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之影

第4章


大部分的读者来信,杜撰都是看过便作罢,他实在不愿把精力花在一一回复读者来信上,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宁愿在图书馆或者博物馆静静地待上一下午。
  这是一个冬日的午后,杜撰将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里,洗净手之后,走到阳台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因为熬夜写一篇稿件凌晨4点才入睡,杜撰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浮肿,没有梳理过的头发显得异常凌乱,嘴唇周围残存着没有刮干净的胡楂。总之这时的杜撰一副精神委靡的样子,让人实在担心他随时会晕倒在地上。
  午后的天空罕见地出现了太阳的身影,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对冬季的四川盆地来说,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天气。杜撰擦掉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流出的眼泪,一边挠头发一边走回卧室,此时他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看上去总算是有了些许生气。杜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脱下身上的棉睡袍,慢吞吞地换上外出时穿的黑呢大衣,把手机、钥匙和钱包都放进口袋,然后走到大门前,准备外出——那位委托杜撰调查案件的Michelle今天乘飞机抵达四川,他现在正准备去机场接她。
  杜撰很早以前就考了驾照,不过却一直没什么机会实践。前段时间由于风闻城市交通太过拥挤得要限制车辆上牌,再加上友人的怂恿,杜撰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辆小排量的汽车。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现在杜撰的开车技术总算是能够应付日常驾驶了——偶尔他也会把车速踩上七十码。
  杜撰抵达机场时,距离Michelle的航班到达还有半个小时,他索性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静静地消磨时间。由于熬夜的缘故,很快闭目养神就变成了呼呼大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Michelle的航班已经到达四十多分钟了。
  “糟糕……”
  杜撰急忙跳下车,懊恼地朝机场旅客出口跑去。当他跑到旅客出口时,远远就看见一个提着旅行箱四下张望的女孩,由于之前已经看过照片,所以杜撰一眼便认出那个女孩正是Michelle。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在车里睡着了,害你久等了。”杜撰站到女孩面前,一脸歉意地说,“我就是杜撰。”
  “没事,我也是刚从里面出来。”女孩的脸上露出富有亲和力的微笑,说,“杜撰先生你好,我是Michelle。”
  对于女孩善意的谎言,杜撰感到很温暖,他接过女孩手中的旅行箱,说:“我们先去市区安顿下来再慢慢谈吧。”
  “好的。”
  女孩微微点点头。她个子不高,鹅蛋脸,齐耳短发染成酒红色,上面别了一个粉红色的发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嘴唇上涂了一点淡色唇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抓绒衫,外罩灰色羽绒背心,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小巧的旅游鞋。她这身装扮看上去显得很朴实,不过丝毫掩盖不了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青春气息。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呢?”杜撰拖着行李箱,扭过头来问道。
  “我中文名字叫程绫霞,禾木程,绫罗绸缎的绫,彩霞的霞,”女孩认真地说,“你也可以叫我小霞啦。”
  “那我就叫你小霞好了,这样比较亲切一点。”杜撰笑了笑,说。
  “好啊,反正我的朋友有叫我Michelle的,也有叫我小霞的,所以你随意怎么叫我都行啦。”程绫霞毫不介意地说。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停车场了。杜撰将程绫霞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替她拉开车门,说:“刚才忘了问你中午吃过东西没有。”
  “我在飞机上吃过便餐了,所以肚子还不饿啦,晚上再吃吧。”程绫霞说着,快速钻进车里。
  “那我先带你去酒店把行李放好吧。”杜撰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
  “好啊,多谢你专程来接机。”程绫霞诚恳地说。
  “没什么,我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杜撰看了看后视镜,踩下油门。
  杜撰带着程绫霞来到市中心的一家连锁酒店让她安顿下来。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程绫霞补了妆,跟着杜撰走出酒店,两人到街对面一家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要一杯薰衣草茶,谢谢。”
  “我要一杯黑咖啡,谢谢。”
  杜撰将桌上的两本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程绫霞冲杜撰笑了笑,说:“看来你本人跟小说里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什么?”杜撰愣了一下。
  程绫霞指了指头发,说:“你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鸟窝头侦探。”
  杜撰抓抓头发,苦笑着说:“我这个人实在是没有打理头发的心情,就任它自由地生长吧,若是能变成爱因斯坦那样的范儿,倒也不错。”
  “啊,经你这么一说……”程绫霞一副有重大发现的模样,“若是再蓄起胡须的话,还真是和爱因斯坦有点像呢。”
  “别开玩笑了,我哪像什么爱因斯坦啊,”杜撰呵呵一笑,指指自己的头说,“我的脑袋有那么大吗?”
