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那个曾经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也是容易被人遗忘的邂逅，在薛啸心里，从没在意。
    三日后，虽然骤雨停歇，可吝啬的天空始终不舍得放晴，在绚蓝的天空上着了几笔厚厚的浓墨，把整个世界，裹进一个昏暗的空间内。
    呼呼的东南西北风不定向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几声夜魅的哭啼声，让本就孤单的街道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郊区的龙吟山上偶尔传来几声银铃翠响，许是山上道士在作法祈晴吧！
    不知为什么，薛啸总感觉有些疲惫，昏暗的世界似乎给了他昏暗的心情，恍恍惚惚。
    索性关上了店门，顺着旋转楼梯，来到二楼卧室。
    卧室里果然别有洞天，天不敢说，也就像一个洞，一个字：乱！
    男人都是缺乏管理的，说白了就是欠调教，尤其是单身男人。习惯了随心所欲，结果什么事情都弄的一团糟，甚至把自己埋进垃圾堆里都找不到。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负责任的“女清洁工”站出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要求他把房间整理好！卧室并不算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着全套装备的厨房和隔音效果颇好的卫生间，甚至还有一间书房和杂物室。那厨房的装备全套金光瓦亮地，那叫一个崭新啊，可怪就怪在这个新字上，因为它们一直都是新的，从未被曾用过。杂物室也是一样，明明是杂物室，可是却几乎是空的，为什么呢？因为杂物被全部堆积在卧室里。
    薛啸本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可是在他走到床边之前还是颇具困难的，他必须清理掉床与他之间的所有障碍！
    他踢开一堆散乱的书籍，正想迈过去时，突然发现最底下一本外国文学边上露出半截竹笛，他记得，那是两年前学校文演的时候获得的殊荣。青春辗转，年华流逝，岁月蹉跎，记忆苍白。他弯腰捡了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熟悉的旋律从笛孔悠悠飘出，正是那首《流星蝴蝶梦》！
    往事难消心头意，徒增淡淡忧伤情。
    他没有继续吹下去，因为他感觉有些悲伤，任他奏得再动听，也非完整，缺少了搭配，永远也不会完美。就像凤缺了凰，鸳缺了鸯，青梅缺了竹马。他小心地把竹笛放在抽屉里，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数花纹。一条，两条，第三条时，已成功睡去，睡梦中，似乎又回到那个连天阴雨的邂逅…
    也不知睡了多久，薛啸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皇上，有奴才求见！皇上，有奴才求见！皇上！有奴才求见！你到底见不见啊？！…”他睡眼朦胧地拿起手机，眯着一只眼看到来电显示的是死党高辰，这让他一阵头皮发麻，顿时睡意全无！遇上这家伙就等于被中下了生死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什么？因为他庸俗，从他嘴里出来的话题，无外乎有两种：一是财，当然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借钱；第二就是色，更多的是他又追了哪个女朋友或者睡了一个美女之类以此向薛啸来炫耀。虽是如此，但他仍是薛啸第一死党，并非物以类聚人与群分，而是在高辰身上有一优点，也是他唯一优点：就是他宁可自己吃亏，也定要护着兄弟不受欺！换句话说，就是他是死都不会出卖兄弟的那种人。
    “干吗？！”薛啸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休息，故而一点好语气都没给对方。
