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言似水绕倾程

第41章


校方派的是法学院的老师,对于这件事,他们也深表痛心,但是为了学校的利益,无法答应程祜开出的二十万的赔偿。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但也有相似之处,对一个母亲来说,失去的是儿子,对学校来说,逝去的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程祜还是决定帮张云芬争取一下,所以选择了上法庭。
  在病床上的两个月,她也很多次想到这个案子,作为一个律师,不能为了钱财迷了心智。她问方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拿这笔代理费。”
  方言只是笑笑,说:“你一直有自己的主见。”
  ……
  开庭那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翻了个身,一旁的方言也被她吵醒了。
  “你是九点上班吧?”她轻轻开口。
  “嗯,怎么,不舍得我去上班?”方言有些挑逗地问她。
  “想太多,我是想搭个顺风车。”程祜单纯地笑着。
  他:“……”一把搂过她的脖颈,嘴印上她的唇。
  她又轻轻笑了笑,蹭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躲开了,之后就被某人一个更深的吻吃住了……
  “再不起床我就要迟到。”她在他怀中弱弱地说道。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两人同时起床洗漱起来。
  ……
  
  “好啦,我到啦,嘿嘿。”她朝他笑笑,示意他停车。
  “把头偏过来。”他淡淡说道。
  她以为有什么事,把头往他那边凑了凑,然后额头就被啵了一下,她迅速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明白什么似的回了他一个吻,唉,她也太主动了,于是一溜烟又跑下了车。
  只是她不知的是,看到这一幕的邹霄宇此刻心碎了一地,以为自己的守护能换来一个好的回应,可是自己再怎么做也只是她的好学长,没有第二个身份,方言在她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他无声地笑了笑,走进了法庭。
  她的气势很足,虽然对手是著名的S大,但是作为可怜人一方的辩护律师,她不会退缩的。    邹霄宇一直在指导她这个案子,这次她第一次出庭,自然说好要来看看。
  双方没有过激的言辞,只是就赔偿问题上作了一番辩论,在程祜的据理力争之下,法院最终判决学校赔偿学生家属十三万元。
  退庭后,程祜看着满脸泪痕的张云芬,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阿姨,没有帮您争取到更多的赔偿。”
  张云芬先是一愣,不过并没有怪她,倒是一直在谢她:“这是我家乡的特产,你拿着吃吧。”
  程祜有些为难,但还是接下了,“阿姨,代理费您就不用给了,您好好留着给小儿子读书吧,钱不多,我很抱歉。”
  张云芬没再说什么,和那个请她代理的大学生,离开了法庭,程祜鼻尖一阵酸楚……
  自己的第一次开庭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
  程祜回原住处收拾一些衣服时,曹陌可又向她透露公司的小道消息了:GCCD公司要解除和梁子尤的合同,理由是梁子尤的工厂生产的产品合格率太低,而且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
  程祜从陌可口中听到这些时,整个人都是震惊的,“到底怎么回事?”    
  “方总监在谈合同时留了一手,他知道梁子尤对GCCD不敢克扣,所以私下找了成源公司的人检查产品质量,最后有些产品果真有偷工减料的现象,所以我们公司以此为理由,拒绝了和梁子尤公司签约,而他之前也做过承诺,不再追究GCCD信贷问题的责任,而且产品质量百分百保证,这一点就违约了,所以这下他该郁闷了。”陌可说完,长笑了两声。
☆、一个人的青海湖
  第四十五章
  上海已经渐渐入冬了,风一吹,走在路上的行人无不扯扯大衣,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程祜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胡云病了,催她回家一趟。
  母亲的身体一向很好,在她印象中,母亲是连感冒都很少有过的人,所以感到很意外,不过   还是莫名担心起来。
  “我该不该回家?”方言对程祜突然提出的问题很是疑惑。
  “亲人病了,得回去看看。”他眼神里有些淡淡的忧伤,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说道:“我知道你始终是放不下自己的父母,无论他们多么无理,对你多么不好,但始终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想回去,我陪你。”
  程祜嘴角略弯,会心地笑了,这个世上,只有方言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是在外人看来很别扭地事情。
  十二月,他开着车,载着她,沿着与长江平行的方向,经过了江城,又开往B城。
  “好久不到江城来了,都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变样。”她小声嘀咕着。
  “有些人,有些景,总是会变的,只要心不变,那份美就依旧还在。”他淡淡地回到,而后提议到:“江城都快过了,我们在这吃顿饭再走吧。”
  去哪吃呢?
