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的血

第9章


“现在我真要好好修理修理你啦!” 
  大卫则在心里不出声地嘲讽他———你好像刚才没想修理我似的。虽然大卫觉得,自己这种从来没有预料到的进攻性竟会如此突然地爆发出来,真是太可怕了。但在此情景之下,他无法抑制这种好斗性。不过,他还是拼命克制,以防暗藏在自己天性里从未被发现的陌生的狂野之气喷发而出,于是便抬手做出抵挡的姿势。   
  圣殿骑士的血 6(2)   
  “弗兰克,算了吧,好不好。我可不想惹麻烦。”他相当费劲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不过刚才当他看见这个流氓竟敢对施特拉动手时,他的内心里仿佛有一条阴曹地府的看家恶犬突然苏醒。这就表明,大卫所说的是言不由衷之语,他确实要惹火烧身铤而走险了。 
  “你已经惹火烧身了,狗杂种。”弗兰克骂道。他的双眼喷射出毫不掩饰的仇恨之火,手臂向后一收,拼尽全身力气对准大卫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砸了一拳。大卫在接着又挨了两拳而疼痛不已的短暂时间里,尚能束缚住自己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的那条恶狗,可是这恶狗随后便挣脱约束开始发威了。恶犬迫使大卫再次还击。 
  这一击的威力,真是大得无可比拟,弗兰克不仅被打得双脚离地,而且立即倒飞回去,摔到三四米远的地方,砸在营火旁临时搭建的餐桌上。这临时餐桌上摆放着色拉*和开啤酒桶的专用工具———在他的重压之下,餐桌一下子就垮了,什么鸡蛋面条,粗香肠,棍子面包以及小啤酒桶,全都掉下来把弗兰克掩埋起来。在这长得简直没有尽头似的一瞬间里,弗兰克的双手划桨一般乱晃着,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奇荷这个人总爱站在失败者一方,起码要在失败者脱离生命危险之前予以支持,此时便是如此,看见这个大块头摔倒在地,奇荷赶紧跑过去在弗兰克身边跪下,在他与这些食品纠缠不清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而此时,施特拉打量着大卫,她的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与大卫本人在这几秒钟里所感到的基本一样:恐惧、怀疑、惊异,但主要是确信,在弗兰克从地上站起来之前就跑远些躲起来是上策。于是施特拉抓住大卫的手,想拉着大卫一起跑,不料却听见奇荷无比惊骇地喊叫起来。 
  “糟了,他妈的。我看你是把他的嘴巴给打烂了!”他一边骂一边十分恐惧地察看弗兰克那张惨白的脸。 
  同学们的脸上,除了大惊失色之外,还能看见显而易见的谴责之意———而这是更为糟糕的。 
  真见鬼。大卫心里暗自思忖,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只不过是自卫嘛! 
  谁都没料到,他这样一个怯弱之人,怎么只打了一下就——— 
  此时一个坚硬而冰凉的东西击中了大卫的额头。绿色玻璃碎片从额头上向四方飞溅,在闪动的营火光雾之中像雷电一般危险地飞过。在大卫尚未弄明白,这是弗兰克的一个同伙用空香槟酒瓶对准自己的脑袋砸过来而破碎之时,他就已经感觉到有热乎乎的浓血从自己的左眉毛上方流下。他心里希望,在自己被头晕目眩和疼痛击倒并且暂时跌入———但愿舒适而惬意的———梦幻世界之前,顶多再过一个瞬间便能依靠自己的双腿站稳。 
  然而看起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问题。 
  他只是短暂地感觉到左眼有些不舒服———短暂地绷紧,犹如一种痉挛,仿佛这痉挛之魔在抵达不该造访之人的不该造访的身体部位之后,发现自己找错了目标,于是便像它突然到来那样,仅仅持续了半秒钟便突然消失了。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会不会是因为他陷入了休克状态,故而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呢? 
  那个弗兰克的同伙一时之间也被搞懵了,他看一眼还一直握在自己手中的瓶颈,又看一眼大卫,在他脸色变得煞白,扔掉破瓶颈,在大卫面前倒退着溜走之前,他就这么左一眼右一眼地来回看了好一阵子。 
  施特拉则呆若木鸡一般站在旁边,她双目圆睁,不知所措地盯住大卫,同时,她的嘴巴也令人难以置信地大张着。 
  难道真的只是由于极度震惊而使大卫呆呆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吗?难道仅仅是由于极度震惊而使他获得了异乎寻常的巨大力量,因而砸碎了弗兰克的颌骨吗?他竟然打伤了一个人,天晓得是怎么回事!要不然就是某个阴险的恶魔侵袭了大卫,以他把自己的灵魂出让给它为代价而使他不感到疼痛? 
