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爱的狂想曲

33 新鲜的重逢


我跟着她挤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地铁和公交才到达她的住所。她一路抱怨着北京的交通、雾霾、工作、房价……我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接腔。她于是又抱怨我太笨,后悔带着不懂沟通的傻子回家。我不知道五环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她那巴掌大的一间屋子还不如奶奶家的花房宽敞,每个月就要价一千多。我要有一千多,够在北京、西安之间穿行好几趟了。
    她监视着我洗了三遍澡,还把她的护肤品借给我用。不过却在一旁指挥着每一款产品的用量,我要是不小心多挖一点,她便吱哩哇啦的喊叫:“好贵的,好贵的,你不知道我省吃俭用才买到的!”
    她把我的衣服扔进垃圾袋,拿出几件新衣服扔到床上。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网购不合身的,你凑活着穿吧,总比你身上的衣服时尚,男人呢,可会以貌取人呢,你看你穿的什么,奇奇怪怪的。”
    我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她的好我牢记在心里了,想着有朝一日一定会好好感谢她。
    这个叫莫伊琳的女孩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连续一个月的漂泊和挣扎,即使不需要太多睡眠的我也能倒头就睡。可是每次睡着都被她叫醒,我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到她问我的故事,不过还没等我睁开眼,她便自己解答了疑问,“一看你就和我当初一样傻,不顾一切的向着自己的心上人奔去,家里人藏了你的身份证,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也拦不住。”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不对劲,还没等我解释,就被她滔滔不绝的话语打破了思路,她讲自己是湖北人——学的是录音专业——为了一个男孩选择专业,选择北漂,可是他选择的男人却带着另一个女孩去了上海。
    她摇晃着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给我坐起来。”
    困的睁不开眼的我被她连拉带推的坐起来,好悲伤的故事啊,说什么好呢,我竟悲伤的哽噎起来,世间为何这么多惆怅的事情。
    “哎——你怎么哭了?”
    “天天有没有女朋友啊?”我猛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
    “应该没有,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从同事们平时说话的语气里判断应该没有。”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放松的躺下来。虽然眼睛睁不开,可是心里却快乐的如花朵盛开。
    “唉,你怎么又睡了,不行,你不能睡,起来陪我说话。”
    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我要踏踏实实,快快乐乐的大睡一觉。
    新旧时光交替的夜里,莫伊琳带我去她梦寐以求的世贸天阶凑热闹。有了我好像有了支撑,她霸道的拉着我一刻不肯放开。
    “早就想来这里玩耍了,可是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呢,你看人家都是一对对,一群群的。”
    原来她把孤独看作一种耻。
    我虽然不这么觉得,可是在缤纷悦目的景观里,我格外想念天天,要是此刻牵着的手是他的该多好,这世界级的奇观,这崭新的时刻不应该是我们重逢的见面礼吗?我那么努力的奔向他,可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莫伊琳不停的絮絮叨叨,我只顾着做梦。忽而人潮鼎沸,天阶里传来奇幻的声音,听旁人说这是某天王的新歌MV选择在这里首播。人潮凝固在这里,跟着音乐,学着录影带里的人们夸张的扭动着身体。天幕上的画面好酷炫啊,要是我唱的歌能在上面播放该多好。
    梦幻色彩的声光组合里,我的心间涌上童话般的幸福感,可同时又是那么孤单。我看见莫伊琳的笑脸下隐藏着苦涩,我们都是那么想念另一个人,却只能借着陌生的彼此掩饰空虚。
    我想,以后一定要天天陪我过每一个新年。不仅是元旦,还有春节、清明节、端午节、儿童节、中秋节……所有我能想起来和不明确的节日里都要让他陪我一起过。实在不行,把奶奶口中倒背如流的二十四节气也当作节日庆贺一番。
    我变本加厉的渴望得到天天的陪伴。我的幻想让自己信以为真,仿佛时空已不存在,过去、现在、未来,在寒冷的空气中贯穿成一幅幸福的画面,我们是彼此身边最亲密,最重要的人,永远幸福的凝视着对方。
    为莫伊琳当了四天保姆后我,终于等到了她远方表舅的加长大卡车。不尽人意的是她大表舅是山西的而不是陕西的。
    我盯着她,“你不会把山西和陕西分不清吧,我记得当初提到西安了啊。”
    “我也只有这一个可行的办法,你不用怕,山西离陕西很近的,我大表舅说了,他有很多跑运输的朋友都去陕西送煤,回来顺带运一车苹果。”
    显然莫伊琳已经事先和他表舅沟通过,见面后还未等我开口,他先抢着宽慰我:“放心吧,我保证把你弄回家,我们那边跑西安的可多了。”
    我见这个满脸皱纹,满手油污的中年男人朴实憨厚,毫不怀疑的和莫伊琳告别后,跟着他上路了。
    混杂着浓重烟草味和臭脚味的车厢令人窒息,座位的椅套也许从未清洗过吧,油腻黑亮,实在不忍心让干净的衣物接触它们。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表舅的热情,他恨不得了解我的全部。我最怕讲述自己的故事,为了避免惊吓到别人就得说一些谎话,可是说谎又非好品格,我只好一路装睡。
    好不容易伪装到大同——这个空气里都飘散着煤渣的城市,感觉自己的脸上立刻结了一层黑乎乎,脏兮兮的膜。不知道为什么此趟回国,连好空气都变得稀罕,以前听天天说他在北京净化空气,我以为是玩笑话,亲身体会果然名不虚传,我变得经常咳嗽,若不是因为天天,我真想逃回德班去。
    我在这个大表舅家吃了一顿农家饭,休息了一晚上,转乘另一辆运煤车去西安。这个司机是一个年轻小伙,路上他对我格外照顾,总是笑嘻嘻的看着我。途径一个村口的小卖部时,他特意停车去为我买了饼干、瓜子、酸奶和矿泉水。可是当他得知我去西安是找男朋友时变得有些不高兴。他不断索要我的电话号码,我是真没有手机又不是欺骗他,本来主动承诺把我送到家门口的他却小气的把我放在一个陌生路口。
    他冷冰冰的说:“我们大车是不能进城的,你自己想办法走吧。”
    我跳下车,对着晨曦张开手臂,唤醒我征服千山万水的勇气。哼,已经到家门口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天天!