    “你丫死哪儿去了？店门都关了！废话不多说，有一场儿你必须出面！十分钟后天坛路‘你情我愿’咖啡厅门口见！不来的话我就死给你看！记得打扮一下，跟个人样儿就行！我挂了！”高辰一通电话几乎连珠炮似的打出，不带自己喘气也不给别人喘气。
    “喂！喂…”薛啸还没回上半句话已听到对方挂断的“嘟嘟”声了，气得他对着手机大骂：“你大爷的！你挂了，你早该挂了！每次都是死给我看的借口，庸俗！！”在挂上电话的时候多数人会下意识地再说上一句话来总结对话的感受，有些人在对话不满意的情况下往往会骂上一句，这样的现象会给大多数人一种错觉，那就是你骂的这句话对方能听到，可是无法反驳。这种情况给那些打完电话还骂人的家伙一种无比自我欺骗的优越感。
    薛啸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来到衣镜前看着自己，里面那个人满头乱糟糟的头发，一双呆滞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空虚，稀疏的胡渣子在下巴上也开始安营扎寨。正所谓一朝风流一朝落魄！
    屋子里实在太乱，想找到自己那身珍藏的浅蓝衬衫，首先要简单收拾一下。可是，薛啸却突然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从何下手了。终于在千辛万苦甚至满头大汗的情况下，他还是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那件想要的衬衫。于是，属于男人的那套“梳妆打扮”的流程开始了：穿上衬衫，配上浅色牛仔裤；又洗了头发，用发蜡定了型；刮了一遍胡子，再对着镜子一看，果然有种高辰口中“人样儿”的范儿。搞定之后，带着那种特有的孤独气息，出了店门。
    街上人影似乎多了起来，雨过天晴的空中，漂浮着一抹糖红色的暮霞，把整个街道都映得焰红如火。
    薛啸伸手拦了个出租车，司机师傅倒也是个热情的人，一路上一个人聊着一些有的没的。也难怪，几日的大雨，把他们的生意也抢光了，自然他有一番诉不完的抱怨和唠叨。薛啸懒得倾听，因为那些话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他也不去打断，因为那是不礼貌的行为，人家想说，就看你爱不爱听。
    十分钟后，“你情我愿”咖啡厅门口，前脚刚一着地，薛啸就被高辰这瘟神给拖下了车。
    今日的高辰貌似也用心打扮了一下自己，头发后拢，国字脸庞，耳翼下一只耳钉甚是闪亮！花色衬褂配上西裤，丫竟然连皮鞋也穿了出来！擦得锃光瓦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举行婚礼！
    “你丫能不迟到一回不？你丫能让我省心一次不？你丫能像个男人一样场面一点不？你丫……”薛啸这还没站稳，高辰标志性地连珠炮语又来了。
    “你丫能闭上你这张一周不刷牙的臭嘴不？”薛啸气极，这家伙更年期般聒噪的病似乎更严重了。
    高辰听了这话很得意地说：“今天刷了，不信我哈一下给你闻闻？”
    “滚蛋！”
    高辰咧嘴一笑，伸手捧着薛啸的脸仔细端详又端详，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只听见他道：“今天感觉还不错，就是额前这搓刘海不能垂下来，显得轻浮，嗯！”随后狠狠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双掌合并来回撮了一下，抹在薛啸头发上，用力往后梳拢。
    薛啸急了，大叫：“你丫恶不恶心！”
    高辰难得一次认真地道：“别动！今晚你可是主角！”
    薛啸大奇：“我是主角？开玩笑吧？”
    高辰神秘一笑：“配角里的主角！”
    ……
    一进咖啡厅，薛啸顿时被满厅的吊顶饰灯刺得睁不开眼睛。红绿紫三色为主色调的厅内布置，像极了一个盛大的宴会。
    高辰自顾自地走到中央，用他那个颇具穿透力外加亢奋的嗓音高声宣布：“兄弟姐妹们，主角到场！”
    一时间，全场有半秒钟的安静，继而是更加亢奋的喧哗声。
    薛啸感觉无数道目光向自己看来，感觉自己就像一架照相机，每个人都要对他行注目礼。他悄悄向四周大量了一下，这才看清楚场中的人大多是自己大学时的同窗好友。只是大家两年多未见，每个人都发生了跨越性的变化。大学到社会，是一个人由顽劣到拘束、由幻想到现实、由幼稚到成熟的过程，它不同于小学和中学，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玩，玩的昏天黑地，玩的头破血流。再见同学，每个人难念有种重回青春的感慨。
