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爱的狂想曲

31 漫长的旅途


我沮丧的收拾行李,虽然我只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尽管我不知道会采用什么方法踏上归途。可是我还是收拾好行李,自以为是的以为背上行囊就能踏上归程。
    我太想念天天了,将所有和他共同经历的细节和从妮妮那里听到的故事温习了无数遍。越回想,怀念就越浓烈,像一股潮水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妮妮说天天刚从东北回来的时候性格极其孤僻,从不和别的小朋友玩耍。有一次下雨,他穿着雨鞋,撑着小雨伞在外面踩水。踩着,踩着,像想起什么似的,用雨伞为一株月季遮雨,自己却淋在雨水里。
    当初妮妮笑翻天的说:“他真是太傻了,傻到我当时没忍住,冲下楼教育了他一番,可是这个傻帽自顾自的玩,压根就不理会我。”
    “哈哈,要是我看见了,肯定对他说,滚开啦,我们花花是最喜欢雨水的。”
    天天二十五年的生活我都未能参与,错过了多少有趣的细节。而我的生命只有十年,所陪同的也将有限。而我却困在这里浪费光阴,虚度生命。
    我多想拿起电话告诉他我是他的小黄黄,我对他的想念如同我们之间的距离一样无法丈量,请他务必等着我。不,说好了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切不能草草开场。
    我背着我的挎包四处晃荡,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做出这种归国的举动就能更加靠近天天。
    我穿着一双玫红色的拖鞋,可是和鞋面接触的地方还是磨破了三处。我的脚长的并不奇怪,搞不明白为何我总是无法找到一双合脚的鞋,连拖鞋穿着也不舒适。
    前方有好多箱子,快让我过去歇歇脚。
    脚底的水泡真是烦人,也没有针戳破它们,圆鼓鼓的走路隔脚。脚面上有一处磨得太严重,皮都不知去向,露出红红的血肉。伤口一跳一跳,火辣辣的钻心痛,大口呼吸都不能缓解。
    哎呀,真是疼死了,我捂住眼睛伸展身体放松一下。扑通,箱子没盖严,我掉进箱子里面了,不过没事,里面好像有软绵绵的棉纱之类的东西。管它呢,让我好好休息五分钟再回家。
    箱子里面睡着还是挺舒服的,伤痕累累的脚放在柔软的棉纱上也不那么疼痛了。就是空间有点小,无法完全伸展身体。我蜷缩起来,像胎儿睡在子宫里。
    天色已经黑暗,我想我该回去了,不然婆婆要出来找我了,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可是一想到走路又要脚疼,真是不愿起身。还有茫茫夜空上的星星是那样闪亮,像无数明亮的眼睛冲着我眨眼睛,令人不免浮想联翩。就让我再多休息一会,多陶醉五分钟。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有说话声和箱子的晃动声。哎呀,我睡在别人的棉纱里该不会挨骂吧?不行,我得赶紧出去。可是箱子盖却死活推不开了,上面好像压着很多重物。
    “放我出去,哎,怎么回事,快放我出去!”
    根本就没有回应。
    这帮人在干什么呢?我一个大活人躺在里面,难道他们就看不见吗?现在是几点了,平时这个时候婆婆早已来找我了,“快救救我啊,婆婆!”
