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个谎言-再一个谎言

第9章


    “请一定要问。”加贺说道。
    这样今天的事就结束了吧,洋次心想。
    “你在机床制造厂工作?”加贺变换了话题,“听说是在板桥的一家工厂当设备维护工程师?”
    “是的。”为什么要问工作的事情?洋次心想。
    加贺将手册打开。
    “事发当天,你早上去了千叶的客户那边,回到工厂是下午两点左右。之后,过了三点,你又去了大官的芦田工业,六点半再次回到工厂,然后换好衣服回家。这些情况有什么不对吗?”
    洋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加贺抱歉地低下了头。
    “我们已经向工厂询问过了。虽然这伤害了你的感情,但掌握全部相关人员的动向是侦查工作的常规。”
    “不,没什么伤害感情的。”洋次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那天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既然你已经向工厂调查过,我想应该不会错了。因为我们的日程安排全部由工厂管理。”
    “嗯,都留下了准确的记录。”加贺低下了头,“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
    “据工厂的人说,你出发去芦田工业的时候,好像说过‘今天就从那儿直接回去了’。听说连要更换的衣服也带去了。这是真的吗?”
    “这个……”洋次搜寻着当时的记忆,“可能我说过,因为这种情形经常会有。”
    “但你后来又回到了工厂。”
    “我想起还有事……反正也不用绕很远,而且如果直接回家,往哪儿放公务车也是个问题。”
    “啊,是啊,听说你在工作的时候是要用车的,是一辆日产阳光的厢式货车,车身两侧印着公司的名字。我见过。”为什么连这个都要问?洋次寻思着,一语不发。
    “不过,”加贺接着说道,“我们去芦田工业核实情况的时候,他们说你到那儿的时间是五点左右。你三点刚过就从板桥的工厂出发,到达大官的芦田工业是五点。这在平时可是半个小时就能到达的距离。你花的时间好像过多了。你中途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呢?”
    “啊,那个,去了书店。”
    “书店?哪一家?”加贺握好手册和笔。
    “就是十七号线旁边的那家书店。”洋次说出了地址,那是一家他时不时就会去的大型书店。“芦田工业那边的人没特别嘱咐要几点到,所以我就稍微歇了口气。这事我也不能声张。”
    “你买了什么书?”
    “不,那天没有买。”
    加贺或许是在记录洋次说的话,在手册上写着什么。
    “请问……”洋次说道。加贺抬起脸。看着他那略显粗犷的脸,洋次试探着问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怀疑你?”加贺身体稍稍向后挺,“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调查得也过于细致了。且不说我们工厂的事情,你竟然还调查了我们的客户。”
    “调查的时候必须干得彻底。这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加贺的脸颊微微松弛下来,露出看上去并非故意装出的笑容。
    “真的吗?”
    “真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洋次便也不好再提出抗议。
    “最后我还想问一件事。”加贺竖起食指。
    “什么事?”
    “你夫人倒在盥洗室时穿的衣服你还记得吗?你说她穿着白色T恤和短裙裤。”
    “我记得是这个样子。”
    “这一点有些蹊跷。”加贺一边说,一边翻动手册,“刚才我说过,她和附近的一位主妇说过话。据那位主妇说,那时候她穿的是鲜红的T恤。因为颜色鲜艳,所以那位主妇记住了,绝对不会错。然而她被杀时却换成了白色T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洋次闻言,无意识地用双手摩擦起手臂来。空调并没有开得太凉,他却直起鸡皮疙瘩。
    “她回家后换了衣服吧?因为去了趟外面出了汗。”
    “但车里是有空调的吧?”
    “那辆车已经旧了,”洋次说道,“空调好像也坏了。”
    “是吗?那这个季节可很受罪啊。”
    “这个嘛,虽说是坏了,但也不是完全失灵了。”一边说着,洋次一边想道:净说些多余的话!
    “红色T恤,”加贺说道,“当时跟其他要洗的衣服一起放进了洗衣机。看来她还是打算洗的。”
    连洗衣机里面都调查过了吗?洋次想着,心情变得更阴郁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我想是这样的。她出了汗,一定是这样。”
    他重复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但是很奇怪。”
    “什么?”