  起码在这一瞬间里,所有人都瞪着大卫,仿佛他被一群魔鬼迷住了。 
  大卫转身便跑。直到树林里的黑幕将他完全笼罩住,才放慢了脚步。走到林间空地与寄宿学校之间大约一半的地方,他跪了下来,让自己羞愧与惧怕的泪水涌流而出。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样子蹲在树林里哭泣已经很久了,可是当他最后重振精神站起来继续朝前走的时候,他却断定,自己在此处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他到达修道院绿化带边缘的停车场的时候,施特拉气喘吁吁地从他身后的矮树丛中钻出来,她只比他晚到一点点儿。 
  “大卫!等一下嘛!”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但大卫并不停步,反而加快了步伐。他为自己感到羞愧,羞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如果此时他必须直视她的眼睛,那必然是极其痛苦的一眼。尽管如此,她还是追上了他。   
  圣殿骑士的血 6(3)   
  “现在你给我站住!”她抓住他的手腕,同时停下自己的脚步,这样一来,他就只能站住不动了,因为他不想强行挣脱她的拉拽。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用暴力来对待任何人了,即使是为了自卫也不采取暴力。 
  “滚开!”他不是用暴力而是言语粗暴地对她吼道,“你不要打搅我行不行!” 
  施特拉满脸关怀地看着他,松开了拉着他的手。大卫一转身便急匆匆地往前走,施特拉依旧固执地紧跟着。 
  “我很抱歉,大卫。”她小声说道。一听此语,大卫站住不走了。 
  她有什么要道歉的?难道她邀请自己跳舞就是为了要激怒弗兰克吗?是为了让这个理该遭到狠狠诅咒的十足的大坏蛋明白,她并非他的私有财产吗?哦,对了,他曾发现,她斜着眼睛从舞池向弗兰克投去轻蔑的一瞥,而他当时正处于兴高采烈的情绪之中,很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瞥后面的含意。如果她所指的就是这一点,那她道道歉也无妨。 
  “是的,我的行为确实不光彩。”施特拉与他肩并肩走着,还无可奈何地耸起肩头。“我本来就该想到,弗兰克这样的傻瓜会因为受到这样的刺激而大动干戈的。”她满怀期望地从侧面打量着他。“我很抱歉,真的。”见大卫没有反应,她便又说了一句,同时又一次使劲把他拉住,满怀关爱地抚摩他的脸庞,还以谴责的目光察看他眼睛上方的伤口。“现在还是让我来看看你这倒霉的脑袋吧。” 
  他很勉强地让她察看自己的头部,心里却对她的触摸大为反感。他在心里谴责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绝对不应该参与这一切,他绝对不应该让一个姑娘触及自己的内心。他原本应该坚守住昆廷对自己无声的期望。他绝对不应该脱离修道院的庇护与安全环境,他应该完完全全集中精力毫无危险地阅读往昔美好时代流传下来的那些尘封已久的发黄文献。 
  真可恨。他刚刚开始认真考虑离开昆廷的问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刚强足够成熟,能够踏进外面的广阔世界了———可是,才走了多远呢?走了还不到一千公尺,就可悲地失败了! 
  “这……怎么根本就不出血了。”施特拉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伤口一边困惑不解地说。 
  大卫摸摸自己的额头也莫明其妙。由于挨了凶狠的一击,他反而没有感觉到本来肯定能够感觉到的疼痛,不过他知道,自己确实被酒瓶狠狠地砸了一下。当时他分明感觉到有血从额头上滴落下来,把他的衬衣领子都浸透了。可是现在,即使他把伤口都摸遍了,手指上也没有沾上一点儿血。 
  “我们得去找医生看看。”尽管如此,施特拉还是作了决定。“你得让医生检查一下。” 
  “我不知道……”大卫流露出很不情愿的表情。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找医生看过病,而他对冒险的兴趣,假使他心里还有冒险兴趣的话,也还隐藏在潜意识的某个阴暗角落里暗自落泪呢。 
  “但是我知道。”施特拉从自己紧绷绷的牛仔裤口袋里把汽车钥匙掏出来,按了一下遥控的按键。在离他俩很近的地方,一辆黄色大众牌甲壳虫车的信号灯闪了几下,她从背后推着大卫朝她的车走去。 
  大卫此时已不再违拗她了,而只是用指尖把自己左眼上方差不多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摸了一遍。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啦?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特拉发动汽车。汽车轮子尖声怪叫,车如野马般冲进茫茫夜色。与此同时,一辆警铃声、喇叭声齐鸣的救护车开到停车场上。   
  圣殿骑士的血 7(1)   
  从寄宿学校开车去最近的医疗急救站,需要二十分钟时间。 
  施特拉干脆把车停在离得近一些的市立医院前面,拉着大卫的手,把他拖进灯光暗淡的医院候诊室。他俩耐心地默默等候了半个小时之久,才有一个值夜班的护士怒冲冲地吩咐他们走进治疗室———他们得在这里等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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