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月下临风处

8 灵童


家中因我突得怪病,而兰翎却又意外的在马场失利,本来对鬼神之说不尽信的爹爹也有些焦急,归家后就紧着嘱咐大娘,让她带着我和兰翎二姐到落隐寺去一趟,听些佛经沾些佛气,更要虔诚的拜上一日再回来。
    落隐寺虽说是上上京三大寺之一,但唯独一座是不在上上京内,需乘车两个时辰才到的了,为显诚心,大娘带着我们几个天未亮的时候就出了门。由于起得早,大家都穿的厚实且简单,但我仍旧细心的发现我那心有他意的二姐,在素净的头发上别了个蝶形翠钿,清秀中带了些许明媚。
    兰翎不随我们同乘一车,所以一大早我们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了天大亮,我们才到了落隐寺的门口,早已有知客师等在门口,见了我大娘利落的上前来候着,“前儿得了夫人要带小姐们要过来的信,今儿方丈让贫僧在此等候。”
    大娘见他们如此厚待,赶紧下车说“大师太客气些了,今儿不过是带着子女出来礼佛,静静心。”说完就赶紧命我们几个向大师行礼。
    “夫人,寮房已准备好,先稍做歇息,礼佛的事情我们这就备好。”大师说,一般寺庙中的知客师都是各寺中的大和尚,地位颇高,今日竟然亲自出来迎我们,我年纪小世面见得少,从马会到今日,才隐隐的发现自家的地位果然不同我平日里想来那么平凡的。
    知客师去为我们拜佛做准备,一个小师傅带我们进寮房休息,一盏茶的时间便又有别的小师傅引我们进佛殿,一众人从右门而入,殿内一切程序已经准备就绪,刚刚接待我们的大师吩咐其他几个小师傅将佛香递于我们众人。
    大娘领着我们,她跪在最前方,而我们小辈在后方一字排开。
    大娘边念诵皈依文,一边顶礼三遍,我们在后方也随着做了,我偷看了一眼兰翎,他满脸的虔诚之意,他的动作比我都要标准几分。
    我年纪小,其实想求佛祖的并没有什么,只是以跪下来,心里就满心的三个字,就是公良煜。我只想求他身体健康,能健康起来便就好了。
    一切结束后便就快了午食的时间,众人随着寺里的僧人同吃了斋菜,大娘还要在寺内听佛法,便又请小师傅将我们一众小的带去寮房歇息。
    我来落隐寺另有意图,自然是坐不住的,一进寮房就开始寻摸着找个机会去找公良煜让我放锦袋的石松,而满脸羞涩的二姐则绞尽脑汁的想跟兰翎搭话,无暇顾及我,我就慢慢的、慢慢的挪出了寮房。
    寺庙之所,果然世间清静一地,清风拂面人也觉得透亮了几分。
    我嘴里念着百年老井百年老井将落隐寺转悠了一圈,除了他们后厨有一口井外就没再见着了,这落隐寺不小,我能去的地儿我都摸了一遍,也没寻着,一时急了拉了一个小小年纪的扫地僧过来问,“小师傅,你们这落隐不是有个百年老井么?”
    “有倒是有,但不知施主何事?”扫地僧答着。
    “我是慕名,想去瞧瞧。”我随便扯了个理由。
    “那里是我寺不对外开放的地界,外人不可随意入内的。”他好心告诉我。
    “只要不是禁地就成。”我实话实说,若是禁地我真是要打怵,若是我这第一次出来就倒霉被抓不守规矩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那敢问在哪个方向啊?”
    扫地僧见我问,就呆呆的用手指了指东南的方向,我感谢的点点头然后走人,走了几步回头跟他又说了句“你别怕,我不去哈。”
    有人指明路,就真的走对了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便引入眼帘,石头雕刻也多了起来,又走了几步我果然看见了一个斑驳老井几十步开外有一排公良煜口中的石松少说有十几个,但是一景象都被围在矮栏之中,矮栏都是由石头筑成,虽不高只及我胸处但我想过去是在是为难,我跳不了那么高啊~!
