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的血

第42章


 
  “拉萨克拉桑东*。”圣殿骑士大师无比敬畏地喃喃说道。他慢慢后退,直到能够看见这整块古老麻布片的位置。然后他在自己胸前划十字,同时跪下。 
  大卫也再次定睛观看着这件源自古代的与种种传说交织在一起的遗物。在这块有微弱灯光从后面照亮的麻布上,基督的轮廓反射出某种给人留下不寻常的深刻印像,同时也是无比崇高的光芒。此时又有一阵独特的,并非很不舒服,但却令人不安的恐惧之感震撼他的后背。他的手臂上、腿上以及脖颈上的寒毛纷纷倒竖起来。仿佛在这块裹尸布上还留有救世主的一部份神秘灵光似的,这是他两千年前生存于世的一个明证,是一个比任何传言都更有分量的证据。 
  当人们把这块布盖在耶稣基督的遗体上时,他肯定是一丝不挂的。他身上的深色斑点证明,当他被残酷地钉到十字架上之前,被严酷的折磨过,不过这幅图像也证明,不管是令人发指的折磨还是侮辱,都没有能够磨灭他的尊严。这个满脸大胡子,长发及肩的男子,直至他为了全人类而献出生命之时,都保持着谦虚、亲切、和蔼,同时没有任何狂妄自大之气的自尊精神,并且使他的这类思想品德至今仍留驻在人们心里。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人们都不可能比面对这块布时,觉得自己离耶稣更近。 
  在好几秒钟时间里,大卫只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圣人的遗物。而后他才得以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他们所面临的形势与他的计划。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大卫想起自己的右手还拿着剑。他随身带着剑,并不是为了使越来越紧张的手有事可做,而是为了在遇到敌人的时候用它来进行自卫,但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不知道,敌方的战士究竟躲在何处。不过,这钢剑还可以为他发挥另外一个作用。 
  大卫没有预先警告便拔剑出鞘,只坚决地劈了一下,便将玻璃匣子砍烂了。他听见,当他的钢剑随着很难听的嗖的一声而从空中疾速划过时,圣殿骑士大师被这毁坏圣人遗物的大不敬行为吓得猛然大喊一声———犹如一个人受到窒息而发出的喊声,可是他父亲的这一声惊呼,却化作了一阵很远都能听见的令人觉得很不愉快的格格之声。当那些十分微小却很危险的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还没有撒落到石头地面上时,震耳欲聋的警笛鸣叫之声便响了起来。   
  圣殿骑士的血 45(2)   
  大卫吓得一惊,不由发出气喘吁吁的叫声。尽管他一直都在料想,他们定会被发现。他们能够顺利闯进这里,已经是个奇迹。倘若他们能够同样轻而易举地跑出去,他很可能会在快要跑到送货车跟前的时候,主动带着抢到手的东西又返回去,询问鲁茨娅,她是否安然无恙,或者最后审判日是否已经快要来临了———到了那一天,他所做的一切,反正都等于是白费劲。 
  “你怎么回事?快跑哇!”当他斜眼看见自己的父亲依然跪在冰凉的地上,根本没有离开原地的打算,便回过头去对他喊道。但是即使大卫已经喊过他了,圣殿骑士的眼睛却眨都没有眨一下,说明他根本不打算听从儿子的话。 
  大卫急忙转身,与冯·莫茨四目相对,当他看清圣殿骑士大师脸上的表情时,眼睛不由得停止了转动。他的父亲竟然是笑容满面! 
  其实冯·莫茨咧嘴而笑所笑出来的,并非是幸福的笑容,而是一种极度悲哀的笑容。他那炯炯有神的蓝眼睛所发射出来的刚强而坚决的目光,使人明白了,他们此时所面临的,是某种悲惨的,某种……不可更改的局面。 
  冯·莫茨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脱下他身上的那件长及脚背的大衣,在大衣下面,是他的那古色古香的皮甲胄,他的右手则以毫不动摇的坚决性握住他那把豪华宝剑,见此情景,万分惊骇地凝视着父亲的大卫,立即明白了这张面孔上的表情有何含意:他根本没有同施特拉和他一起逃跑的打算。他从来没有这种打算。他的父亲陪伴他们走了这一程,是为他们而战———既是为了施特拉,为了他,而且也是为了这件———他多年来为之而活着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圣杯。他与他们一起来,就是要为他们并为上帝赋予他的使命而献身。不过这样的献身却是毫无意义的! 
  大卫觉得自己的双手和膝盖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一个圣殿骑士不能够也不可以这样!他已经由于母亲得了妄想症而暂时失去了她。他需要父亲,非要不可!他每天惦记着这个男人,惦记了十八年之久,哪怕他当时只知道一点点有助于寻找这个男人的线索,他也会日日夜夜不停地去寻找他;这个男人,是除了施特拉之外他还拥有的一切,而且是惟一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 
  “去找昆廷,”冯·莫茨一边轻轻地说一边点点头表示鼓励,“他与他的兄弟们在一起。” 
  大卫不解其意。“昆廷……”他不知所措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满腹狐疑地盯着父亲,“你……他……什么?” 