    我听到了呜呜的汽笛声,难不成我在一艘轮船上?难怪之前有那么多箱子散放在海边,这会应该进了集装箱吧?天呀,世界那么大,我要被送到哪里去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老老实实呆着。且不说目的地是何方,眼下急需考虑的是得在船上呆多久。包里有我的水杯,里面装满了露水。还有半瓶红酒,是我偷偷从婆婆的酒柜拿来的。
    我现在虽为人形,可对食物几乎没有需求。反倒吃下食物会觉得肚子撑胀的难受。不过每过一两个小时就得喝一杯水,要不然总觉得嘴里乏味,浑身不自在。
    黑暗令我惊恐,我又想起了那可怕的变身过程。更糟糕的是,连一直陪伴我的婆婆也不在。我感到孤独和害怕,可是我不敢哭,那样会损失更多水分,此刻已感到嘴唇干燥。
    早知道这么黑暗,就应该变成一个小物件直接托运到天天手里。早知道前途未卜,就不应该不听婆婆的话到处乱跑。说了不哭,可是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后悔像是一把剑,戳进了我心中。
    我尽量让自己多睡觉,时间也许会过得快一些。其实我并不需要睡眠。花朵只有在极度特殊的情况下需要少量休息。变成人的我依然保留了这个特性。
    强迫睡眠会令脑袋肿胀,即使勉强睡着的我也不断被噩梦吓醒。我依稀在梦里数着时间,大概已经三四天过去了吧,船依旧在航行。一秒,两秒,三秒……我又要经历一段黑暗而艰难的炼狱时光。
    憋在集装箱里的难受就不提了,因为和一千零一百天的炼狱相比不值一提。谢天谢地,也正是那段炼狱时光让我有承受力又一次熬过艰难。
    第26天,我听到了一些动静。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我在梦里?外面说话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我第一任主人的腔调。
    感觉货物被卸下,外界一片安静时,我试探性的从箱子里爬出来。当我晕头转向的站起来,猛的再一次看见光亮时,我的胸口一击,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人生第一次看见光。天哪,是老天在帮我吗,三个硕大的字,不断敲打着我的心——“大连港”。
    我兴奋的向前跑,捏着自己的脸,激动的不敢相信自己站在真实的陆地上。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也顾不上理会,我身上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纱裙。而十二月的大连气温只有5℃左右。
    来来往往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好奇的打量我,冲我喊叫。我感到惊慌,但是发现他们只是对我好奇,并不打算抓我,便放心大胆的向前跑去。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我看到一个冲拖布的水池,没工夫考虑是否卫生,冲上去嘴对着水管咕嘟咕嘟喝了个够。
    喝饱肚子再洗把脸,整个人立刻感到不那么干巴巴了。可是冬天饮冷水,仿佛瞬间被抛到了北极。我的双臂捂不暖整个身体,只好咬着牙,瑟瑟发抖的跑起来。
    有一个小屋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看门开着里面没人,匆匆冲进去抓起放在椅背上的棉袄,随手拿了桌子上的一个烤红薯,心惊肉跳的跑出来。
    红薯的热气难以暖手的时候,我站在街边啃着它。过路的人好奇的打量我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光着腿脚穿拖鞋,我也没心情理会他们。心想这里是大连,那一定离哈尔滨不远了!想起来真激动,我得去松花江畔看看,那里可是我和天天相遇的地方。
    那时候我还是一粒扶郎花种子,世间真是一个奇幻的熔炉,我秉持信念,终于如愿以偿。我仔细的摸着自己的脸庞,真是难以置信,我果然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我充满好奇,当我以一个人的视线去打量一座城市时,是否还会那么美好和神奇。不行,眼下见天天才最要紧,等找到他之后两个人一起故地重游才浪漫。
    怎么去北京呢?
    我从挎包里掏出地图好好查询一番。大连距离北京大约840.41公里,坐汽车差不多9小时能到达,坐动车需要6.5小时,坐飞机呢只需要1小时20分钟,那我当然要坐飞机!
    当我去实施我的飞行计划时,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别说飞机,就是汽车我也坐不成。口袋空空不说,就连乘车资格都没有。身份问题终究还是问题,不会因为我从德班回到中国就消失了。
    打电话让天天来接我?我压根就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一朵花又不能打电话,自然没想过记住号码,真是没远见。
    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见到天天,不能到家门口了还被困住了手脚,就算走我也要走到北京去。
    说走就走!吸取之前走错方向的教训,我必须先打听到正确的方向。尽管路人对我的问题很好奇,疑惑的打量我,但是还是有好心人愿意为我指明道路。
    我迈开步子豪迈的向前走,尽管这双拖鞋总是挂不住脚。我必须走快些,再快一些,不仅是我想尽快见到天天,还是因为走快些身体会暖和一些,我的双腿冰凉的像两根冰柱。
    走路去北京啊走路去北京。突然间想起一首歌好像叫做《走路去纽约》,和我现在的心境很符合,便哼着歌曲甩开臂膀轻快的向前走去。
    走路去纽约
    也让感情在时间里
