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的血

第23章


大卫在练习过程中犯了一个又一个初学者容易犯的令人颇为难堪的错误,引得旁人投来讥笑的目光,但他对此毫不在意,更不气馁。第二天下午与阿雷斯对阵的经历使他明白了,自己完全具有运用钢铁武器作战的天赋———尽管脱离了短时间获得的快感返回常态之后,心里的感受既令人头脑清醒也令人十分痛苦。 
  应当承认:他明白了自己的舅舅起初只是闹着玩儿似的与他打斗,随后便真正认真地抵御外甥的进攻,当他流血之后躺在地上因疼痛而叫唤时,舅舅却因为使他受到了侮辱而十分开心。不过阿雷斯毕竟还是以他自己的———任何人都会承认的———特殊方式教会了大卫:绝不能低估了自己的对手。大卫手中的剑,肯定不是受什么魔法的驱使而自动进退的,也并非出于他的直觉,而是需要闪电般迅速的并且经过深思熟虑的反应,需要经过大量的练习,同时他还懂得了,练习也绝对不可以墨守成规。大卫的热情冷却下来后,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渴望,巴不得学到更多的东西,也很想加入隐修会骑士一伙,因而现在他每天都跟着他们在击剑练习厅里练剑。 
  大卫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取得了进步,这不仅使他自己惊讶,连阿雷斯也十分惊讶,尽管这位佩剑大师绝对不会大声承认这一点。今天下午,大卫这个疯子在击剑练习厅里,居然同时与四名骑士激战,而且谁也没有料到,尤其是大卫本人更是没有料到:战斗进行了不到五分钟,竟然是他赢了!阿雷斯前几天教他的所有的诀窍与绝招,使他犹如一阵龙卷风似的在击剑练习厅里飞来飞去,把一个又一个对手打得失去还手之力,自己却毫发无损。对于自己如此灵巧,具有如此的耐力和力量,大卫感到万分惊愕。 
  鲁茨娅密切关注战斗的进行,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大卫听见她和她弟弟在谈论自己。她说,他不久就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士,借助于他的参与,他们一定能够成功地杀死冯·莫茨。 
  而大卫却并不打算在这里一直待到自己成为最优秀战士的那一天。他仍旧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在德文纳庄园里找到家的感觉。他也没有为了找到某些圣人遗物或者达到其他什么狂热的目标而将罗伯特·冯·莫茨杀死的打算。即使他真的要将罗伯特·冯·莫茨杀死,那也只是出于一个理由———对应该由此人负责的一切恐怖行动的报复:自己刚出生就被拐走,在飞机场发生的残酷杀戮事件,谋害昆廷…… 
  其间他已认可了母亲在办公室里对他简略提及的背景情况。阿雷斯对他证实,那个自认为是一个善人和世界救星的疯狂的圣殿骑士大师,连想都不想一下就将昆廷的住房连同修士本人轰隆一声炸上了天,目的是把表明大卫还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些证据毁灭干净。尽管大卫一如既往地对昆廷和他用来愚弄自己的这个弥天大谎感到愤怒,但是他的丧命还是令大卫万分悲痛。大卫的心被这噩耗撕开一个大洞,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无法弥补。 
  但是大卫对所有这些事都保持沉默,他的母亲和她的弟弟愿意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吧。最迟到所有未了结的账都结清的时候,他就会离开德文纳庄园。因为他实际上既不是隐修会骑士,也不是什么圣殿骑士。跑出去之后他就要销声匿迹,躲藏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某个佛教寺庙里安度余生,或者与施特拉一起漂泊到某个地方,建立一个完全正常的家庭,仅仅为了掌握电视机遥控的权力或者第一个进卫生间洗澡的权力而相互争抢———这当然不需要使用武器和任何类型的身体暴力。 
  施特拉…… 
  大卫特别想念她。其实从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才过了没几天。可他觉得仿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似的。恐怕她也有类似的感觉吧?那次究竟是不是她的初吻,或者在吻他之前,她是否已经吻过别人了呢?对自己而言,这有什么意义吗?她是否也认为,这个初吻之美好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她肯定也和自己爱她一样,非常爱自己吧?他又觉得自己的腰间出现了一阵骚痒的躁动感,然而此时他却不知不觉地把手伸到被子下面去,掏出自己赤裸裸的胸膛上挂着的那串带十字架的念珠。他可以给她打电话嘛,问一切想问的以及更多的事情,因为现在鲁茨娅已经让人为他在客房里安了一部电话。谁也没有禁止他打电话。 
  可是他愿意打吗? 