    双手撑了半天也撑不上去,正纳闷之时,感觉有人拦腰将我抱起,然后就一跃入半空,看见那矮栏在我脚下划过,然后随即落地,这一切有点快,快的我来不及感受,只赶紧看看是谁带我跳起来的,一转头,看到的竟然是兰翎的脸。
    “你,你,你。”我着实没想过是他,所以就没想好我要问什么。
    “我见你想进来,但是又遇见了困难,就帮了你一把。”他微笑着回答我,那笑容好官方,让人疏远不了也亲近不了。
    我看他腿脚利落,又能抱我高空跃起,他根本就没伤!“你脚伤是骗人的?”我问他。
    他见我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嗯。”一个简单的字。
    “为什么要装受伤呢?”我继续问。
    “怕光芒太盛,物极必反。”他也答得诚实,也正是我心中的答案,那赞扬他的词一出来,他就得各种收敛,我虽对他了解不多,但是见他喜黑白色就知是个内敛之人。
    我还想再问,兰翎却说“小姐要进来自然有事,在下不打扰了。”然后他返身向左,走了十步余,矮栏中间赫然一道门,他轻推而开,迈了一只脚出去回头对我狡黠一笑,眉眼皆弯的那种笑,然后就真的走了。
    我先是呆了一呆,紧接着发现矮栏竟然是有门的,我刚刚光顾着看石井和石松连门都没发现,兰翎做的明显是为了嘲笑我啊!
    算了,我性洒脱,办正事才是道理。
    依公良煜所说,应是在石井旁的第三棵石松,我走过去仔细的端详,这些石松个头都不小,各个都三人高,且形象逼真,轻易的找到第三棵石松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说的石缝,难道这个缝隙是在高处,这是我担忧的,但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在石松背后二人高处有一个不仔细看便发现不了的缝隙,大概有手掌那个厚度,由于高,不易发现。
    问题是,我不会武功,而且我一身紫罗裙裾,如何上的去,这个公良煜提前告诉我也好啊,我备个梯子什么的。
    我在附近找了一圈,除了找到一根草绳以外,完全没有帮忙的物品,我只有发挥聪明的小脑袋,用草绳搂住石松,凭借绳子的拉拽力量一点一点的往上挪,对了,我为了放锦袋我还将自己的外裙给脱了,所以我每挪上去一点就骂一句公良煜。
    好不容易把第一个锦带塞进去,我便又一点一点的挪了下来,赶紧穿上外裙离开此地,我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总算是替公良煜送出了第一个锦袋。
    走了一会,发现兰翎在寮房外的石凳上一人独坐,见我来了便又露出一笑,朗朗少年,一笑成景。
    我也管不得他笑得多灿烂,冲到他面前坐下,“你刚刚碰见我的地方是我的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也不准闯入我的秘密。”然后就瞪圆了眼睛。
    兰翎淡定的看看我,说“好。”
    “你起誓!”我甚是不放心。
    “我发誓,永不打扰你的秘密。”他仍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彷佛我的秘密对他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我刚想说什么,只发现兰翎注意力并没有在我身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竟站着一个穿着僧袍的扎发小少年定定的看着我们二人。
    兰翎向他招了招手,那小子就蹦蹦跳跳的一路奔来我们面前。
    一到近处,才发现这小少年竟长得粉雕玉琢,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小脸粉□□白的,一双小眼睛弯弯成月牙,粉唇嘟嘟的,看得我满心欢喜,直想捏他的小脸。
    “你几岁啦?”我乐呵呵的和他搭话。
    没成想他就没准备搭理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兰翎,兰翎被他看有点不自在,扬了扬眉毛说“有事么?”
    这小子,这么小就懂得分美丑了,我想着,想着想着就觉着不对,我也不丑啊,我只不过是没有兰翎好看而已啊!
