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拿着手机走到了远处的走廊,心就在嗓子口跳着,眼神不敢离开宋迟那里,就怕顾携或余念谁会冒出来一句:是她丈夫吧?
“那边台风很厉害,耽误安排了吧?”徐耽坐在办公室看窗外的暴雨,手头的工作很忙,他却突然没缘由得心慌,想知道周而在做什么让自己安心。
“还好,就是要晩几天才能回去,这边的事延误了。”
“没事,等台风过去了走安全。”
“你工作怎么有空打我电话?”
“天气不好,你又没什么消息,我有点不放心。”
“我挺好的,在吃饭呢。”
“恩,我也该去吃饭了。”
两边沉默了一会徐耽道:“你先吃饭,晚上再说。”
徐耽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图纸努力使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周而忐忑的回到座位上,气氛没有什么怪异,宋迟还是带着淡而礼貌的笑意。
顾携刚要张口,被余念抢过话:“周姐姐,这天气我们又不能出去,下午做什么呢?”
“我还有洽谈的资料要看,你觉得闷的话,酒店里好像有会所,可以去看看。”
“好像有高尔夫和台球。”余念说完看着宋迟,“宋医生,你下午有事吗?”
宋迟眼神掠过周而,“不巧,我下午也要看一些医院的资料。”
“可以叫顾携陪你呀。”周而话音刚落,顾携忙放下杯子点头,“我没周而那么工作狂,有的是时间。”
余念哀叹一声,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宋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而,周而歪着头虚空的看着远处。
顾携看余念还想和宋迟聊下去的样子,趁这话题还没结束找了个借口把她拉走了,这次余念倒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抗拒,只是回头看了眼周而和宋迟。
剩下的两人谁都没主动开口,周而觉得宋迟的眼神怪怪的,既不像生气,但也绝不是高兴。思考半天她问了句:“你和余念是在医院认识的吗?”
“恩,原来是你朋友。”宋迟简单的回答,眼神却仅仅锁着周而,“她有点像你。”
周而微讶,“我们性格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反而让人觉得像。”宋迟一挑眉,“突然的感觉。”
周而看着他,宋迟看懂她的眼神,却又故意装傻,然而周而太认真了,宋迟憋了半天只好投降,“醋好吃吗?”
“不好。”周而摇摇头,“你下午要忙?”
“是啊,要忙着陪某人看洽谈的资料,就是不知道某人要看多久呢?”
周而没料到他突然不正经,转移话题道:“高速解封,你就回上海了吧。”
“你呢?”
“处理好事情才走。”
餐厅里吃饭的人比平时多,应该都是要被天气所困。没有了两个人独处时的紧张,周而有了些勇气,决定重提分手的事。即使自己也是舍不得的,但宋迟不能就这样囫囵过去。
“医生,那晚……”
周而的声音忽然被尖叫淹没,餐厅里的人群都往外涌,周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迟在桌下拉住他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动。
人群挤在餐厅与花园相通的大门,嘈杂中可以听见“跳楼”,“死了”之类的字眼。
周而觉得心慌慌的,松开宋迟的手往门口走,宋迟只好跟上去。周而拨开人群,露天花园里躺在大雨中的,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子。血液源源不断从她身下淌出,雨水又不断稀释,流向每一株植物的根里。
周而脚下一软向后退了几步,宋迟扶住她,周而听不清宋迟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个被人群围起来的女孩子是认识的。
她叫做禾夏,不久前还和林钟暮在这里与自己偶遇过,爱笑开朗的短发姑娘。
救护车来的时候周而还没有缓过来,宋迟猜想跳楼的女子也许是周而的朋友,可又不太像,如果是陌生人,带给她的震撼未免又有些不能解释。
“端端?”她的手冰凉,宋迟紧紧握着,周而抬头看着她,“我认识她的。”
她终于开口,宋迟放了心,周而继续说:“她是我大学同学的……女朋友。”周而望着外面那一滩还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红色,有些自言自语:“她是因为爱而选择了死吗。”
“怎么回事?”宋迟觉得不大对劲,“你那个同学,对她不好吗?”
周而摇摇头,“也许是因为太好,才接受不了。”她避开宋迟疑惑的目光,“后来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她。”
宋迟有些明白了,但周而没说林钟暮结婚后还和禾夏保持着恋人关系。
救护车的声音已经彻底听不见了,周而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钟暮,却依旧在晚上接到了他的电话。
林钟暮哭的撕心裂肺,说禾夏没有救过来,虽然救护车来了,但其实是当场死亡的。
周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钟暮说了许多两人的往事,也不断的自责,周而揪着心,仿佛在听跟自己相关的故事,只因故事有相似,难免被触动。
“所有真相,终有大白天下之日。周而,是我还死了夏夏,最该死的,是我。”
周而很想开导他,可是那句“大白天下”让她怔住了。这句话,跟他相关的话,自己都曾思考过,她都有办法欺骗自己,可是当身边的人变成了案例,才让她深刻的体会到可怕。
最终她没有安慰林钟暮,因为如果将这件事代入到自己,她也会觉得自己是最该死的,也确实是最该死的。
深夜的时候周而敲开宋迟的房门,宋迟有些惊讶,以为她今天会想要休息。
周而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似乎从下午到现在没有休息过的样子。她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宋迟坐到沙发对面的床上,他有了些预感。
“那晚我说的分手,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吗?”
宋迟深吸了一口气,男人的直觉,其实也准的可怕,白天在餐厅,他就猜到了。
“为什么要分手呢?”他努力使自己平静。
周而微仰着脖子,故作倔强:“我们分开的时间太多,极少相见的温暖不足以支撑见不到时的难熬。你也总是很忙,爱人的方式太老太稳,有时让我觉得我并不重要。”
“这是你的理由?”
周而皱着鼻子,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是铁了心的,然后她突然仰起脖子:“因为我想结婚,而你是不会娶我的。”
“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这样,用明知我做不到的事来为难我,而我为何做不到,明明是你的缘故。
宋迟很想说出来,可是他不知道说出来会让周而处于怎样的境地。她自尊心极重,又喜欢逞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难以挽回了。
“端端,我们这样不好吗?想见面的时候,无论多远,多忙,我都努力来见你。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事,这样难道不好吗?”
“宋迟,我不想再说了,我的勇气只足够说出分手两个字,再多的实在实在说不出来了,你放过我吧,不要让我去编什么借口,你知道我向来胆小,要和你分开这种事,我已经花光了一辈子的勇气。”周而依旧仰着头,使自己避开他直视的同时也不让眼泪掉下来。
宋迟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嘴唇吻着她细长的脖颈,“端端,和我在一起后,你有爱过别人吗?”
周而一下愣住了,她摇了摇头,“可是我想去试试了。”
房间里是许久的沉默,窗外的暴雨这时终于停歇了,耳边只有手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好,那我让你去试试。”宋迟终于给出了回应,周而的眼泪滑下来掉在男人脸上,宋迟亲了亲她的眼睛,“好端端,以后不要再头疼了。”
宋迟会做医生的十多年里,听无数的人说过这句话,可是这一年,当他埋头写着病历单,对面传来一句略有些奶声奶气的“医生,我头疼”时,所有的后来都源于抬头的那一眼。
那一天周而穿了件白色毛衣,暖棕色的齐肩发别在耳后,因为不舒服脸色有些潮红。宋迟看着她,明明是大人模样,怎么生病的时候这样像小孩子。
“医生,我头疼。”周而说了第一句话,自此开始了没结果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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