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今年十四岁,性格顽劣像更胜男孩子,可成绩倒是出奇的好,今年夏天刚中考完,进了本市最好的一高。因此得到特赦,不需要再补习或者学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还可以来乡下野一阵子。
“今天顾携到了同事回家,难得这么热闹。”余妈妈在楼下一边织毛衣,一边乘凉。
余念把躺椅晃得吱吱呀呀的,“夏天织毛衣不觉得很热吗?”
“我速度慢,现在不织的话,冬天就来不及了。”
“买一条就好了嘛。”余年很不解风情,余妈妈才懒得和她说道理。
“难得回来,不去找顾携玩吗?”
“好不容易少个跟屁虫,懒得找他。”余年从躺椅里跳起来,“太困了,我上楼眯一会。”
房间里光线明亮,余念躺了几分钟起身拉窗帘,却被一个人吸引住了。她喜欢大自然,喜欢带有生命的一切东西,但其中对人的兴趣却是最低的,可是这一次她看到的女孩子,好像直觉指引她那里有宝藏。
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些许,棕色而饱满的齐肩发,沿着脸颊贴出清瘦轮廓,白色吊带配黑色及踝的修身长裙,也许是因为搭配的缘故,让瘦小的女人因为比例恰到好处而显得有些高挑。她不停地抽烟,一根抽完的时候她用烟尾接着点燃另一根,就这样她一下子抽了六根。
余念入了神,没发现周而突然投来的眼神,反应过来时尴尬地关上了窗户,没控制好力道,连楼下的余妈妈都听到了动静。她用手掌按在心脏的地方,换了一分钟后又偷偷叠起窗叶,周而已经不在了。
她望着水面上漂浮的几根烟头,转身狂奔下楼。
“你去哪?”余妈妈只见她穿着拖鞋风似的窜了出去,“顾携家!”
“刚才不是还说不去吗。”余妈妈笑她,却已经不见了余念的身影。
可是临到顾家院门前,余念又犹豫了一会,正踌躇,旁边车库开出一辆暗红色的轿车,速度极快的消失在小路尽头。
跟出来的顾携看到她,“念念?”
余念的目光还在那辆车消失的方向,“那是……”
“我同事,临时有事走了。”
“她……”余念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携很少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逗她道:“果然是假小子,只对女孩子有兴趣吗?”
“呸!”余念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家走,顾携怎么喊她都不顶用了。
半小时之前周而的手机就开始不停震动,从哀求到责骂,周妈妈把庭上周爸爸痛哭流涕的样子描述的绘声绘色,希望以此打动周而去见他一面。
对于犯罪者一旦处于弱势,就毫无原则的选择原谅,更要求所有人去原谅,这样的行为周而是无法理解的。失去亲友的信任和庇护,这是先背叛的人应付出的代价。法律上,周而已经尽了一个女儿的义务,情义上,周而已经无能为力。
她抽完最后一根烟才拿出手机,直接拉到最后一条信息:被判十年,你满意了。
闯了好几个红灯,也被拍了多次超速,周而直奔酒店,整个人栽倒在被窝里。
做梦回到初一那一年的冬天,那是还可以耍脾气,随意冷脸任性的时候,却没料到就在那时候,周而遇见了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
徐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大人拉入牌局缓和气氛的,他那样好脾气,有着与自己南辕北辙的个性。可是他越乖,周而越发瞧不起他,哪怕一晚上他都在故意让着她,她也没有给他一个笑脸。
他认真的解释:入而徐趋的徐,士之耽兮的耽。
可是她却笑话他:徐来的徐,耽误的耽。
确实是耽误的耽,只不过是她耽误了徐耽。
那一晚的烟花不知道他看了没,周而在离开的路上趴在车窗上看了,好看,短暂的东西都那么好看。
周妈妈一边开车一边哭,“待会见到了你爸爸,你说说好话,他最疼你,你得留住他,这个家不能散,听见没有!”