    “将红色T恤和其他衣服混在一起洗,这样行吗?我觉得会染色的。”
    “啊。”洋次张开嘴,正准备接着说什么,加贺已经站了起来。
    “那么我就此告辞。”他行过一礼便出了门。
    05
    葬礼后的第二天,洋次就去上班了。虽然上司说,他可以再好好休息一下,但他自愿来到公司的。
    “在家待着也只是难受。”听到洋次这句话,上司也没有什么可说了。
    但是洋次要求暂时不要让他办需要外出的事,理由是他根本没有心情向客户摆出讨好的笑容。当然,这个要求被接受了。
    洋次一头钻进了一个叫金属材料室的房间。这个房间里进行的工作是对客户提交的试验样品,即由洋次的工厂制造的机床生产的试验加工品进行分析。如果试验品是焊接品,就要横截出它的断层进行研磨,然后检验一番,检查焊接的状况如何,有没有缝隙,以及金属组织的质量如何。如果是热处理品,就必须仔细查看物件的硬度分布等。这工作既劳神,又死板,洋次却沉默不语地闷头干着。许多人从金属材料室里进进出出,唯独他的身影一直在那里。
    他尤其频繁地对一些指尖大小的部件进行检查。这项工作并没有特别急迫的时间要求,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埋头于此。没有谁对此说三道四。看他对着研磨机一丝不苟地研磨试验材料,又一声不吭地对金属组织进行显微镜拍摄,别人想对他说句话都要先犹豫一阵。
    “田沼这段时间果真是有些奇怪啊。”
    洋次开始上班的次日,有人说了这样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是在研磨金属,而且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是受了打击吧。”
    “孩子现在也还没找到。”
    “他自己应该也觉得找不到了吧?”
    “可能是吧。反正我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气氛,让人很难接近他。”
    “他早上也来得很早。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衣服了。回家也是最后一个。那可是义务加班啊。”
    “说起来我在衣帽间里都见不到田沼。以前他还老是在这里闲聊的。”
    “他这会儿怎么会有这种心情。真是太可怜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田沼洋次仍然待在金属材料室里。
    06
    距案子发生过了一周,八月八日,洋次正走在从车站回家的路上。他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正在向他靠近,接着传来一声“田沼先生”。
    他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一辆深蓝色的小轿车里,加贺的脸从驾驶席的窗户探了出来。
    “能坐上来吗?有个地方我一定要带你去一下。”
    “什么地方?”
    “到了之后你就明白了,”加贺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锁,“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有关案子的事吗?”
    “当然是了。”加贺猛地点头道,“来吧,请上车。”洋次处在一种不得不坐的境地,他转到了副驾驶座一侧。
    加贺发动了轿车。他换挡的动作很生硬,洋次心想这应该不是他的车。
    “今天真热呀!”加贺眼看前方说道。
    “热得没办法。”
    “工作的地方没有空调?”
    “办公室有空调,但我们的工作地点是工厂,只有移动式制冷机,风吹不到的地方凉不下来。”
    “那可很难受啊。”说着,加贺转动方向盘。
    “请问,加贺先生……去哪儿?”洋次问道,一边留心不让自己发出不安的声音。
    “马上就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加贺就减缓了车速。看来他是准备找个地方停车了。
    车最终驶进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宽广的停车场。一瞬间,洋次看穿了加贺的想法。他大口深呼吸起来。
    加贺停下了车,但并没有熄掉引擎。
    “时间也不会花很多,外面又热,我还是开着引擎吧。虽然让环境保护团体看见了恐怕要挨骂。”加贺一边拉住手刹,一边说道。
    “为什么来这儿……”洋次说道。但不用问,他是知道的。
    加贺似乎也看穿了洋次的内心。
    “这没有必要解释了吧?”平稳但无疑充满自信的口气。
    “什么事?我完全——”
    “你儿子的——”加贺压过洋次的话。
    洋次吸了一口气,看着加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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