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相望久

五月份的时候，埃里克带着商卡蜜来到了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拍卖行——佳士得。
    商卡蜜一脸狐疑地跟着埃里克坐在前排，当看到那幅莫奈的《睡莲》时，她觉得，就算没钱买，能看到真品，也值了。
    每一次举牌，商卡蜜都在心里默默地把金额换算成人民币，然后在心里默默惊叹。
    当角逐者只剩两人时，一直没有行动的埃里克举起了牌。
    三名角逐者。
    价钱依旧在上涨。
    一名角逐者竞拍者退出。
    还剩包括埃里克在内的两名。
    “举牌！”在埃里克的命令下，商卡蜜想也没想就举了牌。
    后悔都来不及了。
    肠子都悔青了的感觉无异于此。
    “怕什么，反正钱由我出。”埃里克退出竞拍。
    只剩下了两个人。商卡蜜，和——
    埃里克回头看了一下。
    “是个男的，你回头跟他放个电施展一下美人计。”埃里克在商卡蜜耳边调侃。
    男子再一次举牌。
    此时的价格已经升到了约一亿人民币。
    商卡蜜不敢举牌了。
    “举啊！不是你的钱，别瞎心疼！”
    商卡蜜只好再次举牌。
    放下牌后，商卡蜜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埃里克说：“那种画了眼影的男子，您给他放电还差不多。”
    “你是说他是……”
    商卡蜜毫不客气地再举了一次牌，抛给埃里克一句“自己看”。
    埃里克回头。
    竞拍结束。
    印象派代表人物和创始人之一的法国画家克劳德莫奈的《睡莲》。花落商卡蜜。准确来说，花落埃里克。
    交易结束后，埃里克坐在车里，接通了一个电话。
    “亲爱的。”
    商卡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但是埃里克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那位“亲爱的”。
    这种事情真是少见。
    商卡蜜反应过来，一脸惊讶地问：“您……男女通吃？”
    “真聪明。”
    埃里克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又对愣在那里的商卡蜜说：“我一会有事，司机会送你回去的。”
    “那可真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呢。”商卡蜜讽刺。
    埃里克也不甘示弱，说：“你以为所以人都像你一样活得跟修女似的。”
    商卡蜜立马闭紧嘴巴。
    话不能多说。
    话，绝对，不能多说。
    埃里克对商卡蜜的反应非常满意。
    商卡蜜却对埃里克的行为非常不满。
    “为什么要挂在我房间里，这么贵重的画！”
    “挂这里怎么了，和你房间的装修很搭啊。你看，这面墙上正好少了一张艺术作品。”埃里克毫不在意商卡蜜的反对，怡然自得地欣赏起来。
    “蓓菏儿，我觉得这画挂得有点歪，你觉得呢？”
    商卡蜜没有心情看画，只是哀求：“您还是找个保险箱什么的把它收起来吧。”
    “画是用来看的，又不是金子，我放保险箱里做什么？！”
    “就这么挂在我屋里，万一我不小心弄坏了怎么办？”
    埃里克看着商卡蜜一脸愁云惨淡的样子，笑眯眯地说：“这幅画依照现在的汇率折合成人民币是一点七亿元，弄坏了的话记得赔钱。”
    最终，商卡蜜只能将这幅莫奈的《睡莲》当神仙供奉着。
    提起装修来，那天商卡蜜放学归来，埃里克开心地抱起她来。
    她的房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地面。
    铺上了地毯的地面。
    他说的那句，这个房间应该铺满地毯的，免得她又滑到。原来他一直记得。
    所以这里有了地毯。
    他放她下来。
    她赤着脚走在地毯上。
    他靠在门口，看着她说“好喜欢这地毯”。
    “那是！我的选择，从来不会出错。”埃里克洋洋得意。
    地毯来自埃里默森。
    埃里克原来的姓氏就是埃里默森。商卡蜜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舒服吧，几个知名美术馆里的地毯都是这个品牌的。这上面的图片是手工编织的。”
    “图案也很漂亮，是莫奈的睡莲哎！”商卡蜜愉快的躺在上面，眼睛往四处张望着，墙壁被粉刷成了蓝紫色。
    梦境一般。
    埃里克走进来，躺在商卡蜜身边，他说：“淋浴装置拆卸了，免得脚踝又受伤，以后你就一直泡澡吧。”
    亲爱的女孩，沉睡在这一片睡莲中间吧。
