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贪官

第25章


  在山顶车站的南面有一个山顶餐厅。它建在山崖上一片平地的边缘,而且其建筑颇有淳朴的山野风格,所以很受游人青睐。洪钧带着郑晓龙走进餐厅,选了一个室外临崖的小桌。这里没有嘈杂的汽车声和响亮的乐曲声,只有侍者的脚步声和食客的低语声。这里的灯光并不明亮,这里的桌椅也不豪华,但这一切都给人一种怡然自得的情趣,一种古朴纯真的意境。他们喝着啤酒,看着下面那朦朦胧胧的山谷,领略着不时袭来的阵阵清风,感到非常惬意。他们静静地享受着,甚至忘记了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洪钧终于想起了自己找郑晓龙的目的。他的目光从山下移到郑的脸上,“晓龙,我是来找沈福官的,想了解佟文阁和孟济黎上次来香港的情况。我几次打电话找他,但是都吃了闭门羹。”
  “那大概是因为你提到了达圣公司嘛。”
  “我不可能不说我找他的目的啊。”
  “但那正是他最不愿意和别人谈起的话题啦。”
  “看来,我的调查在无意之间和你的工作‘撞车’了!我知道你的工作是保密的,但是,在你掌握的信息中,有没有可以和我共享的呢?”
  郑晓龙没有回答洪钧的问题,婉转地说:“其实你也保留了一些没有跟我共享的信息,对吧?我是说,你洪大律师绝不会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儿就到圣国去,现在又来到了香港。我想,咱们有必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洪钧笑了笑,“你猜得很对。佟文阁在出事前给他妻子发了一封信,是电子邮件。其中有很多费解的地方,而且可能隐含着与达圣公司有关的秘密。佟文阁的妻子希望我能帮她找到答案。”洪钧从兜里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了那句谶语和提示,递给郑晓龙,说,“这是佟文阁让他妻子牢记的一句话,你看看。”
  郑晓龙把那句话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把纸条还给洪钧,“看不明白的啦!”
  “如果让你猜,你觉得这句话可能是什么意思?”
  “后一句还好说,前一句的意思实在猜不出来啦。我怀疑佟文阁的神经是不是早就出了问题。有人说,一个精神病人说出来的话,一万个正常人也猜不出来!”
  “不无道理。”洪钧若有所思。
  “你别听我瞎说,我这可是在给自己找台阶呢。这几年在官场上混事儿,倒是学会了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找个下台的台阶。”
  “那也不是总能找得到的!”
  “所以才需要勤学苦练嘛!”
  洪钧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已经开诚布公了,该你开诚布公了吧?”
  郑晓龙想了想,低声说:“我们有纪律,不能都告诉你啦。我只能说,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贪污受贿案,涉及圣国市一些部门的领导,也涉及达圣公司。案情相当复杂的啦!办案的难度也相当大啦!”
  “有人干扰?”
  “何止是干扰?简直就是公开的阻挠嘛!”郑晓龙也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们立案后不久,上边就有人让停办,专案组也被迫解散啦。不过,我这个人有点儿倔脾气。我认准的事情,不干完心里就不踏实嘛。所以,没有专案组,我照样办案。不能公开搞,我就悄悄搞。好在大老板对我们的工作还很支持嘛。”
  “进展如何?”
  “已经有点模样了,但是难度仍然很大啦。这不,我就是让人家给送到香港来学习啦!不过,我是不会轻易撒手的啦,而且我在香港也并非无事可做嘛。说老实话,我也正想找那个姓沈的了解些情况呢。”
  “看来,咱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一起走到香港来了。”
  “所以我说咱俩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嘛!”
  “那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圣国宾馆搞色情服务,你知道吗?”
  “有所耳闻。”
  “为什么不管?”
  “我?”
  “我是问为什么没有人管。”
  “色情问题归公安局管,圣国宾馆也是公安局办的。他们说那是‘对敌斗争’的需要,要利用那个据点来搜集走私和贩毒活动的情报。我一个小小的副检察长,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鬼才相信!要我说,什么搜集犯罪活动情报,都是假的,只有捞钱才是真的!”
  “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个‘一号首长’?”
  “你问这个干吗?”
  “那天我无意中走进了圣国宾馆的按摩室……”
  “你也去体验生活啦?”郑晓龙笑着打断了洪钧的话。
  “我哪知道是异性按摩,而且是那个样子!结果弄得我很狼狈。正在我不好下台的时候,一位按摩小姐进来说,‘一号首长’要来,别人都得回避。我才脱了身。我想看看这位‘一号首长’是什么人物,就走到宾馆后门。我没看见人,但是看见了一辆新型奔驰牌轿车。我估计那肯定是‘一号首长’的专车。我记得你那天说过,圣国市只有两个人坐这种车。那么这位‘一号首长’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位呢?”
