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46.
    童晓晓的身子突然一僵，好一会儿没说话。
    顾锦初转头看她。
    童晓晓的眼睛变得红红的，看她转过来忙把头扭到一边，嘟囔道：“什么嫁人，还早呢，还有你干嘛突然这么煽情啊，真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就变得哽咽起来，她伸手回抱住顾锦初，“锦初啊，可能过段时间我就要嫁人了，你可要怎么办啊……怎么办，我突然又有点不想嫁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顾锦初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衷心的祝福和喜悦却大过于任何。
    “你要赶快结婚，生个女儿给我当儿媳妇才行。”
    童晓晓再也忍不住，趴在她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一发不可收拾，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边哭边说话，顾锦初的肩头被她哭湿得一塌糊涂。
    最后还是那个“真命天子”一通电话制止了童晓晓仿佛流不尽的眼泪，出门的时候她盯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拉着顾锦初的手，说：“下次我过来一定把他带过来，你帮我看看，要是不靠谱，我就和他黄了。”
    顾锦初乐了，附和她说：“好啊，那你现在就和他黄了吧，我觉得他不靠谱。”
    “那不行！”
    童晓晓脸色瞬变，颇有些母鸡护小雏的样子，她挥挥手，扔下一句“我约会去了”就离开了。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这么多年都没变。
    顾锦初摇摇头，转身却呆了呆，沙发上和周围的地上都丢着刚才童晓晓擦眼泪擤鼻涕用的纸巾团。
    她拎起垃圾桶跪坐在地上开始收拾，刚收拾到一半，手机突然就响了。
    顾锦初站起身拿过电话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这个电话，熟悉又陌生，曾经打进来无数次，她不是不接就是按掉。
    陈迦山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设计稿她已经交了，她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交集的理由。
    顾锦初皱了皱眉，把电话摁掉，继续收拾地上的纸巾，刚蹲下身手机又响起来。
    还有完没完了？
    这通电话把她的好心情搅得一团糟，她再次站起来，气冲冲的拿过手机，接起来，问：“你有什么事？”
    那头沉默着不说话。
    顾锦初气得牙痒痒，没再多说就挂了电话，手机还没放下，又响起来，她再次接起来，先发制人：“陈迦山，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在你家楼下。”
    陈迦山的声音听着有些压抑的疲惫。
    “你在我楼下关……”顾锦初话脱口一半才意识到陈迦山的意思，“你在我家楼下干什么？”
    陈迦山言简意赅的说：“下来。”
    “不下。”顾锦初毫不犹豫。
    陈迦山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一般，“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你上不来的。”顾锦初顿时有些庆幸楼下的大门要输密码。
    “如果我想，三分钟之后我会出现在你家门口。”陈迦山语气淡淡，“你自己选。”
    他说的没错，如果他想，他轻而易举就能让保安打开大门，顾锦初迅速冷静下来，看了看客厅的钟，还不到四点，莫昂还没下班。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觉得可以不用再逃避了。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下来。”
    那头没说话，“咔”一下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
    顾锦初换了身衣服，把头发扎起来，拿着手机和钥匙就换鞋下楼去。
    一下楼就看见那辆珠光蓝的宾利明目张胆的停在过道中间，后面的车子要倒进车位不成，被堵的直按喇叭。
    她快步走过去，车窗就降了下来，陈迦山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灰色西服，神情疲惫，他似乎又消瘦了些，脸色很差，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有神。
    他往旁边的副驾驶位侧了侧头，“上车。”
    顾锦初问：“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吗？”
    陈迦山不答，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沉沉的。
    身后的车子再次按了两声喇叭催促着，刺耳的声音让顾锦初微微蹙眉，她抿了抿嘴唇，绕到另一边上了副驾驶座。
    刚坐稳，陈迦山就立刻发动车子，极快的绕出了景阳小区。
    他们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一辆极为普通的黑色大众也缓缓的跟着驶出。
    陈迦山把车子开的飞快，顾锦初坐的不稳，抓着车顶的扶手，气急败坏的说：“你能不能开慢点？”
    陈迦山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车速却慢慢降下来。
    自从上次听了萧原的话，他才警觉到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他们之间就真的毫无可能了，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来找她，他可以退一步，只要她能原谅他。
