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里的故事

32 后来的


有些隐秘在心中,发了霉,生了毒,入骨相随,但是我们依然活着,与这些侵蚀我们身体的毒一起。
    我们有千万个去死的理由,但是只要有一个活着的念头,便会紧紧抓着不放。我们从来不怕寒冷与黑暗,我们只是缺少等待黎明的勇气。
    半年的时间,沈景的短发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姐,我今天好看吗?”
    沈景从长椅上站起来,原地转了圈,柔顺的发梢在身后划出一个圈。
    “好看,不用怀疑我的审美。”
    “你说我今天和新娘子,谁漂亮。”沈景有些不依不饶的非要慕鸽给她一个回答。
    “在我眼里,当然是你了。”慕鸽有些无奈的看着歪着脑袋的沈景。
    “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沈景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按钮,慕鸽与她的对话,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慕鸽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没有好气的说,“早就在这等着我呢。”
    “哼,米白听了一定会生气,然后她就不是今天最美的人了。”沈景露出得逞的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
    “可是,在你的顾大哥心里,她还是最美的啊。”慕鸽伸手扯了扯她微微扬起的笑脸。
    “真是的,如果姐姐当初答应顾大哥的求婚,今天最美的就是姐姐了。”脸上的笑容突然垮下来,沈景有些遗憾的说。
    “傻丫头说什么呢,顾暮寒与米白他们挺适合的。”慕鸽对这个妹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才不会喊她嫂子,明明顾大哥爱的是姐姐,他就是胆小鬼。”沈景说着,一来一回的晃着肩膀。
    “你又知道了。我的小伴娘。”
    回答沈景问题的是不是慕鸽,而是穿着婚纱站在门口的米白。
    慕鸽轻松的将给沈景梳成的辫子挽好,笑着给米白说,“你别理她,她就是个小疯子。”说着亲昵的揉了揉沈景的头发。
    “哎,姐,刚弄好的发型,你别弄乱了。”沈景不满慕鸽的说辞,抗议。
    “没事,她说的挺对的,你顾大哥就是掉在你姐姐的迷魂阵里出不来了,所以我来拯救他。”米白拿起一旁的粉色芍药,轻轻的别在沈景挽好的头发上,丝毫没有在意的说。
    “喂,今个是你结婚,怎么也跟她着胡闹。”
    “胡闹怎么了,我高兴啊。”米白笑着说,慕鸽也笑了,然后两人扶着站起来的沈景往外走。
    在车祸中,沈景的眼睛失明了,原本慕鸽要把自己的□□移植给她,但是沈景不愿意,她说她没有什么想要看的了。
    “这样你们最好看的样子,就会留在我的心里,不会变了。”沈景拒绝进行眼睛手术的时候,这样说。
    杜念与杨凡奉子成婚,只领了结婚证,婚礼准备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再补办,因为杜念不想挺着大肚子穿婚纱,她说太难看。
    储颜与桑青宇正坐着飞机往回赶,电话里还在骂米白,婚礼日期定的太快了,他们都来不及。
    “舅母”顾暮寒姐姐的女人小晚,看到她们出来,穿着小礼服,一点都不顾及淑女形象的朝着她们跑过来。
    米白看了看一旁的慕鸽,“鸽子,你说她是在喊我,还是喊你。”
    慕鸽翻了白眼,“大美女,当然是喊你,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要不得,看谁漂亮就喊谁。”
    米白得意的笑着,弯腰抱着小晚狠狠的亲了一口。
    储颜和桑青宇的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米白就任性等了一个小时,婚礼结束之后,米白和顾暮寒忙着应酬,小晚拿着不知道从那里得到的捧花跑到了慕鸽的身边。
    “小舅母,花。”
    慕鸽失笑,小晚年纪小,一直喊她舅母,米白就教她,喊自己舅母,喊慕鸽小舅母,喊储颜和杜念也喊小舅母。
    “当然要喊舅母了,为什么不能喊舅母,她们都是我姐妹,我是小晚的舅母,她们也是,不就是又多了几个舅舅。”顾晚秋纠正小晚的喊法时,米白不在意的说。
    米白的父母希望米白找个还不错的人定下来,顾暮寒的母亲希望顾暮寒能早点结婚,两个人一拍即合,米白觉得也还不错。
    “慕鸽。”慕鸽刚从手里拿过捧花,顾晚秋就朝着她走了过来,慕鸽看到沈景正与一群小姑娘说笑,收回了目光,给顾晚秋打招呼。
    “晚秋姐。”
    “你母亲的情况还好吗?”
    “最近比之前好多了,就是有时候会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这样挺好,她的身体医生说好了许多。”纪若得了老年痴呆,脑子记不住了很多事情,有时候会把她当成浅歌,有时候又会把小景当成不认识的人。
    慕鸽再朝着沈景在的地方看过去,发现沈景不见了,便匆匆与顾晚秋告了别,沈景眼睛看不到,她担心她出什么事。
    “慕鸽怎么了?”
    顾暮寒看到慕鸽神色匆匆,便喊住她,米白也转过身,看着她,“你们看到小景了吗?”
