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之影

第35章


  程绫霞立刻反驳道:“拔出铁钉的时候如果用力过猛,门闩就会掉到地上而不是落进门闩槽内,这个方法成功率太低了吧。还有,用力把铁钉钉进去,难道不会发出声音吗?这样很容易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只要小心翼翼的话,是能够成功,至于钉铁钉的声音,可以隔着一层垫子把铁钉钉进去,这样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不管怎么想,这个解释还是太牵强了……”
  “你真啰唆,”杜撰撇撇嘴,竖起三根手指,说,“那我再来说说第三种方法。即使在炎热的夏日,申家大院的厨房里仍然保存有消暑用的冰块。凶手从厨房里弄一块冰放在门闩槽内,然后关上门,让门闩落在冰块上。那个时候天气那么热,用不了多久冰块就会融化,之后门闩就自然而然地掉进门闩槽里了。”
  “可是去厨房弄冰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吧?”程绫霞不依不饶地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挑刺啊?”杜撰咳嗽了一声,说,“根本无所谓用什么方法制造出密室,那间密室本身并不是解谜的关键所在,所以我也没有兴趣去做穷举题。”
  “……”
  “殿里好像有道士在做法事,我们进去看看吧。”
  杜撰自说自话地走进大殿,程绫霞只好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大殿内三清神像前用木栅栏围了一个四方形,一群道士站在栅栏内郑重其事地做法事。为首的道士看上去三十岁上下,长相十分清秀,他头戴紫金道冠,身着团龙纹紫袍法衣,手执笏板,口中念念有词。紫袍道士身边站着两个黄袍道士,似乎在辅助他作法,神像两边各有一队红袍道士,正用锣鼓奏着法乐。
  “你看到他们穿的法衣了吗?”杜撰压低声音对程绫霞说。
  “嗯?”程绫霞愣了一下,说,“看到了,怎么了啊?”
  “正中那位道士穿的法衣叫九龙降衣,法衣的两袖和衣身都绣有金丝滚边。道士穿上九龙降衣展开双臂,两袖与衣身恰好展成四方形,象征地之四角。”
  “哦,这样啊。”
  “你见过中国传统戏法的表演吗?”
  “什么戏法?”
  “比如变金鱼缸,魔术师穿着一件长袍,用布蒙住手,然后凭空变出一个装着水和鱼的鱼缸。”
  “哦,你说那种魔术啊,我在电视上见过啊。”
  杜撰笑了笑,说:“如果魔术师穿的是这种宽大的法衣,即使藏一个金鱼缸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嗯,的确如此……”程绫霞皱着眉头,说,“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整件案子的秘密,就在这里。”
  挑战读者
  死者是昆虫。
  除了凶手,所有人都是色盲。
  全世界的人都是凶手。
  ……
  当推理小说在“新本格”的旗号下已渐渐沦为只讲究奇技淫巧的游戏时,没有什么比“挑战读者”四个字更能体现本格推理的趣旨了。作为本格推理忠实的拥趸,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与读者诸君玩一场堂堂正正的智力游戏。无须理会时代的嘲笑,即使只剩下一个读者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在此我向读者诸君声明,本作中没有采用任何叙述性诡计,故事进行到这里,所有的线索已经完完整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了。
  虽然文中的提示非常明显,不过在阅读最后一章之前,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现在就请读者诸君稍微动一动脑筋,勇敢回答我提出的三个问题——聪明的读者恐怕早已想到答案了吧:
  第一,密室里的尸体是谁?
  第二,从天而降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第三,凶手究竟是谁?
  衷心希望这部小说能带给您一个愉快的阅读体验,祝大家开卷有益!