  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的心里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喊叫着。这能有什么意义!不是可以逃跑吗,大家一起跑,可以跑掉,一定能跑掉,不管有多少武装人员和狼犬追也能跑掉!昆廷怎么啦?他与他的兄弟们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全都在他的父亲看样子也要奔去的那个地方吗?难道他们全都死啦?! 
  “是的,”他的父亲平静地回答道,“他还活着。”不过转瞬之间,他的目光和声音中所包含的温良厚道和镇定沉着都消失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既不是要求,更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现在开步走,混蛋!”他追加的这句话要多粗鲁有多粗鲁。 
  大厅正门上方有一排铁栅栏几乎是毫无响声地开始动作了———这栅栏是埋在差不多有半公尺厚的墙壁里面的,先前他们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从某处传来了噔噔噔噔的脚步声。 
  施特拉不知所措的目光在大卫和两个出口之间来回扫视。“我们必须跑出去!”她哭腔哭调的喊着。 
  大卫在长得不得了的最后一秒钟里犹豫不决地用绝望的目光央求圣殿骑士大师。父亲不能要求大卫,让他一个人留在里面,大卫也不能够让施特拉一个人跑出去! 
  他猛一转身离开了父亲———为了这样一个转身动作,他所需要付出的克制力比他这辈子所付出的总和还要多———从碎玻璃堆中把裹尸布扯了出来,将它扔给施特拉。而施特拉也只用了一个动作,既把裹尸布接住,又顺势把它塞进背包,随即原地转身,而后便一点不差地依照他俩商量的那样开始行动:跑。大卫想要她往他们进来时所走的后门方向跑,但是刚好在这一瞬间,沉重的战斗皮靴噔噔噔地跑过来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了。尽管这个地下穹顶大厅的音响效果很差,但是他的判断却是正确的,于是他一把抓住施特拉的手腕,使劲把她往回拉,以致施特拉吓得大叫起来,而且由于他突然用力一拉,使她不由得趔趄了几步,于是她狂野地用另一只手在空中乱划了一阵,不过很可能是他这镇定而沉着的反应救了她的命。 
  若是他没有把她往回拉,很可能她会直接撞到阿雷斯的已经从剑鞘里抽出来的剑上。这把大约一百一十公分长的钢剑,镀金的剑柄倒是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华丽装饰,但是剑刃却十分锋利,要将一根头发丝劈成两半也非难事。   
  圣殿骑士的血 45(3)   
  阿雷斯那庞大的身躯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笑容满面地把双手握着的钢剑指向正前方。 
  施特拉看见大卫的舅舅和其他隐修会骑士———他们随即从佩剑大师的两侧挤了进来———吓得连连倒退。她的脸上呈现出坚决的神态,同时用自己的纤细的手紧紧抓住她将裹尸布塞在里面的黑色背包的背带。 
  这不期而至的惊吓,来得快也去得快。她那漂亮的下巴倔强地翘起,她用力一甩便将背包背到了背上,随即就地转了个身,紧接着便朝正门跑,此时那栅栏门已下降了一半。大卫也向后退,只是略微慢些,并且举起剑随时准备战斗,以防敌人抓住机会从背后攻击自己,与此同时,他目不转睛地盯住阿雷斯和其他人。 
  他注意到,自己的父亲此时以决心留下的神态,平静地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而后将自己的剑举高一些,果断地跨出一小步,向敌人进逼。他的目光坚定不移地直射那巨人的眼睛。 
  阿雷斯一边呼出尖厉刺耳的战斗呐喊,一边向圣殿骑士大师扑了过来,他的呐喊更像是嗜血成性的野兽的愉快吼声,而不像人类的呼声。 
  冯·莫茨抵挡着巨人的首次进攻,同时蹒跚着后退了一步,还用左手推了大卫一下,推得他迅速向施特拉跑了两三步———此时施特拉已经跑到栅栏旁边了。她不知所措地在那里原地蹦跳着,正拿不定主意,是自己一个人钻过此刻已经只剩下差不多一公尺宽的缝隙使自己得以逃脱呢,还是再等大卫几秒钟———在这几秒钟时间里,栅栏正无情地落下。正当圣殿骑士抵挡着佩剑大师的第二次进攻,蒂洛斯、西蒙和帕甘同时朝他逼近了几步,她往前跳了一下,抓到了大卫的左手,随即拉着他朝出口跑去。 
  对此他没有反抗,但他也不能让父亲留在里面永远跑不出来。他万分惊恐地观看着这战斗的场面———这场激战想必会成为一场巨人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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