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住只鬼

随着烟香味木瑄走上一条独路，两边各是一排整齐的梧桐树。梧桐树上全是黄灿灿的叶子，没有一丝绿色，而且地上还没有一片落叶。踏进那条路，木瑄就顿时觉得眼前是昏昏沉沉的暗黄色，像是六月烧麦秸的烟熏天。然而，回头路便是刺眼的明黄色，能把人思维都晃晕的黄亮色，怪不得都说是没有回头的黄泉路呢。他进来时，外面明明还是黑夜，现在连回头路都走不出去了。
    木瑄顺着黄泉路往下走，路上碰见很多昏昏沉沉飘着的鬼魂。这些都是自然死亡的人，他们死时连自己死去都不知道，只靠着意识里的本能，自己踏上黄泉路去轮回。被杀害以及一些非自然死亡的鬼魂，都是要黑白无常亲自看押，以免出现其他意外。
    “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木瑄正走着，突然听到黑白无常阴森森且毫无情绪的声音。幸好他原本就是鬼，要是一个人听到，指不定就被吓出魂呢。
    木瑄赶紧回头，正看到黑白无常压着一个鬼魂飘过来，第一次来到这里，木瑄也摸不清状况，还有就是轮回石，到底是什么，他其实也不清楚。犹豫了一下，木瑄还是开口问道，“你们知道轮回石吗？”如果涉及到一些利益，他也只能做好准备靠抢了。
    “轮回石？”这个东西，黑白无常还是第一次听说，应该又是他们人间的说法，“不知木公子说的，是什么？”
    果然是没有吗？还是只是叫法不同，木瑄只能和他们解释一句，“是寻找轮回转世的东西。”
    “这个没听说过，不过，木公子可以问一下阎王。而且判官那里有生死簿，木公子可以请示一下阎王。”黑白无常一板一眼地和木瑄解释。
    木瑄都要怀疑，他真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向阎王请教那些问题吗？黑白无常盛情邀约，木瑄只好虚掩着试探一句，“阎王会不会没有时间？”
    “不，阎王的时间很宽裕。”
    所以最后推脱不下，木瑄还是顺势跟着黑白无常一块去了阎王殿，正好，他一开始也打算去见一次阎王的。
    阎王确实时间很宽裕，正支着额角半倚在桌子上打瞌睡，半眯着的狭长狐狸眼，透露着一丝媚态。这和木瑄想象中黑脸方脸，面无表情的严正阎王一点都不一样，半开到腹部的褚色长袍，苍白毫不血色的皮肤，再加上那张比妖精还媚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艳鬼呢。木瑄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听到黑白无常尊称他为“阎王”时，还震惊了一下。
    阎王摆手让他们退下，仍支着下巴，像是没骨头一样倚着桌子，仔细打量了木瑄一眼，才问道，“你就是风若的那个男人木瑄？”
    “是。”风若，是尤若在他们那一世的名字。木瑄刚听到，心里还被触动了一下，恍若隔世，他已经很久没听到“风若”这个名字了。阎王既然提到风若这个名字，那跟他有关联的，肯定也是那一世的风若。
    “不好好跟在风若身边，来找本王有事吗？”如果他没记错，黑白无常前一阵子说过，木瑄找到风若的转世了。而且，风若还是个天瞎，他怎么会离开她？
    “瑄只是想问一下，阎王知道轮回石吗？”
    “轮回石？”阎王蹙了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寻找轮回转世之人的东西。”难道真的没有这种东西？
    “没有这种东西。不过，倒有个和它相似的东西，叫往生镜。”阎王敲了敲桌子，突然想起尤若那奇怪的命盘，“你不需要再找这个东西，已经用不到了。”
    “什么意思？”木瑄顿时一惊，什么叫他再也用不到了？难道若若……
    “你想多了，也有可能是好事也说不定。风若的命势在这一世，显示的是无果，她没有死亡的日期，很奇怪。”判官无意中看到时，还急得火急火燎的，说生死簿出了问题。可是除了风若，其他的都没出问题，那意思只可能是，不是生死簿的问题而是风若的问题。果然是和时空那个女人有关的人，都很奇怪。
    这样说，木瑄提起的心才算放下一半，但是，“往生镜你知道在哪吗？”他还需要去找往生镜，毕竟是答应素问的事。
    “往生镜已经碎了，碎片都沉在忘川河底。”说起往生镜碎了的时候，阎王半阖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过肯定没让其他人发现，“你如果还需要，可以去捞，虽然碎了，但还是神器，找个轮回转世之人还是能找的。不过，忘川河……你也该知道。”