  “当然是没有和你谈过话的那位啦。”
  “市长曹为民?”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们举起酒杯,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一饮而尽。
  第17章 廉署的咖啡
  14日是星期六,香港人半日工作。上午10点,洪钧又来到廉政公署训练学校,见到郑晓龙。然后,两人下楼,走出东昌大厦,来到旁边的停车场大厦,上到8层。香港廉政公署行动处就在这里。通报之后,二人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连敬培先生就出来了。他们握了握手,稍事寒暄,连敬培去接待处拿来两个“访客胸卡”,让洪钧和郑晓龙戴上。然后,连先生带着他们来到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连敬培说:“我已经约好了沈福官,晚上8点在富丽华酒店的旋转餐厅见面。那里很好啊,吃自助餐,很安静,还可以观赏香港的夜景,和你们昨天去过的山顶又不一样啦!”
  郑晓龙问:“他会来吗?”
  “应该没有问题的啦。我对他说,廉署要请你喝咖啡啦。你们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连敬培见洪钧和郑晓龙都摇了摇头,继续说,“在香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廉政公署找你,你要有大麻烦啦’!我问沈福官,你是愿意到我的办公室来喝呢,还是愿意到外面找个地方喝呢?他当然愿意到外面,因为那意味着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谈话。我就选定了富丽华,并告诉他还有两位大陆来的朋友。他问我是谁,我说一位是圣国市的郑晓龙副检察长,一位是北京的洪钧大律师,洪大状——这是我们香港人对大律师的称呼啦。他好像有点顾虑,但还是说一定会来的。现在还有时间,你们愿意参观一下我们的行动处吗?”
  洪钧和郑晓龙都表示很有兴趣。
  连敬培带着洪钧和郑晓龙参观了廉政公署行动处的办公区,以及带有双机录像设备的审讯室,有单向玻璃隔墙的辨认室和戒备森严的拘留室。连敬培一边走还一边向他们介绍廉政公署的历史——
  “在60年代和70年代初,香港的经济发展很快,但与此同时,行贿受贿和敲诈勒索也成了社会生活中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特别是在警察部队里面,收受贿赂和分发贿款已经变为一种‘制度’啦。当时,无论要办什么事情,人们都得去‘走后门’,请客送礼嘛,而且那礼品越送越大。警察就更不得了啦!他们在各自的管区内称王称霸,甚至公开向商户收取‘保护费’。有的警察还和黑社会狼狈为奸,那可真是警匪一家啦。老百姓自然是怨声载道的啦!1973年,一个名叫葛柏的总警司涉嫌受贿的事情被报纸披露出来,市民要求严惩,但是他居然在接受调查的时候逃到英国去了。于是,市民们上街游行啦,群情激愤嘛,要求政府采取必要的行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港府决定成立一个独立的机构来遏止腐败的蔓延。1974年2月,廉政公署正式成立啦。它独立于警察部队之外,直接向港督负责。一年以后,葛柏被引渡回香港接受审判,后来被判处4年监禁。20多年以来,廉署在香港打击贪污腐败的斗争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得到了市民的支持和尊敬。比方说啦,在廉署刚成立的时候,举报者一般都不会透露自己的姓名。但是现在呢,有70%的举报者都自愿透露姓名,因为他们很相信廉署嘛。顺便说一句,香港说的贪污和大陆说的贪污不太一样,我们说的贪污实际上跟你们说的受贿差不多啦。这也是‘一国两制’嘛。”
  中午,郑晓龙和洪钧告别了连敬培,走出停车场大厦。吃过午饭,他们走进了被高楼大厦环抱的香港公园。他们观看了温室里的各种植物和放养在高大的金属网内的各类鸟禽,登上了公园中心的高塔,并拍了一些照片。然后,他们走出公园,到金钟廊逛商店。郑晓龙买了一些化妆品,准备回去后赠送亲友。洪钧想到宋佳到律所工作已经一年,应该送她一件礼物,就在金店选购了一条精美的项链。
  黄昏时分,他们走出商店,沿金钟道向西,再向北拐上美利道。此时华灯璀璨,车水马龙。他们在喧嚣的汽车声中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干诺道上的富丽华大酒店,坐电梯直上30层,来到典雅安静的旋转餐厅。连敬培已经在此等候,并预订了靠窗的桌位。
  巨大的旋转餐厅缓缓地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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