句话,刚一开口嗓子有些不舒服。
    “孤不要醒酒汤,孤还要酒,孤今日好快活,好快活!”寒浞的酒劲又上来了,拉着玉卮的手始终不放开。
    玉卮也只好任由他拉着坐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寒浞的样子,她好高兴他能来,却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高兴,定然不是因为来看她,她不禁疑惑道:“王上为何事快活?”
    “纯狐,你说我的玉儿会不会很快就回来了?”寒浞的眼中氤氲希望的光芒,没注意到玉卮听到他说这话时候的惊讶。
    “王上何出此言?”玉卮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她不明白寒浞为什么会这么说。
    “哈哈,你很害怕是么,你怕她回来抢了正妃的位子?”寒浞把玉卮紧张的神情当成是恐惧。
    “没有,我没有那么想。”玉卮说着垂下了头,心中的委屈渐渐蔓延开去。
    “没有?真的没有么!”寒浞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猛地直起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令她正视他。
    他冷声道:“纯狐!你不要以为你整日装成这般委屈的样子,孤就会怜惜你,你休想再骗孤!你的心思,孤最清楚,莫不是你这脑子里又在打什么主意。你记住,只要玉儿回来,这位子就是她,你休想再威胁孤!还有……”
    寒浞突然加重手中的力道,以至于玉卮因疼痛蹙起了眉,眼中泪水莹然,可寒浞根本不去理会。继续疾言厉色道:“孤不知道你把玄珠弄去了哪里,如果你还想活着,最好告诉孤,玄珠到底在哪?”
    “我不记得了。”玉卮哽咽着声音,她不喜欢寒浞这样对她,一点都不喜欢。
    “不记得了,哈哈,很好。你还要继续骗孤是么,孤的耐心很有限。”寒浞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玉卮的下颚,挑衅的眼神令玉卮垂下了眼眸,哽咽道:“我昏迷的时候,那珠子已经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它在哪。”
    “哼!还说不知道是么!”寒浞一把甩开玉卮,他紧紧盯着玉卮苍白的脸。一见她下颚的两个红色的指痕,他的心突然像被利刃刺了一下,痛彻心扉,他不禁难耐的转过头,扶住心口,不再看到她。
    “今日,念在孤心情不错的份上,姑且放过你,他日孤还会再来问你!”寒浞酒醒的差不多了,见玉卮依旧默默流泪的样子,顿时心生烦躁,急忙下床离开。
    “你这就要走么?”玉卮见寒浞要走,急切地擦去眼泪,喊住他。
    “怎么,是不是又不舍得孤,想让孤留下?”寒浞一脸讽刺地回头看她,却见她咬着下唇,像是隐忍什么。
    她这个表情总会让寒浞想起玉卮,他不禁皱眉道:“怎么不说话?”
    要她说什么呢,难道要她像纯狐那般阿谀逢迎的留下他么,她自认做不到,她再度垂眸道:“妾身恭送王上。”
    寒浞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一说,愣怔了片刻才沉下一张脸,甩袖转身,再不停留。
    “寒,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对我。”玉卮掩面哭泣,她很想他,为什么他感受不到。
    如此来去匆匆的短暂相聚像是□□般蚕食玉卮的心,第二日她就病倒了,这一病就是月余。
    而寒浞自从那日之后,心中总是萦绕着玉卮苍白的脸色,为此很是心烦意乱。在听说她病了之后,他看着萧索的庭院,若有所思道:“她怎么会病!”