    亲爱的女孩，请一直沉睡吧。
    挂好《睡莲》之后，埃里克幽幽地说：“今天的厨师都放假了，你来做饭。”
    “什么？！”
    “被你搞得，我现在想吃中国菜。”
    商卡蜜断然拒绝：“我不会。”
    “那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的什么？光合作用？”埃里克在楼梯上停下来，回头看向商卡蜜。
    “好吧，我会一点。”
    “那就做。”埃里克继续前进。
    商卡蜜跟在后面，说：“我一点也不喜欢做菜，平常能用牛奶水果生菜代替的话绝对不会做菜。”
    “我饿了。”
    “您不是会做菜的吗？”
    “我累了。”
    “那就出去吃。”商卡蜜建议。
    “司机回去了，你来开车。”埃里克把钥匙抛给商卡蜜。
    钥匙从商卡蜜的手中滑落，商卡蜜只得蹲下来捡钥匙。
    “请问中国的驾照可以在法国开车吗？”
    “算了。”埃里克从商卡蜜手中拿回车钥匙。
    吃饭的时候，他问她：“明天有空闲时间吗？”
    商卡蜜摇摇头，说：“没有。”
    “不是只有上午有课吗？”
    “下午有一个翻译的工作。”
    “敢在我公司里找第二份差事的人，真不多见。”埃里克淡淡地说。
    商卡蜜一惊，呛到了。
    埃里克递给商卡蜜一杯水，哭笑不得：“我不过是一句玩笑。你吓成这样。”
    商卡蜜知道这次的翻译是两大公司对于珠宝交易的谈判。
    然而，翌日中午，她才发现，法方是奥兹尔。
    不会是埃里克吧？
    她担忧地翻看资料。
    车子开到了目的地。
    商卡蜜跟随者进入了公司。
    埃里克的第一道目光落在了商卡蜜身上，没有意外，像是早已知晓。
    上层高管打完招呼，埃里克看向商卡蜜。
    商卡蜜看着埃里克，用眼神示意他装不认识。
    埃里克笑了，枫糖一般的笑意。
    不好！商卡蜜心头一紧。不知道埃里克到底想干什么，到能能干出什么来。
    “Ma petite chérie！”
    完了，商卡蜜这样想着。
    更糟糕的是，埃里克身旁尽职尽责的翻译还翻译了出来。
    “我的小甜心。”还翻译得如此肉麻。
    埃里克拥抱了一下商卡蜜。
    商卡蜜在埃里克的怀里翻了一个无人看到的白眼。
    一群人的目光落在了商卡蜜的身上。
    “你们认识？”商卡蜜所在公司的老板问。
    埃里克立刻说：“这位女翻译，是正在准备与我结婚的女朋友，新闻上有说啊。”
    商卡蜜觉得，埃里克的瞎扯能力，随着夏天的到来，更上一层楼。
    “好了，”埃里克整蛊完商卡蜜，心满意足地说，“我们今天是来谈公事的，私事就先放在一边。”
    埃里克的两张面具，一张落下另一张迅速戴好。
    生意桌上的埃里克，是北极的海洋，是南极的雪山。
    商卡蜜拿着本子和笔，边听边记边翻译。
    每次她望向埃里克的时候，都觉得他们相距甚远。
    一张桌子的宽度，却那么远。
    谈判结束后，在埃里克的邀请下，双方人员共进晚餐。
    埃里克微笑着，可是商卡蜜却觉得他没有笑。他只是唇角扬了起来而已。
    “世界三大料理，中国和法国并列于其中，不知今日的法餐是否会令人满意……”
    说是晚餐，其实不过是把谈判桌换成了餐桌而已。而且翻译是不能吃饭的。
    商卡蜜看着埃里克，他几乎没怎么吃。
    夜深了，饥肠辘辘的商卡蜜回到了埃里克身边，埃里克看着商卡蜜，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面包，轻声说：“你平常做翻译都是这么心不在焉？”
    虽然翻译过程并没有出错，埃里克还是看了出来。
    “抱歉。”商卡蜜只得道歉。
    “我们走吧。”埃里克拉着商卡蜜，进入餐厅。
    埃里克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别看那家餐厅出名，可是那秘制的酱汁实在是不对我胃口，甜点倒还可以。虽然你那个翻译工作不能吃东西，不过我估计让你吃你也吃不下去。”
    商卡蜜吃着东西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对了，有家餐厅的酱汁，在我心目中是全巴黎最美味的，下次带你吃，记得提前把胃空出来。”
    “嗯。”
    “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商卡蜜抬起头来，笑了笑，说：“没什么。午饭没来得及吃，晚饭又不能吃。饿了，现在只想吃东西。”
    埃里克切开一片面包，递给商卡蜜。
    “谢谢。”商卡蜜接过来。
    正吃着，商卡蜜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