    有机会沉淀自己
    每一次我想见到你
    就要飞
    无论地球上哪一角
    我一天就到
    我用嘴里的热气哈着手,再用力搓搓快麻木的双腿,觉得走的太慢就用力跑一段,跑累了就喘着气慢慢往前走。
    唉,真想飞起来,我才不想看这路上的一切,毫无景致可言。840.41公里啊,明明几个小时就能抵达的距离为什么要忍受蜗牛般限速的煎熬。我的脚底水泡相连,这一次是从没出现过的血泡,看得自己触目惊心。急忙在路边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上拔下一根刺戳破血泡。看着自己破烂的脚底,望着漫漫没有尽头的道路突然心生邪念。
    我推起停放在路边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自行车的主人是一个老大爷,我刚才拔刺时看见他走进杂草堆去解手。我以为自行车是一个很好驾驭的交通工具,没想到逞能的一骑上去就摔到在地。我不服输的再试一次。试了三次还是骑不走它,膝盖倒是摔破了。
    我沮丧的想放弃,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种交通工具了。忽然听到老大爷在身后大声喊叫。
    “把我自行车还给我——嗨——抓小偷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惊慌的推着自行车向前跑。也许是因为害怕被抓住,我明知自己不会骑车,可还是跨了上去。出乎意料,这一次自行车居然平稳的向前跑。
    啊——难道成功了?嗵——我撞到了一个大石块,飞出去十几米远。
    老大爷追上来,看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我,本想踢我一脚却忍住了,“看你是个姑娘不想打你,你要是个爷们我早就踹死你了。”
    我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感觉身体能动弹了,立刻爬起来哭着向前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不需要吃东西,否则非饿死街头。可是水源越来越不好找,偶尔碰到一个像泉水的河流,就忍着颤栗喝得饱饱的,再往红酒瓶里灌满,靠着这些小窃喜继续向前赶路。
    沿路我看见餐馆门口“冬至特供饺子”的海报,看见橱窗上圣诞老人的装饰,我想已经错过了这么多节日,天天,务必要等着我一起过年,像我们初次相逢时的那个新年。
    高速路上不准行人穿行,我就偷偷的在荒郊的一个小洞里钻进去。后来我向天天讲述我的传奇经历时,他笑话我“你赶路全靠脚,上了高速能干什么?”谁说没用的,至少我心里速度更快一些,而且最主要的是沿着线路走,路盲症的我就不用担心走丢,最主要的是我差点造成一起车祸,而这起未遂事故成全了我。
    我在高速路上瞎晃荡,我哪懂交规啊,险些造成一辆开的飞快的白色小汽车撞上隔离带。胖司机冲下来指着我劈头盖脸的乱骂,什么词汇都舍得用。他年纪不大,火气倒还挺大,本来我还想解释和道歉,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哎呀,你用得着骂这么难听吗,一个小姑娘家。”一个老人颤巍巍的走过来说。
    “爸,你怎么下来了,外面冷,快回车上去。”胖司机说。
    老人没理会儿子,反倒问我:“丫头,你怎么跑高速公路上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去北京找天天。”
    “北京,你走着去啊?”他看了看我的光脚,“你多大啊,家人呢。”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到1岁,嗯,也可以说20。”
    胖司机蹦着说:“哎呀,爸,这是个傻子!”
    老人打了儿子一拳,“别这么没礼貌。”又转而问我:“你家里人知道你去北京吗?”
    “我家人就只有天天,我去北京就是为了找他。我没有钱只能走着去啊!”
    老人看着儿子说:“你瞧这丫头可怜的,咱们把她捎上吧。”
    “不行,爸,咱不能多管闲事,你看她穿成这样,说话做事疯疯癫癫的,弄不好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我看她眼神清澈有神,不像有病的样子。就算是精神病我们更应该帮助她找到家人啊。”
    “不行,万一对咱们造成伤害谁管呀!”
    “哎呀,别万一了,我这病只能靠多积福行善来救了。”
    “说什么呢,爸,咱们这回去北京是找专家看病。”
    “找神仙都没救了,把她带上,你要是气我,我死的更快些。”
    我莫名其妙的就坐上了私家车,在车上我脑子晕晕的问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以至于老人问我问题,我都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加上身体疲惫,在暖气的吹拂下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隐约的感觉自己的头在不断的撞击玻璃,当我的脑袋终于被撞清醒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老人说他想去上厕所。我猛的一看窗外,发现硕大的“北京”两个字。我像来到奇幻世界似的看着那两个发光的字,车窗上黄色和红色的光影闪烁。
    “还不下车等什么,等我送你到家门口吗?”胖司机冲我喊。
    我回过神立刻跳下车,自由的向前方奔去。
    啊,北京,我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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