    顾锦初松开手，语气轻描淡写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话落进陈迦山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一定要有事情才能找她了？那他自己一个人苦苦煎熬是为了什么？今天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陈迦山心中微痛，不自觉又提速前进。
    “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顾锦初再次抓住扶手，神情已是不耐。
    “找你自然有事。”
    陈迦山说完话又再次加速，甚至闯过了一个红灯。
    “你慢点……”车速快的顾锦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根本无心再说话。
    几乎是一路狂飙了二十多分钟，车子停在了一家极显眼的中餐厅门口，车一停下，顾锦初连忙打开车门，下车揉了揉自己翻江倒海的胃部。
    陈迦山也下了车，餐厅门口的侍者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去泊车。
    顾锦初抬头，有些不解，问：“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我还没吃饭。”陈迦山径直走进去，
    “……”
    顾锦初抽抽嘴角，转身打算走人。
    陈迦山本来就往里头走，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一转头就看见她转身往外走，三步作两步的跑过去，抓着顾锦初的手，咬牙切齿的问：“你做什么？”
    “你先放手！”顾锦初狠狠瞪他，手臂使着劲要挣开他。
    陈迦山看她片刻，突然笑了笑就放开手去，眉眼之间都是自嘲之色，“你就那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吗？”
    “是，我不想。”顾锦初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眸色无奈。
    “就这一次。”陈迦山平静的看着她，眼神不容拒绝。
    顾锦初静看他半晌，语气疏离地重复了一遍，“最后一次。”
    ***
    他们走进餐厅落座，侍者上来为他们点餐，陈迦山拎起菜单没有过问顾锦初就流利的报出一堆菜名来。
    顾锦初从坐下就觉得全身不对劲，她想不明白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她和陈迦山现在根本不是可以坐下一起吃饭的关系，可是当她看着他的眼底竟然有着微弱的恳求时，她却无法拒绝他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听着陈迦山报出的一道道菜名，不由愣了愣，当中好几道都是她以前很喜欢的菜样，她忍不住皱眉，陈迦山这是要干什么？
    侍者在记完餐单之后，又为他们倒了水才鞠躬离去，陈迦山喝了一口水，不经意的说：“点了一些你以前爱吃的菜。”
    顾锦初没做声，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笑了。
    “你都说是以前了，那些菜我现在不爱吃了。”
    “哦？”陈迦山发出一个疑问的语气词。
    他表情不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说法，“那我把服务生叫过来，你重新点。”说着就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别！”顾锦初惊叫一声。这人真是……她只不过是想激他生气，比起跟他吃饭，她更想与他不欢而散。
    他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
    顾锦初暗自腹诽，嘴上却说：“别换了，就这样吧。”
    陈迦山不可置否，不再说话，低着头，以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右手的手背。
    这家中餐厅上菜的速度极快，没几分钟就陆续的开始上菜了。
    顾锦初喝了一口水，看着不断上桌的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才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真的是有点饿了。
    她看了一眼对面仍旧低着头不为所动的陈迦山，撇了撇嘴，不吃是吧？那我吃。
    她拆开筷子，刚夹了第一口肉丝秋葵，入口的清香让她胃里的饿虫就仿佛被吵醒了，顾锦初眯了眯眼睛吞下，瞬间就把陈迦山为什么找她吃饭的念头抛到脑后，专心致志的开始对付面前一大桌子的菜。
    陈迦山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埋头苦吃的顾锦初，眼底隐出微微的笑意和满足。
    他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爱这个女人，甚至就连现在看着她以不怎么好看的吃相，他都觉得好看，她无论以何种眼光看他，他都还是爱她。
    她不辞而别，时隔四年之后，重新遇到她，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只增无减，他对她也还怀有愧疚之情，他想好好弥补她，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只要……她肯给他机会。
    “顾锦初。”陈迦山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又停顿住。
    顾锦初恹恹的抬起头盯着他，嘴里仍然嚼着，示意他继续说。
    陈迦山微微不自在的咳了咳，尽量温和的说道：“据我所知你和莫昂还没有结婚。”
    “啪”的一声，顾锦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被美食点热的目光一瞬就凉了下去，“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