  程绫霞认真地看了看,说:“虽然跟爱因斯坦比有差距,但你的尺寸也算不小了。如果要买帽子的话,必须得买大号的吧?”
  “是吗?”杜撰摸摸后脑勺,说,“我从来不戴帽子,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戴什么尺码。”
  “肯定是大号啦。”程绫霞不容置疑地说。
  “你好,这是你们点的薰衣草茶和黑咖啡。”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个托盘,将饮料分放到二人的面前。
  “谢谢。”
  杜撰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冒着热气的咖啡,似乎在盘算着怎么进入正题。
  “这里面暖气开得很足,你要不要把大衣脱掉?”程绫霞喝了一口薰衣草茶,说道。
  “嗯?哦,好的。”
  杜撰站起来,将身上的大衣脱掉叠好放在一边。
  “对了,我想先给你看看这个。”
  程绫霞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杜撰。
  杜撰接过照片,发现这是一张老式的家族合影,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长袍马褂,女人则上袄下裙,看起来像是民国早期的装束。
  “这张照片是我翻拍的,照片上是我曾祖母一家的合影,老照片的背面写着合影的时间是‘民国’十一年新一月二十八日,也就是1922年1月28日,那天正好是旧历正月初一。”程绫霞解释道。
  “哦。”杜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被照片上的人吸引了。照片上一共有六个人,两男四女,其中一男一女在前排坐着,后面站着一男三女。从年纪上看,前排坐着的一男一女应该是后排四人的父母。
  程绫霞探出身子,将照片上的人指给杜撰,说:“前排坐着的这个男人是我曾祖母的父亲,他旁边坐着的是我曾祖母的母亲,后排站着的男子是曾祖母的哥哥,其余两位则是曾祖母的姐姐,旁边这位年纪最小的就是我的曾祖母了。”
  照片上的人表情显得有些木讷。程绫霞的曾祖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圆脸蛋,五官还显得十分稚嫩,不过眉宇间隐隐与程绫霞有些相似。
  “我所说的那件案子,就发生在我曾祖母家,时间是民国十一年的夏天。”程绫霞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说。
  “从他们的衣着妆饰上看,你曾祖母的家境一定很不错吧。”杜撰仔细地打量着照片,说。
  程绫霞点点头,说:“我曾祖母家在当地可以算是一个名门望族。曾祖母的父亲是清朝的举人,据说做过官,所以家里颇有积蓄。”
  “原来如此。”
  杜撰看到程绫霞打开笔记本一边看一边向他讲解,那本笔记本上的字写得密密麻麻,应该是她将搜集到的案件细节都记在上面了。
  “对了,你对茅山术了解多少?”程绫霞突然问道。
  “茅山术?”杜撰一愣,笑着说道,“曾经有段时间因为搜集写作素材的缘故,我对道教法术略做了一点研究,所以对茅山术也不算是陌生吧——有一些实用性的口诀,我现在还能记住呢。”
  “嗯?”这回换程绫霞愣住了,她问道,“什么实用性的口诀?”
  “夤具六丁,六甲通灵,天丁力士,四目老翁,驾火力十,游宫将军,先捉邪鬼,后擒妖精,家亲眷属,土石魔灵,尽数押到,毋致逃形,摄附童体,通说姓名,交魂招伏,病患安宁,急奉北极真武真君律令。”杜撰念念有词地诵道。
  “这是什么?”程绫霞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是捉鬼诀。”杜撰优哉游哉地说。
  “哦……”程绫霞顿时满脸黑线。
  杜撰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神神道道地念道:“天罗神、地罗神、金罗神、铁罗神、日罗神、火罗神,敕令缚鬼精,无分高对下,纽缚莫容情,绷扒并拜吊,鞠拷打降通,灵交魂而退病,降伏立通名,吾奉灵应真君律令。”
  “这又是什么?”
  “这是缚鬼诀。”
  此时的杜撰俨然一副神汉模样,没人会把他跟“侦探”联系到一起。
  程绫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了,”杜撰似乎终于想起了正题,拍了拍手,转头问道,“难道这件案子和茅山术有关吗?”
  “是啊,”程绫霞仿佛顿时得到解脱,猛地点了点头,说,“这件案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茅山术杀人事件了,其中的吊诡之处,用常理是无法解释的。”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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