    商卡蜜欲起身离开，埃里克按住她的手，说：“在这里接吧，没关系。”
    商卡蜜点点头，接起电话。
    “我一直忙于新公司的事情，这才看到巴黎那边的新闻，你混得不错啊，恭喜。”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来。
    “谢谢。”
    商卡蜜看了看埃里克。埃里克在吃面包。
    反正他听不懂中文。
    商卡蜜笑着说：“按时差来算，你这个电话的时间太诡异了。”
    “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那还不赶紧休息。”
    “别啊，我问你点事。”
    “嗯。”
    “你和奥兹尔的现任总……”
    商卡蜜打断对方的话：“哎呀你别信那些记者，全是瞎扯的。”
    “他可是个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私生活就更不用说了，第一次曝出来，还是主动的，还是你……”
    “这个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就是为了利益。我们真的没什么。”
    “我可提醒你一句，业界传言他身边不缺女子。”
    “我知道，也不缺男子。”商卡蜜咬了一口面包，声音含含糊糊的。
    对方没有听清，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说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你觉得我最近设计的首饰如何？”
    “不错，把你送到他身边还是有些益处的，说起来，你薪水多少啊？”
    商卡蜜报了一个数字。
    对方大为惊讶，说：“你不会被他耍了吧？你完全可以拥有比现在多一倍的薪水！”
    “那是因为扣除了住宿和膳食，算起来，这住宿和膳食还给我打折了。”
    “什么意思？”
    “我刚才报的数目，是我去掉房租和饮食等基本生活需求剩下的。”
    “这还凑合。”
    商卡蜜同对方又随便聊了些，然后挂掉电话。
    在商卡蜜打电话的过程中，一直面无表情的埃里克突然笑眯眯地说：“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豆腐脑。”
    “看清现实再说。”
    “鸡蛋。”
    “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他们一起上楼，埃里克对她说：“天气热了，我命人把室外的游泳池清理干净了，想要游泳的话随便去。”
    商卡蜜说：“我不会游泳。”
    埃里克：“女孩子要会游泳，这是对自救对有用的一项运动了。明天你去买个泳衣，我来教你。”
    三天后，埃里克皱着眉头，说：“我让你买的是泳衣。”
    “那您觉得我穿的是什么？”
    “这种连体式的，在我眼里什么也不算。”
    “我知道您说的那种能露就绝不藏着掖着的泳衣，您要是想看，一定会有很多女子乐意围上来的，只要您说一句就好了。”
    埃里克活动了一下筋骨，跳了下去。
    他在水里，冲着岸上的商卡蜜招手，示意她下来。
    “这水有点凉。”商卡蜜找了一个，很不完美的理由。
    埃里克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拉了下去。
    就这样，商卡蜜学会了游泳。
    “不错，学得挺快。”埃里克给予表扬。
    乐极生悲。
    商卡蜜现在从肚子疼到腿。
    医生说：“生理期的反应，正常，别碰凉东西就行了。”
    “她生理期来了之后就没碰过凉东西。”
    “来之前呢？”医生问。
    “游泳。”埃里克想到了。
    医生离开后，埃里克端给商卡蜜一杯热水。
    喝一些红糖水可能比较好。
    “红糖，那么难吃的东西我这里没有，要不我叫人出去买？”埃里克问。
    “别！”商卡蜜拉住埃里克，说，“买了我也不会喝，会吐出来的。”
    埃里克又坐回来，帮她整理了一下盖在她身上的毯子，看到她一脸痛苦的样子，说：“你躺下睡一会吧，睡着了就好受了，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
    商卡蜜点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埃里克的手指落在了商卡蜜的眉心，商卡蜜又睁开了双眼。
    埃里克解释：“别皱眉头。”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旋转着，像是在哄睡觉的小孩子。
    “你来巴黎之后，好像没怎么出过巴黎。不喜欢旅游？”