    这小子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兰翎说“婆娑世界,烦恼之事纵有万千,你取一件就行了,别全部都取了,伤心伤身,漫漫人生,白驹过隙,不如泰然而过。”
    没成想他说出了这一套颇有深意的话,我有些茫然,显然兰翎是听懂了,对着他点了点头,小少年就笑了。
    “你们……”我想提点疑问。
    但是还没等我问完,小少年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姐姐,石松以后就靠你照顾了。”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看到刚刚?”天哪,他看见我脱了外裙!然后我又想到,他看到我塞锦袋了?我急忙起身拉起他与兰翎拉开了一段距离。
    “以前的锦袋是你放的?”我急忙问。
    他摇摇头,“那你为什么说以后靠我照顾,你肯定知道之前是谁在放东西吧!”我不依不挠。
    他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以后不会有人放了,今天看见你去了,就不会断了。”
    “是谁?”我问。
    他憨笑着摇摇头不肯说,“姐姐,这是缘分。”
    “你个小子,说个话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我拍了拍他的头,没想到他一乐,乖乖的摸样。
    “你几岁了?”我不再追问石松的事,单纯的想和这个好看的小少年套近乎。
    “虚十二了。”他歪歪脑袋答。
    “叫什么名字。”我继续问。
    “离歌。”他娇娇的答。
    “姐姐,你看天上的云,听林中的风,你说是风快还是云高?”他撅起小嘴问我,我没有兰翎那么聪明,完全不懂他的意思,这两样东西有可比性么?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答他,便有僧人叫他“离歌,你的佛经抄完了么,就乱跑,小心方丈罚你!”
    离歌听了就旋风似的跑掉了,头都不回,小辫子在脑后一跳一跳的,煞是可爱。
    我拉住那个叫他的僧人问,“这孩子是你们寺中的小沙弥?但为什么会蓄发?”
    “施主误会了,他是我们方丈在外带回的孩子,寄养在寺中的。”那僧人说。
    “为何他讲话颇有些奇怪?”这孩子除了长得好看,我觉得就是这说话不按常理。
    这时候兰翎也踱步到我们旁边,“我看他不像是中原人士。”
    “嗯,他来自鲜卑以北。”僧人说。
    “鲜卑以北?”我重复是因为我自小就觉得鲜卑已是最北的了,难道它以外还有别的地方?我疑惑的看着兰翎。
    “鲜卑以北还有高句丽。”兰翎向我解答。
    “对对,这位施主说的对。离歌是我们寺里长大的,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常说中要发生的事,据他自己说他还看得见鬼神,所以常来寺里拜佛的人都称他为灵童。”僧人说。“但他时常说的也都是小孩子家的混话,若是刚刚说了什么,且不必当真。”说着僧人就与我们作别了。
    “那孩子有不一般的能力,方丈留他下来,必定是想护着他。”兰翎说。
    “为何要护着,有能力不好么?”我仰着脸问他。
    “天赋异禀,这异于常人的能力,必将招惹是非。”兰翎眼神里有一股我说不上来的感觉,是迷蒙还是朦胧呢,我觉得他略长我些岁数,但是他看见的世界却完全不同于我的,他似乎经历了很多,也很了解这个世界,他的历练里似乎写满了浓墨、浅白、艳紫等等,他已经是一幅画了,而我,却仍旧是白纸一张。
    我觉得我慢了,但是哪里慢了又说不出来。
    但若干年后,我情愿自己一直活在白纸里,人经历了才会想退回到原始,不然永久在心中存满好奇。
    大娘礼佛完毕后,二姐也和兰翎混的挺熟,而我仅在石松和离歌那里和兰翎有些交集而已。知客师一直将我们送到落隐寺的大门外,话别后我们便乘马车而归,此时已经是夕阳渐落了。走的时候,我看见离歌在大门内露出个脑袋冲我笑,扬着粉白的小手与我挥别,这个孩子,让我觉得十分亲近,便也大力挥手与他作别,他冲我喊着“姐姐,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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