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罗含

第48章


还不是一样被人家骂不要脸。”  
  宋婷婷的脸“唰”地绯红,站起身,翻起右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可是手举到半空,还是生生地停住了。僵持了半天,叹出一口气。再坐下的时候眼睛里竟有了泪花,不知是难过还是难言,亦或者只是难堪。  
  强忍着放下手掌,脸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来,硬着嗓子问道:“这就是你一个作弟弟的对姐姐说出来的话吗?”宋晓君眼睛死死地盯着姐姐高高举着的手掌,看着它缓慢地放下,便咬了咬牙也跟着坐了下来,眼睛回到屏幕上肉色横呈的画面,不再出声。  
  电视机里的一对男女已经翻来覆去变换了许多花样。  
  宋婷婷过了好半天才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像是要缓和气氛,可是气氛却更冷。然后又是一片死寂,姐弟俩谁都不开口。  
  电视机里女人的喘息声变做背景音乐。哼哼哈哈地,像是在唱颂着生命的赞歌。  
  宋婷婷站起身说:“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看,明天我还要去帮你拿更多的片子来。”口气当中已经没有了说一不二的专横,倒像是在自说自话,不在乎宋晓君是不是听进耳朵里去了。说完她便径直走进浴室洗澡。水流声蔓延出来,与电视机里躁动的声响交织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宋婷婷裹着浴巾出来拿发夹,看到弟弟正横躺在床边出神地盯着电视,从背影看他的双手似乎正在自己的下体上来回摸索。宋婷婷点头不语,轻手轻脚地拿起发夹回到浴室。  
  第二天,宋婷婷果然又去谭建刚家里帮弟弟拿了更多的色情影碟。宋晓君趁着姐姐外出,打电话把金金约到家里来玩。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宋晓君便把谭建刚给自己设计的疗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金金。  
  金金浅笑着不发表意见。宋晓君取出两粒橙色药丸,扔给金金一颗,说道:“就是这东西,吃了可以从Gay变回来。你试试?”  
  金金笑道:“我吃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想要变回去。”  
  “你还没当够Gay吗?”宋晓君半开玩笑半含揶揄地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什么事情绊着你让你打死不回头呢?”金金不说话,好似被他一句不相干的玩话切中了心事,笑着摇了摇头。  
  过不多久,宋婷婷回到家里,推门进屋一眼看到了金金,便躲手把刚从谭家借来的东西藏在了身后。  
  金金和宋婷婷寒暄了两句,然后告辞回家。  
  回去路上,金金始终想着宋晓君手里拿着的那两粒药丸。  
  世上的事要真有这样容易就好了,一颗囫囵的丸子下肚,就能改头换面,从此前尘尽弃,了无牵挂。哪有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一了百了?即使想变,那些回忆也不会轻易放过。  
  脑海里记忆中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这时便开始快速地从眼前晃过。圈中虚度了几年光阴,看尽了外人无法领略的风光无限和凄楚悲凉。  
  朋友、情人、冤家,走的走,散的散,多年以后即使再遇见,也不一定相识,擦肩而过之后人海茫茫从此后会无期。  
  圈子就像是一锅五味杂呈的汤,人在其中时间久了,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味道,而这汤却越来越浓。  
  和Mark分手以后,金金以为自己过得很充实,每天见不同的人,和他们喝酒、聊天或者上床。新的来旧的去,并无任何差别。  
  直到有一天闭上眼睛,所有的脸竟然都合拢成了同一张。右手缓慢地抬起,食指弯成一个“九”的形状,第二段指节轻轻地放在嘴唇边噬咬,眼神震荡开来,猛地一下就能抓住人心。    
  旃罗含 第十八章(4)    
  金金浑身一震,又梦到了Mark。心中记起更多的总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他推醒身边躺着的陌生网友,扔给他一百块钱让他收拾一下早些离开。那人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金金连哄带催赶了出去。  
  落寞的床塌,寂寥的窗帘。房间里没有一丝生气。  
  金金整个人闷在被子里,身体弓成一个突起。不一会儿又翻转过来,赤身露体地平躺在床上,眼神滞疑地看着天花板。右手抚摩着自己的下体。轻轻地,一下一下,颤动着,挤压着。  
  脑海里飞动着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影像。  
  真实和虚妄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金金一边打飞机一边低着头。牙齿磨磕牙齿。手指的触觉变得麻木迟钝。  