    “喜欢啊。”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哪儿都想去。”商卡蜜闭上了眼睛，笑着说。
    “等你生理期过了，我们出去玩吧，第一站想去哪儿？”
    “圣托里尼，我喜欢岛屿。而且全是我喜欢的白色和蓝色。”
    “好啊，那我们就去那里吧。”
    “真的？”
    “真的，只要你这几天乖乖的，别碰凉东西，你洗脸洗手的时候特别喜欢用凉水，以后全换成温水。”
    “知道了。”
    “下次想游泳的时候，挑个天气热的中午，或者干脆让他们换成温水。”
    “嗯。”
    “我看你有个单反相机，喜欢拍照吗？”
    “喜欢。”
    “会冲洗胶片吗？”
    “我用的是数码的。”
    “要是喜欢就学一下胶片相机，我有很多台，明天给你一台。我还有个暗房你知道吗？”
    “真的？”商卡蜜睁开了双眼。
    “闭上眼睛。”
    埃里克的手指一直在商卡蜜的眉心按摩着，直到商卡蜜沉沉睡去。
    直到亲爱的女孩进入梦乡。
    亲爱的女孩，做童话里的睡美人吧。
    亲爱的女孩，不要醒来。
    说实话，商卡蜜没想到埃里克真的会带她来圣托里尼。
    虽然她很想来这里，可是在她的计划里，是她对子一人来这里。
    埃里克根本不会有时间，就算有时间，也不会陪她
    她穿着西瓜红的裙子，皮肤苍白。
    埃里克看着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孩，突然有点心疼。
    不过理智迅速掩盖了这感觉。
    在岛上四处奔走了一整天的商卡蜜，回到酒店，迅速倒在了床上。
    埃里克拉起她，命令：“去洗澡。”
    “哦。”
    商卡蜜泡澡之后走出来，看到依旧还在房间里的埃里克，问：“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的助理只给我订了一间房。”
    “你没说是两个人去吗？”
    “我说了啊，助理以为我们是情侣啊。”
    商卡蜜瞪大了眼睛，缓缓地说：“所以成了一个房间一张床。”
    “我助理还真是善解人意。”
    “那酒店里总归是有空房间吧，我去前台。”
    埃里克把商卡蜜拉了回来，说：“别费力了，我刚才问过了。”
    “有吗？”商卡蜜满眼期待。
    “你说呢？”
    期待落空。
    “我去外面的沙发上睡觉。”
    “今天玩了一天累不累，在沙发上睡一晚你受得住？”
    “那您去睡沙发。”
    “凭什么？”埃里克迅速表示不满，并且露出一副自己也很累的表情。
    “凭您是绅士啊！”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绅士。”
    末了，埃里克说：“怕什么，以前又不是没同床共枕过。我去洗澡了。”
    商卡蜜郁闷地倒在床上。
    埃里克穿着睡衣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商卡蜜已经睡着了。
    他抱起女孩。
    女孩睁开眼睛，说：“您洗完澡了啊。”声音柔柔弱弱，有气无力。
    “对啊，”埃里克轻声说，“怎么倒下就睡呢，也不盖被子。”
    埃里克把商卡蜜放下，给她盖好辈子。
    “一不小心睡着了。”
    埃里克轻轻地说：“好了，睡吧。”
    “嗯。”商卡蜜躺在洁白如雪的床上，睡着了。
    埃里克默默地看着熟睡女孩的脸庞。
    他拿出一个戒指，戒指是黄金的，戒指上镶嵌了一排七个小小的珍珠。是海水珍珠，他记得她对人造珍珠的嫌弃。戒指里面镶嵌了一颗红宝石，不过戴在手指上的话，是看不到红宝石的。
    他牵起她的左手，给她戴在食指上。
    他低声地说：“生日快乐，虽然，你的生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他看着她的睡颜，良久，他关上了灯。
    他在一片黑暗里，听见海水的声音。
    他在一片黑暗里，轻轻抱住商卡蜜，说：“接下来的每一步，蓓菏儿，每一步，我都会紧紧盯着你。如果你敢有任何行动，我绝不手软。”
    他带着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语。
    蓓菏儿，也就是商卡蜜，此时此刻有着平稳的呼吸。
    她早就睡着了。
    她什么也没听见。
    亲爱的女孩，请在梦里生活。
    亲爱的女孩别害怕，我会在梦里陪着你。
    亲爱的女孩别害怕，我会在梦里为你建一座城堡。
    亲爱的女孩，梦里你就是我的公主。
    亲爱的女孩，现实里我会将你囚禁。
    亲爱的女孩，请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