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之影

第15章


  “好的,好的,”王家铎点点头,对跟在身后的王桂喝道,“听到道长说的没有,还不赶快出去,给我把院门关好了,今天晚上谁也不准擅自闯进来,谁要是敢偷看、擅闯,坏了道长的法事,我就打断谁的腿!”
  “是是。”王桂诺诺地退了出去,将院门紧紧关好。
  “道长,可以开始施法了吧?”王家铎试探着问。
  长清道人伸出手来,掐指计算了一番,点头说道:“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请善人跪在这蒲团之上,诚心祷告,不可心生杂念。”
  “弟子知道了。”王家铎点点头,在蒲团上跪下,埋首合掌,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虔诚至极。
  长清道人从腰间解下一个法铃,放在香案上,又取出火镰和引纸,将香烛一一点燃,插在炉鼎之上。接着长清道人又从衣袖里取出一沓符纸放在香案上。
  “请善人将贴身存放的符咒交还贫道。”
  “是。”王家铎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小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放在里面的符咒,双手递还给长清道人。
  长清道人接过符咒,伸手做了一个威灵手印,口中念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窕,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急急如律令。”
  念完之后长清道人从香案上拿起法铃,在符咒上下左右方向摇了几下,然后将符咒伸到香烛前点燃,做了一个大皈依手印,口中念道:“混沌初开道为先,丑地人寅子生天。阴顺阳逆长生路,颠倒归元返胎全。九龙翻转甘露洒,三环盘绕虚空间。灵苗发长山河换,枯木逢春一万年。”
  长清道人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将燃烧着的符咒放入瓷碗。符咒很快在瓷碗里燃烧完毕,变成灰烬,长清道人用手罩住瓷碗,口中念道:“撼山填海平波浪,金津玉液长灵苗。了死却生长生路,阴阳交合乐逍遥。先天而老后天生,风雷震破出苦轮。一线玄明通天路,两极颠倒别有春。”
  三咒念毕,长清道人放下瓷碗,从腰间解下一个细长的瓷瓶,拔下瓶塞,将瓶里的清液倒入碗中。
  “善人,将这碗符水喝下。”
  “是。”王家铎抬起头来,从长清道人手里接过瓷碗,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将碗里的符水一口气全部喝下。
  长清道人收起瓷瓶,将瓷碗放回香案,做了一个朝天手印,对王家铎说:“善人,现在起要静心诚意,口中默念‘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消除杂念,为的是能将心、脾、肺、肝、胃、肾六炁合一,蓄精积气。”
  “是。”王家铎连忙低下头来,深吸一口气,开始默念六字诀。
  长清道人从香案上拿起法铃,一边摇一边朝屋子里走去,口中念道:“五行颠倒术,龙从火悰出。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阳龙元向离宫出,阴虎还从坎位生。二物会时为道本,五方行尽得丹名。”
  香案前王家铎正低头念咒,耳边传来长清道人开门的声音,接着又是闭门的声音。王家铎微微抬头,只见长清道人已经走进屋子里,从门里依稀传出他摇法铃的声音。这时王家铎记起长清道人的嘱咐,不敢再分心,连忙低下头,聚精会神默念那六字诀。大概一刻钟之后,耳边再度传来开门的声音,王家铎悄悄抬起头,只见长清道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神情肃穆,额头上满是汗珠。
  长清道人走到香案前,放下法铃,拿起符纸,口中默念咒语,将符纸点燃,抛向空中。如是再三,桌上的符纸统统被长清道人烧掉,符灰散落在香案四周。长清道人做了一个自在手印后又拿起了法铃。
  “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
  念完口诀后,长清道人放下法铃,对跪在香案前的王家铎说道:“贫道法事已毕,善人可以起身了。”
  王家铎闻言站起身来,由于跪得太久,双腿有些酸麻,他看着长清道人,急切地问:“道长,那九天玄女娘娘可请来了?”
  “善人进屋之后,自会分晓。”长清道人指了指屋子。
  “谢……谢道长。”王家铎慌忙行一礼,说,“道长可有什么吩咐吗?”
  “人神阴阳交合之道,贫道已经尽授善人,依法行之即可。善人进去之后,不可出声,否则惊扰玄女,前功尽弃。”
  “是是,弟子知道了。”
  “贫道在外守候,半个时辰之后,施法请回玄女。善人若是听到门外法铃响,便要出来,不可贪恋,切记切记。”
  “弟子谨遵道长吩咐。”
  “去吧。”
  王家铎深施一礼,清了清嗓子,朝着屋子里走去。
  “你们说那九天玄女娘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儿?”马五躺在床上,枕着手,突然开口说道。
  “那谁见过啊,不过既然是天上的仙女,肯定是十分漂亮的,不然怎么有句话叫貌若天仙呢。”袁七回答道。
  “唉,真想看看啊。”马五咂咂嘴,感慨道。
  “你没听见老爷说的话吗?今晚谁要是敢偷看,就打断谁的腿。”侯三接过话来,说,“我看你小子是屁股痒了想挨打吧?”