  过了不一会儿他的手停了下来,人蜷成一团,头颅深深地埋下去,身体的敏感处没有因为兴奋揉搓而喷射出液体,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飞机打着打着竟打到泪水横流。  
  身体迅速枯萎,眼眶模糊。  
  窗外的空气中满是花香。是那种临死前才会迸发出的异香。惨烈如斯。  
  人民广场四周新一季的青草挣扎着钻出土壤,枯死残老的旧草充当着它们的养料。狰狞的嫩芽不顾一切争先恐后地往上窜,只拼得一时的阳光灿烂也好。等到来年,又会有更新鲜的青草来取代它们的地盘。  
  Mark独自蹲在花坛边。脸孔深深埋入平拖在面前的双臂之间。时间已是午夜时分,周围的灯光渐渐淡退。  
  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半蹲下身,说道:“抬起脸来看看。”  
  Mark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Mark的面颊边来回照了几下,说道:“站起身来我瞧瞧。”  
  Mark慢吞吞地起身,眼睛半虚半实地着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伸手在Mark的胳膊屁股上捏了几把,放远了身子又看了两眼,问道:“多少钱?”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风吹在身上暖暖的。  
  Mark冷冰冰地回答道:“一小时五百。”  
  男人点头说:“走。”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神秘的夜色里。  
  季节错乱颠倒,人都有些睡意迷糊,分不清远近亲疏,都缠缠地摞在一起。第二天一早人民广场又恢复了一片绿意盎然,阳光所到之处,像是接受了一次洗礼,换了一层新的皮肤。整座广场展现出和颜悦色的扮相,竟如同一个纯洁的圣女,丝毫看不出夜色里发生过的一切。  
  阳光照射下,黑暗躲藏,梦魇匿迹。  
  这天正是周末,宋晓君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  
  宋婷婷一通电话把谭建刚叫到家里。  
  等谭建刚来了之后宋婷婷便一张一张地清点光盘,随手扔到他的座位边,说道:“这些你都收回去吧。出的全是些什么好主意,连半点用场都没有。”  
  谭建刚收起花红柳绿的碟片,问道:“怎么回事?他不肯看?还是看了以后比较排斥?”  
  “都不是。”宋婷婷道,“开始的时候确实脾气挺冲,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后来我逼着他,他倒是专心看了。但我一留心才发觉他感兴趣的不是里面的女人。他老盯着那些光屁股的男人看。你说说,这可不是没药救了嘛。”  
  谭建刚犹豫了几秒钟,说道:“那要不就直接开始第四个疗程吧。物理治疗的方法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案。他喜欢看裸体的男人就让他看个够。”  
  宋婷婷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谭建刚说:“物理治疗的方法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每次治疗的时候我会给他看一段时间的幻灯片,同时在他身上接通小伏的电流线。幻灯的图片里面我会事先夹进去几张特意安排的裸男图,然后在程序安排上做一点小小的技术处理。这样一来,每次等他看见裸体男人的时候,小股的电流就会刺激他的手脚神经,让他产生轻微的疼痛。这样反复几次,一个疗程结束之后他就会在潜意识里面排斥这样的图像了,这叫反其道而行之。不过这样的治疗必须得在我们专业的医院理疗室里才能进行。”  
  话没说完宋婷婷已经在一个劲地摇头,她说:“这个不行。又是什么电流又是什么刺激神经,光是听着就够吓人的了。别说他不会愿意去做,连我听着都不乐意让他去。要那样的话,宁可让他还是作个小玻璃吧。”  
  谭建刚忙说道:“你这顾虑完全多余。电流仪器的设备上面全都有人体安全控制阀,一旦电流超过一定的量就会自动跳闸。那些电流的目的只是产生轻微的疼痛,最多不过像是被小针扎了一下而已,连老鼠都电不死的。这你可以绝对放心。”  
  宋婷婷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现在我都已经不对他抱什么希望了。再这么兴师动众的也没意思,还要饶上你那些高级的仪器。你看到现在为止已经小半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再这么耗下去我看也是白搭。在他身上已经花了那么多心思,再不学好也只好由他去了。”  
  谭建刚斟酌片刻,说道:“凡事你要往好的地方想,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你看我给你弟弟做第一个疗程的时候,他是死活都不肯配合,什么事情都跟我对着干,我说东他偏要说西。现在不是也慢慢地转过弯来了么。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过程,心理治疗这事情更是这样,急不来的。但是只要你肯坚持到底,把他治好是迟早的事,你自己得有信心。对他也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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