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九里

38 往事如风(3)


从一壶天出来,正是午后十分,容嬷嬷去她分公司安排工作,鹿鸣本来是想回家睡午觉的,想到下午约了小于和林夏吃饭,只得打起精神接着赶场。
    她给张九里打电话,本来是想让他不用过来接她了的,但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九里,我一会儿要跟小于还有他的朋友吃饭,你要是有空,跟我一去好么?”
    张九里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沉沉的笑,“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鹿鸣忍不住也笑出来,故意说:“或者你还是更愿意我叫你老板?”
    张九里悠悠的说:“这世上叫我老板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
    鹿鸣笑盈盈的,“到底去不去啊?”
    张九里说:“去,不过吃完饭你得去我家一趟,老头子怀疑我骗他,你要是不去让他验明正身,他只怕又要把我打成熊猫儿。”
    鹿鸣局促的说:“可是我都没准备。”
    张九里说:“不用准备,反正你骨子里就不讨人喜欢,怎么准备都没用。”
    鹿鸣气得笑出来,不过也知道张九里是想缓解她的紧张心情,所以把话反着说。
    “你人现在哪里?”
    “公司啊。”
    “啊,你没回家?”
    “回了,换了件衣服,又过来了,昨天颓废了大半天,堆了很多事。”
    “劳模。”
    少顷鹿鸣跟小于约好吃饭地点,小于带着林夏过来,到现场一看,顿时傻了眼,“老板?”
    张九里瞪了他一眼,“下班时间,别叫我老板,我有名字。”
    小于不敢吭声,规规矩矩坐下,指着林夏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林夏,”又指着鹿鸣,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神奇的鹿鸣。”
    轮到张九里的时候,他明显犹豫了,“这个,是我公司的老板,张总。”
    林夏一一见过,两方坐定,张九里和小于负责点菜,林夏和鹿鸣聊天。
    鹿鸣说:“你的情况小于都跟我说了,这件事你确实没做对。”
    林夏不服气,“我哪里不对了?”
    鹿鸣耐心的说:“首先你没有权力随便调动员工的岗位。”
    林夏问我:“为什么?范君是厂部经理,他可以调动员工的岗位,我是他的助理,他不在我替他干这些活有什么不对?”
    鹿鸣说:“当然不对,管理讲究权责对应,讲究级别和授权,如果他没有授权给你,不要说他只是短期不在,就算是他长期缺席,你也只能请示他,而不能替他决定,这是管理规则,不能违背,要不然,照你的逻辑推下去,古代那些老皇帝们生病了,那不是就应该理所当然是丞相做皇帝了,哪里轮得到储君太子?”
    林夏说:“那不一样!”
    鹿鸣说:“道理是一样的。”
    林夏没做声,过了会儿才说:“好吧,我还做错什么了?”
    鹿鸣说:“其次,你跟人事经理争执的时候,完全违背了一贯的冲突处理原则,几乎没有一个地方做对了。吵架,尤其是打嘴仗,对于解决问题来说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先了解人事经理的行事依据,而不是逞口舌之快。”
    林夏说:“有什么好了解的!她骂我骂的那么难听。”
    鹿鸣想了想,说:“我跟你说个例子。”
    她顿了顿,才慢慢说:“我从前在北京,给一家集团公司做管理顾问,有一次,公司安排我去解聘一个长期旷工并且嘴巴特别坏的人,事先有人透露了小道消息给我,说此人很有些社会背景。在这之前,他从另外一些途径,约莫知道了公司准备要处理他了,所以我找他的时候,他总说自己不在,我约了他六次,到第七次的时候,他答应跟我谈了。到了谈话现场,我把处理方案告诉他,他当即掀桌子拍凳子,骂不绝口,每一句都诚恳的问候我列祖列宗。我等他骂完了,说,我已经知道你对这个处理方案不满了,刚才你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情绪,现在我们来谈谈,接下里你准备怎么做?他说,我骂了那么多你听不到啊!我说,我没有当你是在骂我,你只不过是觉得愤怒所以口不择言,针对的并不是我。他说,我就是针对你的!”
    林夏说:“他不是挑衅吗?!你当时怎么说?”
    鹿鸣说,“我知道他是在挑衅,所以越发提醒自己要沉住气,我当时说,我们谈对你的处理方案是一码事,你针对我是另外一码事,人不能在同一时间踏入两条河里,所以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我们先把你的处理方案谈妥,再来谈你针对我的事。”
    林夏哑然,说:“这个时候你还跟他讲道理,我真服了你。”
    小于在旁边一副有荣与焉知的样子,“就说我鹿姐是个有格调的人嘛。”
    鹿鸣说:“处理争端最紧要的一点,是一定要保持情绪中立,不倾向任何人,包括自己内心的不理性的欲望和主张,否则争端处理不成,自己先陷入和争端方的混战,对解决争端没有任何好处。”
    林夏愣了半天,问鹿鸣:“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鹿鸣认真的说:“因为我清楚自己的目标是要解决争端,而不是陷入争端或是挑起更多争端。”
    林夏又问:“后来呢?”
