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月下临风处

20 执生人


左眼烈瞳的封鈺从深潭中一跃,便就跃至叶之雪身旁扶起她。
    “你选她?”黑袍女人苍老的脸上现出伤心婉转的神色,双眉间纹路更见深。
    封鈺不说话,替叶之雪拂去了身上的枯叶,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眼神越过叶之雪的肩头望回深潭之中仍旧不言语。
    “封鈺,是你跟我说你喜欢我,隶父说你不配我,可我仍旧愿意放弃神女之位跟你跪拜曜日,你被发现为伽莫执生人,修炼过程必毁你心智,我为保你,用我的时光抵押给女王换你万全,如今,你还敢看我的容貌吗?如今,你选她?”黑袍女声声沙哑。
    封鈺的脸僵硬了半会,烈瞳里滚出了清泪,可是还是没有回答。
    “纵是你无情,也不该到此地步。你舍得我,你如何舍得伽莫,如何舍得隶父舍得你父母幼妹,女王只待你一人完成这仪式,不回去,伽莫就要亡了。你是执生人,你的血早已不是你一人的血,你的身子早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了。”黑袍女继续说,声音渐渐低了,仿佛每说一句便就扯着心。
    “可我的灵魂,是我一个人的。”封鈺终于说了话。
    “封鈺,这怎么是你呢?怎么会是你呢?若我知有今日无情无义的你,我何必让你用殇情诀,我想你少些情爱牵绊,忍痛让你用殇情诀只为你能实现给我的承诺,唤醒女王重兴伽莫,你曾还记得,你发誓以己身渡伽莫!那片世外桃源你就这么让它消失匿迹吗?”黑袍女哭了,眼泪从纹路纵横的脸上蜿蜒而下。
    “你说的这些,我,我只记得片段。更何况我舍不得她,她为我付出太多,这寒潭水,你敢下去吗?是她从寒潭中救我出世,这五年是她给我周全,我答应她此生护她万全的!”封鈺回答,然而烈瞳里的泪水却从未止住。
    “你拿她比我!你拿她比我!我敢用殇情诀让你忘记我重生,她就没资格比我!”黑袍女嘶声力竭。
    “什么是殇情诀?”叶之雪忍不住插嘴问。
    “你去地狱问去吧!”黑袍女说着就用迅猛之势扬手就向叶之雪天灵盖袭来,然后便是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之雪才朦朦胧胧醒来,一醒来她仿佛以为回到了过去,她在当年她救封鈺出来把他安置在的小茅草房里,封鈺伏在她一旁睡着了,没有黑袍女也没有姜然。
    叶之雪摇醒封鈺问“姜然呢?”
    封鈺抬起头,烈瞳依旧然后脸上还有一道血痕,“我没来得及救出他,他被他们带走了。”
    “你的脸伤了。”叶之雪心疼。
    封鈺腼腆的笑笑,若不是他那夺目的烈瞳,他仍旧像过去一样单纯。
    “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叶之雪问。
    封鈺顿了顿,然后点点头,说“想起来了部分。”
    “那黑袍女是谁?”叶之雪追问。
    “我妻子。”这回答他倒是答的果断,可是却惊了叶之雪,“什么!”封鈺攥着她的手被她瞬间扔开,“你成亲了?”
    “嗯,我是伽莫人,有妻子,我还是执生人,是整个伽莫唯一可以唤醒女王的人,我的身体里都是我族人的血,我身上的血玉是我族人养活而成的,我们都是唤醒女王的工具。”封钰说,低着头。
    “唤醒女王?”叶之雪不懂。
    “嗯,女王是伽莫人心中至尊,她生生世世不死。”封鈺说。
    “怎么可能?人不会不死的。”叶之雪不信。
    “身可亡,但是灵魂可仍旧还在。就如每一代伽莫人里都有一个执生人一样,每一代伽莫人里也有女王的躯体,而我就是唤醒那个躯体的工具。”封鈺还是耐心的解释。
    “怎么唤醒啊?”对于伽莫一无所知的叶之雪突然有了兴趣。
    “我不知道,这个只有神女知道,只有隶父知道。”封鈺又低下了头。
    叶之雪最后只记得,封鈺说,阿雪,我不想离开你,谁也不能让我离开你。
    她动容,她第一次主动的拥抱他,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里,封鈺轻轻的在她的耳上落下一吻。
    她其实只想要这样的一世平凡,怎么就那么难。
    年迈的叶之雪说到这就停住了,她拭去眼角还未干的泪痕,拄拐起身转过头说,“天亮了,我累了。”老姜在门口等着她,他也一夜未眠。
    “后来呢?就这么完了?”梅若凝不甘,刚想起身去寻老妇却被兰翎拦下。
    “故事的结局我们还不知晓,但是我们知晓的是,四十年后,封鈺还在叶之雪身边,他仍是少年,而她已风烛残年。”季清让十分现实的总结了出来。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为叶之雪心疼难过,“她一天天老去,每日见他不老容颜,她心里得多难熬。”
    “是吗?她夺人夫婿,不顾伽莫兴亡,然后你们可还记得封鈺唤她什么?”兰翎反问,脸上仍旧是一副平淡之色,而盯着我的是他那双有些波澜神色的眼睛。
    “他唤她,唤她,婆婆。”我答。
