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想转生曲

 
  “再美好的事物，都有消失的一天，这不是我们一起见证过的吗？不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可以保存最长久的乐土吗？” 
  “那是你的答案……但不是我的。这里很美好，适合休息……但却不是最终的归向处。” 
  说罢，悉业再度打开了原本已经关上的大门来。 
  但就在他将门开启的同一时间，身体似乎又开始强烈的痛苦了起来。 
  然而，悉业只是咬着牙，硬撑着身体，不使自己倒地。 
  “别硬撑了！” 
  看着悉业痛苦的模样，女性眼中几乎要流下泪来，“你现在的身体又能撑得了多久呢？了不起，只能再到达下一个世界啊！” 
  “对啊……悉业……你就留在这儿吧。” 
  此时，连葛叶都开始劝他，而一旁的圣音，则是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圣音，你也说句话啊！悉业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继续旅行啊！” 
  面对葛叶的话，圣音露出了难色。 
  一时之间，众人的眼光仿佛都放在她身上，似乎都在等待着她表明自己的立场。 
  “理论上……留下来或许比较保险……但是……却也永远找不到乐园。” 
  说着，圣音走到了悉业的身旁，扶着他的肩膀。 
  “就请让我……陪你到最后吧。” 
  仿佛是圣音给了悉业最后的力量与勇气，他完全的站直了身子来。 
  “悉业……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吧。” 
  女性哀求着，而悉业则缓缓回头，露出了第一次让人见到的温柔微笑。 
  “我现在……就是为了你们啊。” 
  说罢，悉业却突然推开了扶着他的圣音。 
  “如果还有机会……我们会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悉业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大门之中…… 
  真相 
  “总之就是赌最后一把是吧？” 
  穿过了大门之后，黑色回忆的声音如此传来。 
  “嗯，是啊，抱歉……没办法让你留在那世界。” 
  “道什么歉啊，我是‘业’，本来就该跟在自己主人身旁的啊……你想要我离开还不可能呢！” 
  “嗯，说得也是呢。” 
  悉业露出了微笑来，就在这同时，通往下个世界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希望这次会到乐园。” 
  黑色回忆说出的这句话，也同样是悉业现在最深的期望。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事物祈祷，但现在，却强烈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在仅剩的时间与机会里，找到乐园。 
  虽然他知道那个可能性几乎是零，就好像是一个即将破产的人，拿最后的财产买彩券想中头奖般的微乎其微，但他现在，也只能赌了。 
  正如黑色回忆一开头所说的，用最后的时间与生命，赌这最后的一把。 
  穿过了那道门，将会到达空砂的商店，在那里，悉业将再度要求她打开下一个世界的大门。 
  一切都将如往常一样，除了这将是最后一次以外。 
  悉业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准备迎接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次的挑战，然而…… 
  “这里是哪里？” 
  穿过了大门后，黑色回忆却不禁困惑地说着。 
  因为他们并没有到达空砂的商店，而是来到了一个完全未知且不像世界的世界。 
  “难道是‘乐园’？不……应该不可能才是。” 
  看着周围这世界奇异的景象，黑色回忆不禁感到有些怀疑。 
  与其说这里不像是个世界，或者该说，这个世界已经诡异到让人无法称之为世界了。 
  以悉业和黑色回忆为中心，周围不断出现许许多多的人事物。 
  什么样的东西都有，有一般的人，有动物，有花草树木，有车子、楼房，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奇怪事物。 
  每个东西都瞬间产生，然后随着新的事物出现后，又向悉业的反方向远离。 
  就好像是树木的年轮般，一圈又一圈的，不断产生新的事物来。同一时间，原本旧的事物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被淘汰，没有任何东西会长久停留。 
  而事物与事物的诞生，其间仿佛毫无止息，不仅让人觉得眼花撩乱，还有一种莫名的无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就连悉业都开始有不安的感觉了，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太诡异了。 