    我朝着有人烟的方向跑了很远终于找到一个公交站台。我虽然不能清楚说出目的地,也不知道趟车的终点在何处。但是“钟楼”这两个字格外晃眼。只要到了钟楼,一直朝北走,然后凭着感觉拐几道弯,一定能顺利找到奶奶家。
    这种乡村公交可真贵,票价3.5元。幸亏莫伊林给了我10个钢镚,作为我打扫卫生、洗衣服的奖赏。她说又是送我衣服,又是供我吃、供我住,还为我联系汽车,算下来她只赔不赚。这十块钱是她可怜我才给我的,让我不要嫌弃,一定要懂得感恩惜福。
    当我再次绕着城墙穿行,看到书院门,看到钟楼,竟然如同跳跃到一座奇幻之城,惊讶、激动的合不拢嘴。
    “下车,说你呢,快点下车,票就买到钟楼,还想往哪坐?”
    若不是售票员瞪着我大声喊叫,我真不知汽车早已停靠,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好奇的打量我。
    我迫不及待的冲下车,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古朴的城市。当你换一种身份,重新走入一座熟悉的城市,以一个旅人的眼光打量这里的街区、建筑、行人、乃至天空上的云朵,一切都是那么清新明亮,焕发生机。
    我闭上眼睛,尽量唤回被天天抱着从南到北穿行的感受。一直朝着北方走,看到所有的建筑都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幸亏西安是最不容易迷路的城市,所有的街道都是正南正北。我在走了几小时的冤枉路后,被相似的立交和同名的超市误导后,终于在打听和摸索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巷口。
    我热泪盈眶,不敢向前迈进,生怕费尽心力抵达的浪漫城堡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影。
    我热切又忐忑的往前走。一颗心震颤着仿佛蹦到了嗓子眼,血液嗖的蹿高又落下,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眩晕的危险。
    节气已近大寒,气候应到至寒至冷之时。可是这天的阳光出奇的耀眼,街边的小贩叫嚷着要回去换上薄一些的衣物,令人误以为到了春天。
    太熟悉,太熟悉了,奶奶家老旧的小区还是那副陈旧的样子,我突然激动的热泪盈眶。
    不知为何,门是开着的,难道他们已预感到我的来临?阳光从北边的飘窗洒进来,投射在一排密室的碧玉身上,像是照亮了一座小森林。屋内整洁,地面潮湿,有微微的灰尘味道,显然屋子刚被人打扫过。
    我不敢进屋,怕踩脏了地板。站在门口张望着,究竟是谁在打扫卫生呢?当我终于搜索到那个熟悉又渴望的身影时,内心是那样踏实,笑容无法掩藏的漫溢出来。
    他在卫生间里冲拖布,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身。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照亮他的白色衬衫和俊朗的侧脸,我沉迷于这副动人画面,希望他永远在那里,我怎么看也不会厌倦。
    他无意间注意到了我,奇怪,他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就毫不迟疑的冲我微笑。
    “小黄黄!”
    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叫出我的名字,我竟然感动的忘了答应。我向来喜欢看他微笑,而此刻的笑容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怜惜,令我更加开心。
    我想我应该矜持一些,不能像个傻子似的只知道笑。应该问候一下吧,说句“好久不见”还是其它?可是越想一本正经,笑容就越喷薄而出,我只好羞涩的低下头。
    他缓缓的朝我走来,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容娇羞的像个小女孩,走到我面前时竟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们慌乱的抬起头找寻彼此,又触电似的低下头掩饰什么。阳光怎么会这么好呢,我的脸庞热的像是着了火。
    最终,我们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终于可以坦然而专注的注视着彼此的双眼,不怀疑,不犹豫,不抽离。
    “天天——”
    “小黄黄——”
    心中奔腾着的海水逆流而去,我再也不用悲伤,时间、空间,终于不再是障碍。
    过去、现在、未来,果然就在这一刻贯通成永恒。
    我们从未分离,我们始终熟识,我们永远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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