    “好的，瑄谢过了。”看来忘川河他选不选择，都必须要去一趟了，想着阎王对他的态度，以及对若若的关心，木瑄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和若若，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知道？”阎王震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风若她喝下孟婆汤，早不记得了。”
    亲耳听到若若喝下孟婆汤，木瑄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能有些酸涩吧，前尘往事，他记了那么多年，可是若若却一碗孟婆汤忘得干净。
    “不过，这次风若没有再轮回的机会，喝不到孟婆汤，应该会记起以前的事吧。”阎王指尖划过自己的眉眼，看着底下那个有些阴郁的鬼魂，顺便开口解释一句，“风若每次只喝下半碗孟婆汤，她说，她希望你们那世的记忆可以一直留着，这样有一天她还能记起，她不敢忘记。”
    若若她……木瑄的手掌收紧，指甲深陷到肉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竟然会那样想若若。
    “不过，你既然来问了，肯定也是风若的意思吧？”木瑄这个男人的性格一看便知，根本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肯定是风若那个女人引起的。阎王没等木瑄的回答，就继续说，“你告诉风若那个女人，本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答应了一个女人的要求，利益交换而已，本王也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一个女人？利益交换？木瑄突然想起若若遇到的那个叫李默然的奇怪姑娘，她当时说，“尤若，你记得，若你生死之际，定会遇到一个凭空走出的素衣女子，你可以再一次向她求助，只要你付出代价。”当时他们就觉得很奇怪，但都是被那个姑娘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给震惊了。他们没有深入去想，话里更奇怪的地方，“再一次”，那意思是说，若若曾经求助过一次吗？
    “是一个素衣女子吗？”木瑄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似乎要触摸到真相了。
    “她叫时空，一个可以自由穿梭在任意时空的女人。她和本王达成协议，本王答应照拂你们二人，留住你的魂魄，让风若进入轮回。”
    “她为什么要帮助我们？”难道是代价？木瑄不敢想象，若若付出了什么代价。
    “自然是风若付出了代价。”阎王勾着嘴角微微一笑，邪魅顿生，他其实也想知道风若付出了什么代价，毕竟他也准备着，随时有求于时空，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难道是眼睛？”木瑄说得难以启齿，明明若若不是天瞎，虽然那一世她哭瞎了眼，但也不会影响到下一世，可她怎么会世世天瞎？
    阎王摇头说道，“不是，天瞎和孤苦是本王收的代价。既然敢扰乱轮回，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不过，风若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你！”木瑄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若若的天瞎，若若的生来被抛弃无父无母，都因为眼前这个阎王！
    无视木瑄有些狰狞的眼神，阎王继续说道，“本王给了她所有选择让她选一个，她选择了一个孤苦，想来是因为你们那一世的原因。”
    “那天瞎呢？”选择一个，怎么会变成两个？
    “奇怪的就是这，她又多选了一个天瞎。所以本王就许下她，可以只喝半碗孟婆汤的要求。”其实就算她不拿眼睛来换，以她第一个代价，不喝孟婆汤都是使得的。谁知风若这个女人，也是倔，偏偏要这样做。至于原因，阎王挑眼看着木瑄道，“本王想，你也该知道原因吧？”
    原因？原因，如果若若不是天瞎只是一个正常人，他是不是也和素问一样，千百年苦寻一人，却如同大海捞针，怎么也找不到？以他对若若几千年的了解，若若是个完全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她有时候偏执到了极点。
    “看来你也知道了原因。”阎王嗤笑一声，“真是好命，有个这么爱你的女人。”想想自己，阎王眼中闪过一丝阴暗。越看木瑄阎王越觉得心烦，一巴掌拍在桌上，“本王就知道这些，没事就赶紧滚吧！本王劝你，寻找往生镜，可要三思而后行，别不小心弄个魂飞魄散，让本王不好和时空交代。”说完，阎王直接一甩衣袖，消失在阎王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