    “封鈺,你一直在门外吗?”莫相思本想出门透口气,一推门就看见封鈺木着一张脸,“你都听见了吗?”莫相思试探着问。
    还是那双纯洁的双眸,此刻蒙了一层雾气,他脑子里有点乱,他记得事情一向少,婆婆怕他受到外界伤害把他养在树屋之上,但是他记忆中总记得千秋雪这个人,所以这些年来他就求着婆婆让她去找这个人,婆婆执拗不过他,就给他打听然后给他指明了方向让他去,可是他去了,发现那个女孩的样子根本不是他要的,他虽不记得千秋雪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一看那个人他就知道不是。
    他生活的简单,受婆婆养育,心中唯一一个年头就是要见千秋雪。
    而今,婆婆和这些陌生人的一夜长谈,却让他无意听见,这些讯息扰乱了他原本简单的思绪,头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封鈺抱着头蹲了下去,他拼命的挣扎,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想挣扎出去,越来越剧烈。
    屋里头的人都冲了出来,见他这光景好几个人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司奕处事决断些,一掌劈在封鈺后颈,人就昏了过去。
    此时姜然从树后现身,背起封鈺,嘴里说了一句话“十年一曲殇情诀,又是骨朵春初始。”
    “你要带他去哪?”季清让问。
    “十年时限又到了,该去石洞了。”姜然苦笑着。
    “我们能去吗?”季清让又追问,梅若凝也在一旁表示询问。
    “去吧,都去吧,阿雪也该看清了。”姜然背着封鈺,略显木纳的说,全然不见他在望秋水滑头的样子。
    “老姜,你知道殇情诀到底是什么吗?”对这个东西梅若凝还是有些执念,也正巧问出我心中的疑惑,反而是莫相思,从叶之雪开始讲诉到结束,她只字未问。
    姜然背着封鈺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看着我们说:“跟我来吧。”没有正面回答,他默了默,又说“这样的日子阿雪还没过够,我也要过够了。”然后又停下来静静的打量我们。
    跟着他默默的走了好几段绕山路,我直接已经迷糊了,但是众人又不说话,连梅若凝都忍住了。好不容易到了姜然所说的石洞,外面看起来却平凡普通,若旁人不知,肯定都多以为是个兽洞。
    我们一路跟随伴着岩石滴水声进入,又走了好一段,我惊诧于此山有如此深的内腹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凹形的空间展在眼前,空间的最中央有一张玉台,玉台四周有链接网。
    姜然熟练的将昏迷的封钰放置玉台之上。
    “眼熟吗?叶之雪说过的伽莫仪式,她仿在此了。”兰翎站在我们所有人之前,我只能看见他背影,声音淡定入水。
    “她学会了洗髓换血吗?”季清让问,“伽莫那仪式用的是伽莫长老的性命,叶之雪学了这个,必定要用人性命的啊。”
    “你看那玉台周围的七个小木棺。”兰翎的声音仍旧淡定。
    到是季清让不淡定了,“大人是不会用这么小的棺的!都是孩子!”
    叶之雪在玉台之旁,她特地换了身雪白衣裳,微笑着看着我们而来,姜然带我们来果然也是她授意的。
    “殇情诀你们不是想知道是什么吗?这就是,殇情诀是伽莫仪式的一部分,殇情诀弃爱忘情洗髓换血,伽莫仪式重生再造不老不死。”叶之雪扬了扬双手,示意我们好好的看清这洞中。
    “伽莫族人想让封钰恢复记忆,用伽莫长老的命来抵,我偏不让,他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我反其道而行,用极阴女孩儿的血让他持续保持少年纯洁,配合殇情诀的咒法,他留在我身边四十年了。”叶之雪笑了,那莞尔一笑里有几分可怖几分得意。
    “你这些女孩儿必是以开望秋水培养千秋雪而收来的,你如何忍心?”我不禁质问。
    “我十年才用七个,怕什么!跟我的封钰比起来她们算什么!”叶之雪笑着说。
    这已是一个为爱疯魔的女子,不仅仅抵上了她几十年人生,还抵上了几十条女娃之命,越想就愈发觉得胆寒,我向大哥靠了靠,他深锁着眉头,却是莫相思一脸平静。
    说着,她已开始闭眼施咒,从小棺里顺着网汩汩的渗流着血,我们亲眼见会贯到封钰身上去,他的肤色原本是黑麦色,却渐渐的变得透明,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会信的,梅若凝此刻肯定也与我一样紧张,她无意识的抓住我的手,指甲已经深陷到我肉里去了,我手上疼心上紧张,竟不知所措起来。
    一段类似梵语的咒语停下,封钰已经肤色雪白。
    叶之雪睁开眼睛看着我们,直直的看着我们,微笑着说。
    “女王,我做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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