    跟在寒浞身后的侍从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王上为何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有个侍从更是不怕死的回道:“人吃五谷杂粮,孰能无病,想是深秋天凉,感染风寒所致。”
    “你倒是很了解么!”寒浞回头白了那个侍从一眼,那侍从立时抖如筛糠道:“小人也是推断,小人知错,请王上赎罪。”
    “你何罪之有,哼!”寒浞不屑地看了一眼那院子,转身大步离开,边走便道:“命医者去看看,别让她这么快就死了。”
    按着寒浞的吩咐,医者很快到了玉卮的住处,然而,她却只让他留下了一些药材,便把他打发走了。看着眼前的药材,玉卮会心一笑,心里顿时暖暖的,看来寒浞还是关心她的,这就够了。
    只是这曙光只是转瞬即逝,很快玉卮就发现,寒浞又不来看她了。而她也不能再生病了,毕竟这身体脆弱的不堪一击,如果她真的死了,便是前功尽弃。
    金秋十月,院中处处飘散着桂花的香气,玉卮好不容易采摘了一些桂花泡在了酒中。如此一来,院中又开始飘散桂花酒的香气,这件事很快在宫中传开去。
    “夏国那边还没有消息么?”寒浞的手指轻叩着几案,脸上的不耐都尽数落在案上。
    “间者来报,并没有玉姬要求回来的消息,反而……”侍从小心翼翼地说着,见寒浞瞪来的冷眼,他冷汗直流道:“反而是玉姬好像不记得过去的事,性情也变了许多,全然不似昔日玉姬的行事作为。”
    “不记得过去的事?”寒浞轻眯双眼,咬着压根道:“快说!她怎样与昔日不同了!”
    “据说她已回了有仍国与其父相认,夏王也为她正名为后缗,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再做医者之事,反而好似更喜游猎,经常与夏王狩猎于林间。”侍从一边忐忑的说,寒浞一边皱紧了眉,说到最后的时候,寒浞甚至一拳击碎几案,吓得侍从再不敢赘言。
    “你的意思是,她整日和姒相在一起?”寒浞冷冷地看向侍从,其狰狞的表情无异于要杀人。
    “小人也是如实禀报,请王上赎罪。”侍从匍匐在地,拼命求饶。
    “滚下去!”寒浞一脚踢开那侍从,厉声喊道:“告诉间者,继续给孤盯着玉姬的一举一动,越详尽越好,孤要知道全部!”侍从落荒而逃般的应诺而去。
    “拿酒来!”寒浞此刻只想借酒浇愁,他万没想到他心中的那个玉卮已经把他忘了,这是对他最大的伤害,他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橙黄的酒水带着丝丝香气送到寒浞手中,他随手将其一饮而尽,唇齿留香的感觉令他心中的不快稍减,他有些迷惑地说道:“这是哪里来的酒,如此香甜!”
    “回王上,这是王妃酿的酒。”侍从一脸谄媚的回道。
    “她何时又开始酿酒了!哼,孤倒要看看她又在玩什么花样!”寒浞冷笑着扔掉酒爵,大步朝月宫而去。
    听说寒浞要来,玉卮开心极了,她很想跑去门外迎接他,却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只能别扭的站在桂花树下,翘首以盼的等他。
    寒浞来时,仍是一脸的冷漠疏离了,他低着头走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下,随口命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你的酒拿上来给孤尝尝。”
    “是。”玉卮忙取了酒器给寒浞倒酒。
    玉卮看着他毫不犹豫的举杯,看着他薄唇抿过酒爵的边缘,看着他喉结滚动,看着他满意的嘴角上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玉卮都没有错过,她的内心慢慢积淀起一种满足来,只要他喜欢,她就为他开心。
    “王上慢点喝,不要喝太多,太多会伤身子。”玉卮见寒浞像是借酒浇愁一般地大口喝了好几杯,有些心疼地嘱咐着,却见寒浞冷笑道:“既然知道喝酒伤身,你又为何要酿酒让孤喝。”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玉卮无奈地说道:“小饮可以怡情,可以解忧。”
    “很好,可以解忧……可惜孤的忧又怎是这几杯酒可以解的!”寒浞的眼中满是神伤,只听他长叹一声道:“孤的玉儿回不来了,孤的忧也解不了,孤要怎么办……”
    寒,我在你身边啊,为什么你认不出我呢。玉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头的苦涩无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恐怕莫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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