  “你们说只要真的和九天玄女娘娘做了那事儿,就可以活上百岁?”沈二舔舔嘴唇,说,“我听老人们说那西域的番僧喇嘛好像也有这等秘术。”
  “我看那王管家一直守在院子外面,两个眼珠子骨碌碌的,怕是他也想看得很吧,”袁七嘿嘿一笑,说,“不过只怕他是有这个色心没这个色胆。”
  “你懂个屁!”侯三毫不客气地说,“咱们老爷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们还不知道?我看那是老爷心里对那长清先生依旧存了一分疑心,所以才让王管家守在院门外,以防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你是说老爷怀疑那长清先生是江湖骗子?”马五惊异地问道。
  “那倒也不是,”侯三翻了个身,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毕竟老爷在这件事上是花了大本钱的,必然会留着一手。”
  “有道理。”马五点点头。
  第四章 难收覆水买臣妻
  申云潜抬头看了看天,窗外的天空被大片黑云笼罩着,那黑云与天际连成一线,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书桌上点着一支蜡烛,现在虽然才到申时,可屋里已经十分昏暗,若不点灯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申云潜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蜀都杂抄》①,翻了几页。这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屋内烛火摇曳,顿时连书上的字也看不清了,申云潜叹了口气,索性将书放回架子上。他缩了缩脖子,将窗子关上,起身走到游廊上。
  “老爷,要下雨了,还是进屋吧。”毕根站在门外,见申云潜走到游廊上,连忙说道。
  “不打紧,我出来透透气。”申云潜一边说一边走下石阶,来到桃树下,看了看石缸里的金鱼。那十几尾金鱼此时正焦躁不安地在石缸里游来游去,一点也看不到平时的悠闲。
  “张道长还在做功课?”申云潜扭头问毕根。
  毕根点点头,说:“张道长早上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客房里打坐,说今天是斋日,当行斋戒,吩咐我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如此便不要去打搅道长修行了。”申云潜说道。
  从早上起来,空气就窒闷得难受,吃过午饭后,空气中又添上了一层厚厚的潮气,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申云潜一下午在书房里坐卧难安,连午觉也没有睡好。此时忽然刮起大风,风越吹越大,石缸的水面上泛起一阵阵涟漪,申云潜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你去给我拿件褂子来。”申云潜转身吩咐道。
  “是。”
  毕根转身离去,不多时便见他捧着一件团八宝纹青绸马褂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老爷,褂子。”
  申云潜接过马褂,默默地穿在身上。
  “今天怕是要下暴雨了。”毕根抬头望天,喃喃自语地说。
  “嗯,下场雨也好,可以消消暑热。”申云潜叹道。
  申可轼揉揉眼睛,他原本在屋子里练字,可是光线越来越暗,渐渐已经看不清纸上的蝇头小楷了。用人点燃了蜡烛,申可轼写了一会儿,觉得眼睛酸痛,索性放下笔,伸了伸腰,在屋子里踱起步来。父亲一下午都待在书房,此时若是走到院子里,被他看见必会斥责自己不好好用功读书。想到这,申可轼只好在屋子里转圈子。
  走了一会儿,申可轼停下脚步,盯着桌上的《四书章句集注》②发呆。他从小就不喜欢读这些之乎者也的文章,可是父亲一直逼他学,他又反抗不得,实在难受。后来父亲终于同意他去省城的新式学校念书,离了子曰诗云,学了不少格物致知的新学,但申可轼的兴趣始终不在这上面。他从小就喜欢看《杨家将演义》、《说岳全传》、《忠义水浒传》一类的书,又仰慕投笔从戎的班定远③,自从读到了孙中山的《革命方略》、《建国方略》等著作之后,就一直渴望着投身军旅,追随革命,成一番事业。
  “小子糊涂!”当申云潜第一次听到申可轼这么说的时候,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道。
  “父亲——”申可轼还想争辩,却被申云潜用手势制止了。
  “时值乱世,人命贱如草芥,我申家一门血脉系于你身,你不想着保家护业,延续香火,整天去想那些杀人放火的事干什么?”
  “追随革命,从军报国,怎么是杀人放火呢?”
  “自古争战,无非是人人相斫,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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