  “福满居。”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她的眼笑得似一轮弯月,他看着她,眉眼也带着笑意。
  多年后,重游故地,重拾故情,很庆幸,你还是那个你,我还是那个我。
  福满居的门面翻新了,名字没变,风格没变,但是格局显得更加宽敞、亮堂了。这一次,他们还是点的跟上次一样的菜,厨子貌似也没变,她吃得还是那么欢脱。
  “小心鱼刺。”他夹了一块鱼,剃掉鱼骨,放在她碗里,她乐呵呵地笑了笑,小口吃了起来。
  “方言,你想回江城吗?”她缓缓开口。
  说不想是骗人的,但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江城的家已经不在了,回来了也已经是物是人非。
  他若有所思,慢慢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们老了,不工作了,我希望能回到江城,这个梦  开始的地方。”当然,这件事达成的前提是自己一直好好的,旧伤再不复发。
  她表示认同地点点头,“对,一定要回来,这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他们到达B城已经是第二天了,在高速上奔波了一天一夜,两个人已经疲惫不堪,不过还是选择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程祜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有些心疼,却无法表现得跟大多数女儿一样,立马跑上前去抱住她,然后嘘寒问暖,只是无声地注视着她。
  程文荣看着眼前跟自己并不亲昵的女儿,还是开心的,不过也没跟她多说很多话,只是捎带问了句“工作顺不顺利?”
  她点了点头,问道:“我妈是什么时候病的?”
  “半个多月了,医生说是胰腺癌晚期。”程文荣说着,脸突然就阴沉了下来,脸上还有隐隐约约的泪痕。
  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小病,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癌症,原本并无太多悲伤的心一下就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般,眼泪也不自觉在眼眶里打转。站在一旁的方言紧紧地搂着她的肩,最终,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失去亲人的恐慌在这一刻侵占了她的身躯,以前被母亲骂时,她总是在心里暗暗地说:有一天,我一定会彻底摆脱你的。可是真正摆脱了,才明白人身的自由并不代表心的自由。
  她在B城待了两个月,方言陪了她半个月,之后回到上海交接完工作之后,又回到了B城。
  胡云每次看到程祜在她旁边守着,还是会固执地说:“我不要你照顾我。”
  程祜不想跟她再争辩什么,只是默默地每天给她做饭送来,给她洗衣服,帮她擦身体,刚开始胡云是坚持拒绝的,后来程祜态度也很强硬,不想再在服侍她的这件事上再起波澜。她不说话,也不理她的抗拒,做着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后来胡云习惯了,也就不抗争了。
  方言看着程祜忙碌的身影,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在她累的时候,把肩膀借她靠一靠。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依旧如往常一般赶早起来奔向医院,甚至都忘了生日这回事,出门的一刹那,看着客厅里满桌的鲜花,才突然想起来,她有些酸涩地笑了笑,突然绷不住内心积压了多天的情绪,哭出了声。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可是我好难过,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是在母亲病重的噩耗里度过的。”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个生日,她过得及其简单,方言也知道,她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只顾自己快乐,所以只是摆了一些花,亲手为她煮了一碗面,祝她能够长寿。
  他们离开B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春节了,母亲最终没有挺过去,在悔恨与不舍中,闭上了眼   睛,最后那一刻,还拉着程祜的手,眼泪从眼角滑落时,嘴里貌似在说着对不起。
  程祜蹲在她面前,泪如雨下。
  程文荣整个人都处在抑郁之中,丧妻的痛还没散去,转眼又要跟女儿告别,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他对方言说,“程祜就托付给你照顾了,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让她感受到半点父爱,希望她能在你这得到完整的爱。”
  一直以来,他们夫妻俩事业上都不顺,很多时候,无处撒气时,程祜就成了出气筒。因为程祜不是男孩,所以母亲因为她的出生,遭到了不少白眼,长期以来,都把自己受到的不公算到她的头上。父亲劳苦一生,可是能力有限,在岗位上做了一辈子,也没出人头地,所以妻女难免会成为他不悦心情的宣泄地。这样的一家人,不是可悲,是现实逼迫下的无可奈何。
  理解了这一切,怨愤少了很多,悲伤还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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