  第八章 却看花开第几枝
  杜撰带着程绫霞来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咖啡店,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杜撰点了一杯炭烧咖啡,程绫霞点了一杯蜂蜜金橘茶。还没等服务员收起菜单离开,程绫霞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好了好了,别卖关于了,快讲啦。”
  杜撰笑了笑,说:“我可没卖关于,只是外面太冷了,实在不适合谈话,我们总得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慢慢说吧。”
  “怎么都是你有理,你要是再不讲,我可真的生气了。”程绫霞瞪着眼睛说。
  “我讲我讲,”杜撰举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苦笑着说,“首先让我来整理一下案件的先后顺序吧。”
  “嗯。”
  “民国十一年,也就是1922年,后里镇申家大院来了一位自称叫张菽子的游方道士。张道士和申家的主人申云潜一见如故,便在申家大院住了下来。数日后一个酷热难耐的下午,张道士对门房说一位姓寇的故友会来拜访自己,请门房届时直接放那人进来。果然其后有一个自称姓寇的神秘男子来到申家大院叩门求见,门房依言放那男子进去了。到了晚饭的时候,张道士迟迟不出门,并且房门也自内闩上。申云潜父子前往查看,捅破窗户纸后看见房门一片血迹,于是命人用斧子劈开房门。此时房内有一具男尸,除了胸口被刺一剑,头也被人砍下,凶器正是张道士随身携带的长剑。”
  “嗯。”
  “背负杀人嫌疑的张道士下落不明,后里镇的乡团开始组织众人搜捕张道士,龙渊寺的和尚也下山协助搜捕。就在和尚们下山的时候,雷声大作,接着他们看到了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他们认为这是火龙升天的异象。与此同时,申云潜的夫人申包氏站在卧室门口和女儿说话,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一颗烧焦的人头从天而降,滚落到申包氏的脚边。申包氏猝不及防,竟被活活吓死。”
  “嗯。”
  “乡团搜捕张道士的行动一无所获,甚至连目击证人都找不到一个。警察试图查明那具尸体的身份,也是白忙一场。整个案件的调查工作陷入停顿,拖着拖着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以上便是‘民国’十一年发生在后里镇申家大院的怪异命案。”
  “总结得不错,”程绫霞拍拍手,说,“不过你刚才说的都是我知道的情况,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啊?”
  “接下来我就要说你不知道的啊。”
  “那快讲啊。”
  “这件案子一共有四个疑问需要回答。”杜撰一边说一边竖起手指,道,“第一,密室是如何制造出来的;第二,密室里的尸体是谁;第三,从天而降的人头是怎么回事;第四,凶手究竟是谁。”
  “关于第一个问题,刚才在青羊宫的时候我已经解释过了,所以跳过不谈。”杜撰挥挥手,说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剩下的三个问题。”
  “给出这样模糊的解释,可以吗?”
  “我已经说过了,那间密室并不是解谜的关键所在,”杜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即使没有那间密室,也不影响整个案件的走向。”
  “哦……”
  “现在让我们回到剩下的三个问题,”杜撰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首先是那具无头尸的问题。”
  程绫霞喃喃道:“说起来,没有头的话,很像是无面尸诡计啊。”
  杜撰闻言哈哈一笑,说:“说到无面尸诡计,很容易就想到横沟正史的《黑猫酒店杀人事件》这部作品吧,作者在小说开头便对无面尸诡计做了一番归纳总结。在推理小说中,无面尸通常是指脸被砍得无法辨认,或是无头尸体、被焚烧过的尸体,甚至尸体失踪等,当类似案件发生时,十个人之中大约有九个人可以猜测到谁是被害者及谁是加害者。因为在无面尸诡计中通常会有一种现象——某甲一直被当成被害者,但他并不是真正的被害者,而是犯人;而一直被认定是犯人而行踪不明的某乙却是尸体本人,也就是被害者。这几乎成了推理小说的一种定式。”
  程绫霞点点头,说:“的确是这样,所以无面尸诡计现在已经很少有作者会涉及了,因为一看到出现无面尸,读者大概都会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那你说说在这件案子里,那具无头尸究竟是谁呢?”杜撰突然反问道。
  程绫霞沉吟了一阵,说:“按照无面尸诡计的定式来说,那具无头尸应该是被视作凶手的张道士。可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那个张道士又高又胖,那具尸体却很瘦,从体型上看,那不可能是张道士的尸体。”
  “这正是弄清这个问题的关键,”杜撰抓抓头发,说,“张道士是一个胖子,那具尸体却是一个瘦子——让胖子冒充瘦子很难,可让瘦子冒充胖子,却不是什么难事。张道士终日穿着宽松的道袍,没人见过他赤裸身体的样子,他完全可以在道袍下垫些东西,装成一个很胖的人。”
  “假如那具尸体是张道士,他为什么要假扮成一个胖子呢?”程绫霞不解地问。
  “还记得之前我问你看过变金鱼缸的传统戏法吗?”杜撰打了个响指,说,“这个戏法的谜底也就是张道士为什么要装扮成胖子的谜底。”
  “我还是不太明白,”程绫霞摇摇头,喃喃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张道士是个变戏法的吗?”
  “你这么说,虽不中亦不远矣,”杜撰促狭地一笑,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到古人的笔记中去寻找啊。”
  “嗯?”程绫霞一愣,说,“古人的笔记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杜撰边说边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一本书,递给程绫霞,说,“你看过这本书吗?”
  “什么书啊……”程绫霞喃喃地从杜撰手里接过书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清人袁枚①的笔记小说《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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