  说不定施特拉会因为他连再见都没说就突然消失而怒不可遏,以致立刻将电话挂断。毕竟她不可能知道他被人家绑架了。或者她正在为自己担心,而这终归表示,她想见他,以确信他安然无恙。不过如果鲁茨娅和阿雷斯所言属实,如果冯·莫茨真的要谋杀自己,那她一旦来到他的附近,就会陷入危险之境。而自己究竟该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自己刚刚开始击剑培训?而且就在前几天他尚不认识的亲生母亲的庄园里?告诉她,他还要在这里待几天,以便把技术学得更精湛,以便随后去找那个———不仅应该为自己的父亲被害,而且也该为昆廷老人不幸遇难承担罪责的圣殿骑士大师报仇?   
  圣殿骑士的血 23(2)   
  这一切听起来纯属荒唐透顶的无稽之谈,他一个字也不能向她透露。然而他还是要…… 
  大卫起床拿起电话———就算是短暂地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当对方电话的铃声响起,大卫才发觉,此时差不多已是午夜时分了。他会把她吵醒,而她会极其恼怒的,因为——— 
  “喂?”电话听筒里传出睡意朦胧的声音。 
  “你是施特拉吗?”大卫小声问道。仿佛他的脖子被绳索紧紧缠住了。由于不知道施特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大卫十分紧张,紧张到几乎很难忍受的程度,比阿雷斯向他挑战时所感受到的紧张更难忍受。“我是……大卫呀。” 
  听筒里传出一阵相当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她在床上坐起来了。 
  “你是大卫!?”她惊讶地问道,“你在哪儿呀?” 
  “我现在很好,你别担心。”大卫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随即轻松地舒了口气。听起来,施特拉感到颇为惊讶,是可以理解的惊讶,绝没有生气的意思。“我现在与我的家人在一起。” 
  “什么?!”施特拉几乎是大叫了一声。这样的时刻,大卫十分害怕,很想伸手把施特拉的嘴巴蒙住。“你不是没有家吗!”施特拉不容分辩地喊道,“警察来过这里———” 
  “真的是一切正常,”施特拉还没说完,大卫便打断她的话,用安慰的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把这一切给你讲清楚,可是———”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好担心!”这次是她不让大卫把话说完,施特拉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很抱歉,”他真诚地回答道,“可一切确实是好得不得了哇。” 
  “一切都好得不得了?”施特拉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过来,咔嗒咔嗒地响,吓得他连忙把听筒移到离耳朵几公分远处。“你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得不得了的事情!” 
  大卫狼狈不堪地无法开口,心里琢磨着如何能想出一种合适的道歉之辞,而又不致于道出有可能危及生命的话来。 
  可是不等他开口说话,施特拉便以一种不容违拗的腔调———就是她上个星期五命令他去医院的那种腔调———毅然决然地说道:“我要见你。” 
  他倒是预料到她会为自己担心,可是却没有想到,她表达担心的语气竟是如此的激烈。大卫很受感动。“真的吗?”他问。 
  “就是!真的!”施特拉的答话,口气坚决有力。“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来见我?”他只问而不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思念你。因为我需要你。因为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他希望她从这些答案里任选一个。 
  她的回答却是:“因为我担心。因为我喜欢你。”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开了个头。 
  大卫笑了。“见到你我将很高兴。” 
  “那就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会面?”施特拉要求他。 
  大卫还有些迟疑不决。在他的脑子里,理智的声音提醒自己,她会有危险的。只要这个冯·莫茨还活着,对她而言,大卫就是一个危险的因素。但是他想和她相会的愿望却更强烈。 
  “明天怎么样?”他答道。“你来接我好不好?”   
  圣殿骑士的血 24   
  他们守候在德文纳庄园前面,到今天已经有五天了。罗伯特自认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蜷缩在狭小而令人感到窒息的途锐车里差不多一个星期之久,也使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茨德里克也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如果冯·莫茨没有记错,几乎有十三个小时他都没说过话了。收音机里播放的总是同一批歌曲,每小时播一次的新闻节目也没什么足以分散他注意力的新内容。在车内的地板上,在他的由于毫不动弹而冰冷的双脚周围,散乱地扔着空咖啡杯和其他垃圾。尽管坐的是软坐垫,可是他的屁股缓慢地开始出现疼痛的感觉。他全身臭烘烘的,因为即使用塑料瓶装的矿泉水进行过彻底的清洗,也代替不了在浴缸里洗澡或者淋浴。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的耐心早就给他递交了辞职通知书,耐心于两三天之前消失之时,他的极端坚忍不拔的天性却留了下来,帮助他坐在司机旁边坚持下去,继续监视着外面的德文纳庄园———他早就感到,自己已经很不舒服地与这座位长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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