    场中的人有同寝室三年的“六神合体”（包括薛啸和高辰）的其他四人：杜泽彬，奎武，戴春华，刘峥；春节联欢会上的歌魁贾丽；校湖里失足落水被救的秦风；寝室大混战的另一帮室友：李发喜，陶兴，张梦吉，孟太春，华光等人；因偷窥女生寝室被学校处分的“流氓三侠”：金中宝，齐强，肖枫；还有薛啸带领的文艺社干部：赵凯，李盛，张佳佳，冯慧，郑爽爽，刘柯等人……
    虽毕业两年，恍如置身昨天，或许有的印象有些模糊，但那份同窗之情浓香似溅！一时间，薛啸感慨颇多，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每个人都聚拢过来，男的紧紧相拥，女的握握手，有的性格颇为开放的女生也来拥抱薛啸。虽不得一语，只是这面情怀，便像是慰问了不下百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只要你过得好，我便已心安”……真挚的情怀，不带言语，一目一神，足以表达！
    只是这样一个盛大的会常，谁包办的呢？谁有能力请来这么多的昔日同学呢？
    寒暄完毕，薛啸便把高辰拉到一边，这家伙却把眼睛盯上了满着的点心，嘴巴埋在餐碟里狂吃不止，让人看到都有种替他感到异常痛苦的感觉。
    “喂！这是谁办的派对？别说是你丫号召的，就你丫口袋里有烟还掏我口袋的主儿，打死我都不信！”
    高辰“嘿嘿”一笑，道：“当然不是哥们我了，哥们有这钱早跟‘flower11号’轧马路去了。”
    薛啸暗骂一声：“败类！”这人渣口中的“flower11号”便是她女朋友的代号，很显然，他已经祸害了10个良家妇女，目前这个正在祸害。薛啸每次听到他这么说都会有种想把他摁到马桶里把他冲走的冲动！
    “到底是谁？”
    “当然是女主角了！待会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你会往我兜里塞烟求我抽的！好了，你丫忙你的吧！我得物色几种好吃的点心带回去孝敬我那心肝‘flower11号’！”
    薛啸一阵白眼，也不再理会这家伙，径自端着自己的酒杯闲游起来，不时有几个女生迎上来敬酒，诉说一些景仰之情。
    正在这时，台上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手拿麦克风，口中说着不专业还强装华丽的开场白：“清风相伴，暮年昭昭；同窗故情，聚在今宵；两年双载，聚泪滔滔；若为情在，胜比天骄！欢迎各位朋友今日聚在这里，感谢朋友们能赏脸前来！时光如金，那么，我郑重宣布：生日派对正式开始！有情我们的女主角：周烟烟！”
    台下轰然传来一阵热血沸腾的掌声和欢呼声，有几个淘气一点的诸如“流氓三侠”之流亦是狂打口哨点缀气氛。
    当“周烟烟”这三个字从主持人嘴里喊出时，薛啸几如被惊雷灌耳，全身麻痹，“真的……是她吗？”
    待幕后一个无比悄丽的倩影走出，场下所有的呐喊声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周烟烟一身漂亮的公主白纱裙，粉边相映，如众星捧月，几近将吊顶饰灯的光华遮盖！她还是那么美，那么出尘，那么有气质，不愧是当年的“无名校花”（因当年周烟烟不屑于校花虚名，但除她之外也找不到别人配这二字，故私下称她为“无名校花”。据说，从那以后，学校也再无选举过校花！）不得不让男人为之感叹：“佳人难得，佳人难得啊！”
    周烟烟环顾四周，漂亮的脸上有一种高贵的笑容，当她看到薛啸的那一刹那，她俏面微红，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缓缓道：“谢谢各位同学能赏脸来参加烟烟的生日派对，烟烟很感动，谢谢大家！”此语一出，惊为天音！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把男主角也请上台，与女主角一起共见当年那曲《流星蝴蝶梦》大家说好不好？”
    周烟烟悄脸更红，却是再也不去掩饰这刻的幸福，她向场中看去，刚才那个身影，那个期待已久让她在幕后一直怦怦心跳的身影，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