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钥匙--子午相交

第24章


 
  “身葬异乡,不忘国人!”谷丁听于鹏讲了梗概,长舒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赞叹道。 
  “你能看见鬼?”李仝锁定了航向,回头问于鹏。 
  于鹏打心眼里不大喜欢这个硬邦邦的H国人,淡淡应道:“是,有时候。” 
  “噢!”李仝又不作声了,船上一阵尴尬的沉默。 
  又是一次午夜见鬼,于鹏稍稍放缓了心情,开始盘算几次见鬼的时间,最后发现似乎全都在子时左右,他有些不明白,难道鬼们喜欢在这个时候联欢? 
  “谷教授,子时对鬼来说意味着什么?” 
  谷丁抬了抬疲惫的眼皮:“子时是一日之中阳气最弱的时候,人鬼相反,阳气越弱鬼越活跃。但过了子时,阳气重新开始转强,鬼活动就越来越不方便。” 
  “嗯!”海风掠过,于鹏撸撸头发,发现谷小影又怕又累已在他肩头睡着了,于是紧了紧她身上的衣服。他觉得自己也很冷,才想起匆忙中,外套丢在关押他们的地下室了。 
  “您是教授?”李仝的语气开始和缓起来。 
  “虚名,虚名。”谷丁刚要合上的眼皮跳了一跳,又睁开了。 
  “有个问题请教,您对‘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怎么看?” 
  “噢,考我《易经》呐……”已经好多天没有人和他论《易》,谷丁的兴奋点一下子被激活了,“这句话嘛,是说处于困境下就要变通,变通则可以通达,通达就可以长久。” 
  “您说这句话套用在刚才的国家,能成立吗?” 
  谷丁语塞,他不想过多谈论政治:“我们中国有句话:活人不能叫尿憋死。” 
  “这我懂,我知道你们还有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咦?”谷丁对这个汉语流利的H国人的看法有些转变。   
  海路尽,更有关山隔(1)   
  “上六:濡其首,厉。怎解?”李仝一边看方向转舵,一边问谷丁。 
  谷丁一笑:“从《易经》又跳到《象传》了,懂得挺多的啊。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人过河的时候,如果弄湿了头顶,是有危险的。” 
  “什么危险呢?遇到水鬼?”李仝露出少有的幽默。 
  谷丁摇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易经》到《象传》,从《象传》又到《三坟》《五典》,于鹏和谷小影毫无兴趣早已大睡过去。谷丁发现李仝虽然理解得不是很透彻,但大多都知道原委。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被他们抓去?你是间谍?”谷丁想起他的一系列不寻常,突然从学术讨论的圈子里跳出来,直愣愣地问。 
  李仝没正面回答:“你看呢?这次轮到你见仁见智了。” 
  谷丁一笑:“你这个间谍真有意思,研究这么多中国古文化做什么?不如来我们学校当教授吧。” 
  李仝张了张嘴,把话又咽回去,一门心思驾驶,不再和谷丁说话。 
  谷丁疲劳不堪,见没得研究,兴趣顿时散了,头一歪,没几分钟就开始打呼噜。 
  李仝见他们都睡熟了,从驾驶台工具栏的夹层里拿出个小黑东西,滴滴答答在上面按着,发送完毕,随手扔进海里。只见水里有一点火焰,那黑东西似乎打开了自毁装置,在沉没前烧焦了自己。 
  “老大快上船!”谷小影从焦急的噩梦中惊醒,一阵清凉的海风迎面扑来,天色微明,慌乱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大家都醒了,四下看看。李仝毫无疲倦地开着船,一直没睡。前方郁郁葱葱,似乎是海岸线,谷丁望望模糊的群山,回头看看汪洋大海那面的X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船老大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于鹏也在想这个问题,喃喃自语。谷小影脸上昨夜的泪迹未消,又平添了两道水痕。 
  快艇航向突然有些偏转,并且摇摇摆摆,李仝急忙调整,谷丁问:“洋流吗?” 
  李仝沉静地答:“是江水,是江水入海的水流。到你们的国家了。” 
  十分钟后,快艇在一片乱石滩边靠了岸,谷丁三人先攀住嶙峋的石壁登陆,李仝在船里不知鼓捣了些什么,背了一个黑包也上了岸,身后快艇迅速进水,慢慢沉了下去。这片乱石滩水很深,能见度也很差,很快就看不到快艇的影子了。 
  “你们向北走,不远就是公路。”李仝分辨了一下方向,指点给大家看。 
  “怎么,不跟我们走了吗?” 