    鹿鸣说:“后来我们就谈处理方案了,他考虑了两天,给我回复说接受,最后还向我道了歉,说当时太激动了,讲了很多不该讲的话,希望我原谅。”
    小于骂道:“滚他的,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林夏不吭声了,半晌才说:“现在该怎么办?老张不调也调了,人事经理不打有打了。”
    鹿鸣说:“范君既然让你回去谈,说明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只要你肯拉下脸来,低着头,闭上嘴,锁住拳头,摆出一副认错并且愿意改进的姿态,想来事情是可以回旋的。”
    林夏说:“我那个辞职报告怎么办?”
    鹿鸣说:“这是整件事你做的最糟糕的地方,要把辞职报告撤回来。”
    林夏恨恨的说:“我也不是非要呆在那个破烂地方。”
    鹿鸣说:“你不愿意呆是一回事,你把事情搞砸了一走了之是另外一回事,前者是个人意愿问题,后者则是不负责任,会成为职业污点的。”
    林夏说:“那要怎么办?”
    鹿鸣说:“公司要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哪怕要解聘你,你也要咬紧牙关把工作交接做好,不能气冲冲的甩手就走。”
    林夏垂头丧气的,“好吧。”
    吃完饭,今天的实情算是彻底做完了,张九里买了单,小于提议说:“鹿鸣,我们去看电影吧,你喜欢的杰森斯坦森上新片了,机械师2,预告片可好看了。”
    (小于:作者君你总是这样不分场合的推销郭达叔真的好吗?)
    鹿鸣才刚要答应,张九里先说话了,“今天不行,她得跟我去看电影。”说完他将鹿鸣轻轻一揽,占有性十足的宣告独占权。
    小于眼珠都要掉出来了,看看张九里,又看看鹿鸣,“你们。。。。”
    鹿鸣倒是很大方,“这是我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小于嘴巴大张得能塞进个鹅蛋,“不会吧,那陈校怎么办?”
    张九里脸色一沉。
    鹿鸣笑眯眯的,“放心,小璐可喜欢陈校了。”
    小于眼珠转了转,“鹿鸣你做了老板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行政部应该不能再呆了吧?”
    鹿鸣点头,“我打算辞职回家做家庭主妇了。”
    小于赶紧说:“别啊,那多浪费啊,去我妈那边啊,我老妈听人说过你,对你可上心了,昨天还跟我说要把你挖过去坐镇那个度假村项目。”
    鹿鸣笑了笑,“替我谢谢于总,不过我对运营不感兴趣,那边的活儿我干不了。”
    她回绝了小于,拉着张九里的手,笑眯眯的说:“电影快开场了。”
    小于没有办法,只好乖乖的让道。
    从饭店出来,鹿鸣挽着张九里的胳膊,歪着头对他说:“我们回家吧。”
    张九里说:“不去看电影吗?”
    鹿鸣笑眯眯的,“你不喜欢看电影,我知道。”
    张九里悠悠的说:“看电影这种兴趣,也是可以培养的。”
    鹿鸣心里暖融融的,“好,那我们下次来培养。”
    张九里心道谢天谢地,他对看电影真心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鹿鸣低着头,沉默片刻,说:“九里,你猜小于的妈妈是怎么知道我的?”
    张九里耸了耸肩,“大概是听容采蓝说的吧,那个大嘴巴,就是个大写的话匣子。”
    鹿鸣摇头,幽幽的说道:“我猜不是,应该是有人刻意告诉她的,并且引导她来找我,这个人大概就是温言博吧。”
    张九里问:“温言博是谁?”
    鹿鸣说:“记不记得我们讨论曹总那次,你说没在企业干过的管理顾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大忽悠,我说我有个同学,叫温言博的,虽然没在企业干过,但有很多成功案例。”
    张九里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
    鹿鸣咬着嘴唇,挣扎了很久,才说道:“他如今去了我前男友的公司,”话出了口,她突然有了勇气,“我的前男友,赵巍,如今是海晟集团的总裁。”
    张九里说:“你说的是跟鸿远合作开发度假村的那个海晟?最近城里到处都在议论这个项目。”
    鹿鸣点头。
    张九里一脸深思,“你突然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还打算跟我结婚,该不会跟这个前男友有关系吧?你是不是怕自己会顶不住压力回到他身边啊?容采蓝该不会也是你前男友的说客吧?”
    鹿鸣心惊肉跳,张九里真是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居然一猜即中。
    张九里摸着下巴,“你这个小姑娘,不厚道啊,把我当工具使了。”
    鹿鸣难过极了,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两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招供,“我就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很生气?”
    她低着头,眼泪扑簌簌的滚落,恨自己,又可怜自己。
    张九里问:“那你喜欢我吗?”
    鹿鸣点头,小声的说:“喜欢的,喜欢极了。”
    张九里将她小小的身子捞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发心,“那就行了。”
    鹿鸣呆了呆,抬起头来,茫然的说:“啊?”
    张九里一脸王霸之气,“爷这么有钱又不坏的人,世上没几个,你喜欢爷,算你识货。”
    鹿鸣又惊又喜,颤抖着说:“你不介意吗?”
    张九里笑了出来,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有什么好介意的,我是捡便宜的那方不是吗?”
    他慨叹了声,不甘不愿的说,“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这个前男友,要不是他,你这会儿估计还对我爱答不理呢。”
    鹿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这个男人真的很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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