周而没回答,周妈妈提高了嗓门:“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跟你说话,要不是你那个怪脾气,跟谁都不亲,多多少少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周而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周妈妈,“可是爸爸说他已经不爱我了。”
周妈妈闻言差点把车撞到绿化带,幸好一个刹车停住了,后面的车开始烦躁而愤怒的按喇叭,周妈妈不闻不顾趴在方向盘上大哭。
周而昏昏沉沉,醒醒睡睡,直到宋迟打电话告诉她临时有个病人要晚一点到,怕她饿有犯懒就先给她叫了外卖。
所以当门铃第一次响起,周而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宋迟。他手里提了一袋子吃的,刚进房间便反手锁了门然后把周而按到墙上,“外卖到了。”
不再是当初手捧茉莉的少女,她是被情人咬住花枝献给新娘的红玫瑰,也是棺材上被十字架钉住的白玫瑰。她在无际大海上抓住了浮木,就忘了海底饥饿边缘的利齿。她在丛林看到了人烟,就忘了藏在灌木里已扣下扳机的枪口。
她需要他,她从没有这样需要一个人过。
周而恍惚意识到,自己曾经苦苦追求,以为可以让自己满足的东西,都不过是她证明自己的好胜心,是贪婪的粉饰,是人性的卑劣缺口。她一直知道,从背叛爱自己的人开始,她的下场就已经被写好,她会和他父亲一样,一无所有。
吻得越深,越能忘却眼泪的咸味。
宋迟人高,情到深处时会握住周而的腰,一边把她往上提,一边轻轻揉抚。周而也渐渐变得软绵绵的,脚心无力,像颗招摇的水草,宋迟是水流的方向,任他带跑。
周而很少擦口红,今天却鲜艳分明。宋迟的唇也被染色,然后越发肆无忌惮,红色从她的唇到他的下巴,最后又回到周而的颈间,一片狼藉。
宋迟并不算是很激烈的人,因此即便是天崩地裂了也有一丝克制,俗称禁欲。而他总是笑称,如果他是禁欲的话,那么周而就是无欲了。
“5星好评?”他微微喘着气,迫使自己离开她一会。
周而眼角带泪,却又被他逗笑:“4.9星。”
“恩?”宋迟突然搂紧她的腰,“哪里不满意?”
“外卖吃人,还要全星好评?”
“小朋友,抖机灵。”宋迟把她衣服拉拉好,又替她把凌乱的口红用指腹擦了擦,又摸摸她的眼角。然后拿出买的食物,先拆了一包她爱吃的栗子饼。
周而抓住她的手,睁着大眼睛看他:“医生,你能背我吗?”
宋迟没说话,转过去蹲下身,然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真沉啊。”
“背不动就放我下来。”
“怎么可能背不动?”
“可我感觉我在往下掉。”周而咬了一口手里的栗子饼,含含糊糊地说。
“是你光顾着吃,没抓稳吧。”宋迟无奈,稍稍用力就轻松的把她提了上来,周而忽然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小的时候不爱吃饭,不肯睡觉,都是我爸爸这样背我的,他爱我胜过一切,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周而开始哭:“他从小对我严厉,会骂我,但从不舍得打我,我怕他,可我也爱他,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失去他。”
她一旦哭起来就很难停下,不是含蓄的抽噎,是任性的嚎啕,哭急了会岔气,一哽一哽像打嗝,这是孩子的特性。
宋迟心酸,想抱抱她,可是她抓的太紧了,完全没有肯下来的意思,只好继续背着来回走。
“傻孩子,你现在不好好吃饭,不乖乖睡觉的时候,不是有我吗?”
“不是的……不是的……”周而摇头,宋迟又说:“我也对你很严厉,限制你抽烟,平时还爱约束你,不喜欢你见客户时精心打扮的样子,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用太过亲昵的语气说话,这么小心眼,你还愿意爱我吗?”
“不是的……不是的……”周而说不出话来,宋迟无奈,好不容易肯下地了,又捂着脸不让看。
“哭包。”宋迟叹口气,单膝蹲在她脚边,“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赶我走,我都不走,好不好?”他低头去看周而的脸,动作就像上学时男生惹哭了女生,女生趴在课桌上哭,男生把头探进去偷看一样,有些滑稽。
“你以前开玩笑说过,想做一辈子的恋爱少女,一辈子的少女兴许是做不成了,一辈子的恋爱我可以给你。”他轻轻移开她的手,捧住她的脸,仰头亲了亲,接着又咦了一声,“我亲的是鼻涕泡?”
“好烦哦你。”周而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打起精神来小朋友,就像上次你在我车里放口红那样,会恶作剧的才是好孩子。”他没有任何责怪,也没有取笑的意思,“不过为什么在我车里放口红呢?”
“想让你难堪一下。”周而吸吸鼻子,宋迟忽然觉得自己像在诱导一个孩子陈述案情,“你知道的,我是不婚主义者。”他回答的简洁有力,剔除了所有疑问和可能。
小把戏被拆穿,周而并不觉得尴尬,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也知道我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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