  “我还有事。还有,你们是在逃亡吧?换作老百姓,刚一上岸就会找警察的。” 
  “啊,哦,这个……”谷丁一时想不出搪塞的理由。 
  李仝一挥手:“祝你们好运!”开步走进沿海的灌木丛,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三个人整理了一下行装,舒展了整夜劳顿的身躯,于鹏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才想起来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走,上公路去!”谷丁抓住两个年轻人,他已经听到了不远处公路上的车响人声。 
  他们运气很好,刚到公路边就赶上了一趟客车,因为是大清早,人很少,大半座位都空着,他们随便坐了,没说几句话,于鹏歪歪扭扭就睡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 
  火热的,阴冷的,黑暗的,明亮的,很多五彩的光芒如肥皂泡,在于鹏身边闪烁又幻灭,一时热如三伏,一时冷如极地,嗡嗡嘤嘤的声音似咒语似低吟,不断在耳畔回响。 
  “有人吗?有人吗?”于鹏怯生生地走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移动,微弱的呼唤瞬间被各种凌乱的感觉冲散。 
  瞬间,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空间被压缩成一个无穷小的圆点,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丝光线。于鹏像是回到似曾相识的梦中,又似乎走得更远。脚下似乎不是土地,软软的,像一摊烂肉,偶尔有蠕动的感觉,很恶心,很肉麻,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猛然,从地里伸出好多干枯的手臂来抓他,生疼的感觉告诉他这不是梦。   
  海路尽,更有关山隔(2)   
  “不要,又来了!”他迈不开步,他喊不出来,那些手越来越多,越来越狠,他就要被撕碎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脚跟一直贯穿到头顶。 
  “救命!”声音小得他自己都听不到。 
  前方忽然出现一片耀眼的红光,一个女人,带着一块奇光异彩的物件疾疾地走着,于鹏向她喊叫,她充耳不闻,走进红光中。于鹏看清楚了,那红光下面是一条汹涌奔腾的河流,里面不是水,而是滚烫的岩浆! 
  女人举起那个物件,向天祈求着什么,然后,纵身跳进岩浆。电光火石般,一声闷雷从红光处炸开,女人变成了一只色彩斑斓的火凤凰,那物件则被熔岩包围着,滚动着,变成了一块乌黑溜圆的东西。 
  月骧!于鹏脱口而出,这东西他太熟悉了。 
  隆隆的震颤从岩浆流中发出,天地间红光灿烂,于鹏脚下的鬼手们纷纷退缩或折断,他自由了,他有了想飞的欲望,他似乎看到了一切,又似乎忘掉了一切。 
  一点,一点,天似乎在下雨,滴在于鹏的脸颊上。他慢慢睁开眼,谷小影正泪眼婆娑向他观望。 
  “你醒啦!爸,爸,快来!于鹏醒啦!” 
  谷丁扔下手中的杂志,也跑过来,于鹏看看他俩,又看看四周,客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医院的病房。 
  “这是……”于鹏糊涂了,难道这是另一个梦? 
  “你都昏迷三天了,我以为你小子成了植物人呢!”谷丁脸上的笑容堆叠起来,扭头对谷小影道:“快去!出去给他弄份粥喝!” 
  “哦,三天了……”于鹏想想刚才的梦,满打满算不过十分钟。他看看天花板,努力追索着刚才的梦境。 
  “走,不能在医院住!”于鹏猛地坐起来,一把扯掉身上的被单,仿佛恢复了全部的精力。 
  “你身体还不行呢!”谷丁要把他按倒。 
  于鹏一晃脑袋:“太危险了,大夫护士和病人只要有一个看到通缉令的,就完了!快走快走!”他说着就开始换病号服。谷丁也觉得有道理,拉回谷小影收拾行装,临出门一拍脑袋:“还有押金呢,我去找护士退了!” 
  “别管啦,回头我给你补!”于鹏扯住他们就走。 
  “你小子,怎么变得跟李仝似的!”谷丁被塞进出租车里还埋怨着。 
  于鹏没理他,对司机说:“快,火车站!”   
  轻车沐春风,旅人闲说易(1)   
  火车开了,人不太多。于鹏毕竟病情初愈,才走几步路就出了不少虚汗,上车后谷小影不断为他擦汗。列车员查过票,车厢里开始平和下来,打扑克的,扯闲天的,嗑瓜子的,各得其乐。窗外的田野缓缓移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到处是农田村屯,在明媚的阳光下,各种农作物长势良好。 
  “做什么呢?”谷小影吁了一口气,医院三天把她闷坏了,难得这么活泼的丫头死守着近乎植物人的躯壳。从家出来时带的围棋玩具早都随船沉入大海,此时想不起什么助兴的游戏。 
  谷丁一笑:“傻丫头又坐不住板凳了,看X国兵把你抓回去关地下室!”谷小影努嘴,偏过头看窗外风景去了。 
  “谷教授,这两天你辛苦了,为了我……”于鹏想说点感激的话,谷丁一按他的手:“人都有落难的时候,帮你逃脱冤案是我的本分,更主要的,我想帮你解开这些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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