  “不觉得怀念吗？” 
  突然间，悉业体内出现了这样的声音来。 
  “这是每个生命和事物诞生的根源啊。” 
  随着声音的出现，悉业痛苦的按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 
  一瞬间，他理解到，这时自己听到的声音，是正在自己体内侵蚀自己的“无明”。 
  而这里，就是无明来自的世界。 
  就像是悉业所来自的“非想非非想天”一样，这里则是无明所出生与拥有的世界。 
  “所有事物的根源？” 
  “没错，无明就是天地之始，就是一切展开的源头。” 
  悉业与体内的无明对话着，而就在这同时，他体内的“无明”也渐渐开始扩展开了。 
  如同癌细胞或者电脑病毒般，无明开始感染着悉业。 
  “再过不久，你就会变成我了，但是不用怕……生命归于无明，这是最自然的结果了。” 
  悉业的身体，慢慢被无明占据了，而这时，黑色回忆也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为什么……生命……始于无明？” 
  即使身体与心都已经受到了感染与侵蚀，但悉业还是忍不住想要理解清楚眼前的一切。 
  “呵呵……不管如何你就是想要搞清楚吗？” 
  然而，不等到悉业体内的无明回答，他就已经亲身的体会到了。 
  “无明”─这个名字就是它的意义。 
  是一种人仿佛在睡梦之中，看着自己的行为，但却又无法控制的感觉。 
  祂让人以为自己是控制着自己，就好像有些人能在梦中知道自己在作梦，但在这同时却不晓得，这个知道自己在作梦的自己，其实也身处于梦中。 
  又好像，祂让人以为自己醒来，但其实还在梦中。不仅如此，祂还让许多人，自认为自己从梦中醒来，但却不知道，自己依旧是在作梦。 
  无明就是一场梦，让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事实上，人会有“自我”，就是因为身在梦中。 
  从这场名为无明的梦为开头，生命产生了行为、分别、感官、感受、贪爱、执取、占有、生老病死…… 
  短短数分钟间，悉业感受到从无明的开头到接近死亡的末端。 
  “我即将要死了……”─这种感觉清晰且可怕的出现在他脑中。 
  悉业怕死吗？ 
  这或许是很多人都曾经想问的问题，但答案，其实并不让人满意。 
  怕，非常的害怕。 
  悉业感觉到死亡，感觉到一切都将远离的恐惧，他的力量将消失，身体将毁灭，记忆将不再，一切事物都将被其他人所取代……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对这种地方而言，时间是不重要的吧。 
  悉业的意识仅剩下一点点，其余的，都被无明吞噬了。 
  而剩下最后一点的感觉，名为“乐园”〈Ｎｉｒｖａｎａ〉，正确说来，是对那里的期盼与执着。 
  “真是无聊的东西啊，你会想要到那种地方去，不也是因为无明的缘故吗？” 
  已经意识朦胧的悉业，听到了无明的话，脑中浮现起过去的往事。 
  为什么要寻找乐园呢？ 
  “因为害怕痛苦？” 
  “因为想要永远的快乐？” 
  “因为发现到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事物？” 
  “因为想要脱离这种周而复始、永远无法脱离的情况？” 
  不管如何的原因，好像都是为了这个虚假的自己，为了这个即将要毁灭掉的自己……也就是，这由无明所产生出来的自己。 
  一时之间，悉业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对方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正确的？ 
  而自己是不是错了呢？ 
  过去许多个世界，他都可以看出别人思想中的破绽与缺点，但现在……却没有那个能力了。 
  因为无明是如此的根本，如此的根深蒂固，难以动摇啊。 
  然而，就在悉业想要放弃与无明做最后挣扎之际，忽然间，他脑海中浮现了乐园以外的想法。 
  是圣音、葛叶、恩慈、密日……在“不可违反的世界”中向他求救的女孩，在“修真者的世界”中接送了悉业所给了心经的年轻人。 
  是在“恋爱的世界中”告诉他真爱为何的老者，是在“创作者的世界”中想把悉业的故事写出来的人，是在“奇迹的世界”中期望他能再来的村民。 
  是在“正义的世界”中，同样跟他追寻一样事物的煌，是曾经想留下他的化乐天，是他“非想非非想天”的所有居民！ 
  不仅是正面的，还有曾经当过悉业敌人的人。他们这时都痛苦着，都希望有人可以帮助他们。 
  一个接着一个的，悉业的心中浮现出越来越多人的面孔。 
  悉业曾经答应过许多人，如果有一天他寻找到了乐园，就会带他们一块去的。 
  “对不起……我最后……还是无能为力啊……” 
  一面说着，悉业一面却努力的站起身来，同时，拿出了“爱别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