    “小景啊,她与朋友胡闹,酒喝多了,我就让人送她去房间里休息了。”顾暮寒想起刚才
    慕鸽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时间,对今天的一对新人说,“我要走了,等沈景休息好了,让杜念带她回去,正好顺路。”
    “好,你照顾好自己。”米白在慕鸽转身走的时候,嘱咐说。
    “唉,你啊,怎么刚结婚,就变成老妈子了。”慕鸽笑着回道。
    “慕鸽,你说什么?”米白扬了扬手,握了握拳头,威胁的意味十足。
    “我说,新郎真是幸福啊。”慕鸽说着摆手,先行离开了。
    看着慕鸽匆匆离开的背影,米白问顾暮寒,“你说许嘉阳那个臭男人是不是故意霸占着慕鸽。”
    万幸当初那份离婚协议许嘉阳与律师约定的是他三十岁之后生效。慕鸽当时以许嘉阳配偶的身份签署了许嘉阳的手术,失败率百分之九十。
    许嘉阳没有死,但是因为手术不可预知的后遗症,他也没有醒过来。
    “他会醒的,医生不是说也有醒来的可能。”
    米白对远处回头的人摆手,“他当然要醒过来,不然鸽子怎么办。”
    看到慕鸽离开,杜念问身边的杨凡,“许嘉阳会醒的吧。”杨凡看着因为怀孕而变得丰腴的杜念,点头。
    在慕鸽没有出现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就知道,如果有谁能打开许嘉阳心里封闭的大门,那个人肯定是他的小鸽子。
    他是个高智商的天才,也是个孤独的孩子。
    因为幼年母亲自杀的经历,许嘉阳从小就封闭了自己,几乎不与同龄的交往,他的情感停留在了他母亲自杀,遇见沈云歌的那一年。
    慕鸽是许嘉阳所有情感的寄托,是他从小到大的执念所求。慕鸽渴望有一个安稳的家,但是许嘉阳,他或许能为她建一座城,却没办法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家,又无法真正放开她。
    所以他们只能这样相互纠缠。
    1993年,冬,大雪。
    今天父亲告诉我母亲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昨天我还和她一起吃了她的生日蛋糕,她让我许愿吹蜡烛,今天我就只能从相片里看到她了。
    父亲说,他要带着我去另一座城市,那个地方能看到大海,即使是冬天也会很温暖。
    在车站,我看到了一个像小鸽子一样的女孩,我把小鸽子送给了她,她答应以后会和我一起玩。
    她叫云歌。
    2013年,春,晴。
    我又见到了那个像小鸽子一样的女孩。
    2015年,春,大雨。
    对不起,我的孩子。
    有些泛黄的纸张,在房间的一角散落,明显不同的笔记,显示它被人遗忘了二十年后,又被人找到,拿出来,添上了最后两行字。
    “张医生,一年前,你给我做流产的原因是什么?”
    “……胎儿,没有胎心。”
    许嘉恒送过来的许嘉阳的东西,有年代久远的笔记本,有已经被淘汰的牛皮信封,有的用红色的印泥封住,有的没有,里面零零散散的写着一些话,没有封住的信封的收信人都是走失了二十多年的沈云歌。
    医生建议家属在许嘉阳床前给他说话,这样可以加大他醒过来的几率,慕鸽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坐在许嘉阳的床边,给他读一些东西。
    被印泥封住的信封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慕鸽亲启。
    慕鸽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这是最后一封了。
    读完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她拖着僵硬的四肢,缓慢的从地上起来,转身朝着隔壁的房间里走,从床头柜的下面拉出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抱着它,一瘸一拐的又走到了许嘉阳的窗前。
    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20个形态各异的小鸽子,慕鸽看了一眼躺床床上,安静的睡着的人,开始一个个的将透明的水晶鸽子摔在地上。
    楼下的吴妈被惊醒,慌忙的跑上来,看着慕鸽摔东西,不敢进门。
    “夫人,你别伤了自己。”吴妈有些紧张的问。
    “吴妈,去拿打火机过来。”摔够了,慕鸽对站在门口的人说。
    吴妈大惊失色,“夫人,你要做什么,先生醒来是要担心的。”
    看着吴妈没有动作,慕鸽脚踩慢死碎片的地面,踉跄着自己走出来,吴妈慌忙跟在后面去给许嘉恒打电话。
    慕鸽因为不想让许嘉阳住在医院里,许嘉恒就让人买下了医院附近的房子,给许嘉阳改了一间病房。
    慕鸽找到了打火机,不顾吴妈的推阻,回到了许嘉阳的房间,将许嘉恒送过来的东西收拾到纸箱里,点燃。
    幽蓝的火苗不断的上窜,慕鸽把所有的信封,信,笔记本一张张撕碎,洒落在火苗上,看着它们被碳化,变成黑色的蝴蝶在房间里乱飞。
    许嘉阳,你看看,我把它们都烧了。
    不管你有多爱你的小鸽子,都没有了,你的小鸽子也不存在了。
    许嘉恒带着沈长歌赶过来的时候,只见满屋子的乌烟瘴气,慕鸽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无一完好。
    “姐。”
    沈长歌上前将慕鸽抱了出来,随后到的医务人员迅速的将昏迷的许嘉阳转移了出来,进行各种检查。
    “长歌,你来了。”慕鸽木然的给沈长歌打招呼。
    “姐,你还好吗,吴妈,拿医药箱过来。”沈长歌看到慕鸽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声喊着。
    “我很好,这是不小心弄的,不要紧,你别告诉小景,省的她念叨。”慕鸽麻木的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安抚长歌。
    “许嘉恒,我要带我姐离开,这样下去,她会疯的。”沈长歌朝着许嘉恒大吼着,他不能看着慕鸽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把自己逼疯。
    “长歌……”许嘉恒看着情绪激动的长歌,想要伸手拉他。
    “许嘉阳想死,让他去死好了。”
    许嘉恒一把拉住想要往正在接受各种检查的许嘉阳走的沈长歌。
    “你难道不明白,他死了,慕鸽也活不成了吗。”
    许嘉恒看着沈长歌不可置信的表情,又看了看神情木然的慕鸽,叹了口气,当初许嘉阳的手术成功率其实百分之十都不到,但是因为当时慕鸽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必须给她一个活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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