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朱祁镇

第35章


王直是个老成持重的清官,正直而有些迟滞。从此他在处理国家大事上处处倚重于谦。于谦也毅然以国家的安危为己任,决心独撑危局,力挽狂澜。
第十五章 明朝有了新皇帝
一 一波三折难产的皇帝
八月二十三日,瓦剌太师也先半夜拔营离开大同,带着俘虏的英宗皇帝和骗得的大量金银财宝,返回塞外。途经威宁海子、柳源、黑河、八宝山、九十九个海子,抵达他们的老营所在地黑松林。
也先这一次在土木堡取得大胜,击溃了数十万明朝军队,俘虏了明朝皇帝,为什么没有乘势进犯北京呢?究其原因,他与脱脱不花可汗、阿剌知院三路犯边,其他两路都进展不顺,受阻于边关。他自己虽取得大胜,但毕竟麾下只有两三万骑兵,势力稍显单薄,且在宣府、大同受阻。倘若孤军冒进,极易受强悍的杨洪、郭登尾随夹击,胜负难料。
这次也先回到老营,让经历了艰苦战斗和长途跋涉的骑兵休整补充。又与另两路统帅协调行动,重订战略。只隔了一个多月便又卷土重来。避开宣府、大同两处难啃的骨头,转而攻击南线的紫荆关等要隘。
就是也先回老营的这一个多月,使得明朝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得以聚集力量,整顿加强军备,在于谦等人的铁腕整治下,使北京有了巩固的城防,具备了抵抗瓦剌大举进攻的能力。
这一切都是从另立新君开始的。
也先北去之后,皇太后孙氏几乎绝望了。她不知道在宣府、大同索贿未能如愿的也先,将会怎样对待她的儿子。漠北万里迢迢,不通音信。她和钱皇后只能在深宫中终日以泪洗面,肝肠寸断地担心英宗祁镇的生命安全。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郕王祁钰以监国的身份总理朝政,但他终究没有皇帝的名分,也缺少皇帝的权威。对推行政令和战时的紧急动员十分不利。而且大臣们从私下到公开都在议论:也先挟持英宗皇帝为人质,不仅到处拿他做挡箭牌,企图诓开城门,索要金帛;而且在双方的政治、外交较量中肆意进行要挟,从而占据主动地位。如果朝廷另立新君,便会使也先手中借以进行讹诈的筹码成为“空质”,失去作用。
大臣们达成共识之后,于是交章奏请皇太后决断,在瓦剌北遁、英宗归来无望的情况下,从速选立一位新君主,以固国本。
立谁做大明朝廷的新皇帝?从皇族血统而论,最名正言顺的人选当属英宗皇帝的长子、新立的东宫太子朱见深。可是太子尚是不满三岁的孩童。当年英宗嗣位年已九岁,宣宗遗诏军国大事禀报太后而后行,另有五大辅臣辅佐。最后还为阉竖所乘,幼主临朝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况且孙太后自度不具备太皇太后经历数朝的丰富治国经验。大敌当前,立一个小皇帝只会更让瓦剌轻视。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另一个人选就是英宗皇帝的异母弟,身任监国的郕王朱祁钰。他只比哥哥英宗小一岁,春秋正盛。但是他的母妃出身低贱,他又从小生性怯懦,似难当大任。这次朝议引发的几乎不可收拾的混乱就是明证。
郕王祁钰的生母吴氏,原来是宣宗的叔父汉王朱高煦的侍女。朱高煦因为谋叛,宣宗亲率大军包围乐安,将其擒获。汉王府的女眷统统充入后宫为奴。宣宗朱瞻基在凯旋回京的途中,偶然看见了年轻美貌的吴氏,便临时召幸了她。返回京城后,重新为六宫嫔妃所包围的宣宗没有忘记出征途中的这段艳遇。但碍于吴氏的罪人身份,不敢公开将她纳入后宫。宦官们体会圣意,将吴氏安置在靠近皇宫的一处宅院中,方便宣宗经常去临幸。后来吴氏产下一子。宣宗子嗣艰难,除了英宗祁镇便只有吴氏生的这个儿子,取名朱祁钰。母以子贵,吴氏被接到宫中,正式册封为贤妃。宣宗驾崩后,吴贤妃便伴着儿子住进了郕王府。
由于吴贤妃出身低贱,且常年居住在宫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母子俩都性格懦弱,胆小怕事。这次英宗北狩,如果王室多有几位亲王,这监国的权位也断不会落到懦弱的郕王祁钰头上。
此时,皇太后孙氏出于自己的私心,因为英宗生死未卜,太子年龄太小。她只想先找一位王室血统的人过渡几年,待太子见深长大便可继承大位,延续英宗皇帝的血统。倘由郕王祁钰继位,若干年后他的儿子长大,难免又会演出一场“易储”的把戏,太子见深便会遭到废黜。这是孙太后绝对不愿看到的(三年后,这一幕果然上演了,足见孙太后所虑并非没有根据)。
这时,孙太后想起了十五年前,太皇太后鉴于英宗年幼,欲召襄王瞻墡继位的往事。襄王是宣宗现存世最年长的弟弟,素有贤名,现年四十余岁。若召他入京继承大位,再过十几年,太子见深刚好可以接班(这一点孙太后必然要事先与襄王达成君子协定)。
孙太后是颇有心计的人,她在诏立见深为皇太子时即已作了准备,遣太监诏令襄王进京。然而,襄王朱瞻墡果然不负贤名,他接到孙太后的诏书后,立即遣使上书,请求立皇子见深为帝,让郕王祁钰监国,以承正统。
后来英宗复辟,于谦、王文竟因迎立外藩的罪名遭到诛杀。报复心重的英宗祁镇颇为猜忌叔父襄王。但他偶然于档案中看到襄王坚辞嗣位、请立太子见深的奏折,深为感动,遂解除了对叔父的猜疑。这是后话。
襄王不肯来京,于是群臣再次联合上书皇太后,称:“车驾北狩,皇太子年幼。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郕王监国以来,任贤能,除奸佞,政绩斐然,颇孚众望。若能继承大统,实畿内万民之福。请速定大计以安宗社。”
孙太后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只得答应群臣的请求,命礼部诏告天下,立郕王祁钰为帝。
群臣将太后的懿旨告诉郕王祁钰。听说要他当皇帝,郕王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以呢?有……有皇太子在,你……你们怎么……怎敢乱法?”
群臣再三用目前的形势说服郕王。胆怯的祁钰仍然摇头不肯答应,并且逃进郕王府不肯出来。吴贤妃见群臣追进王府劝进,大惊失色。这位胆小的王妃一句话竟难住了大臣们,她道:“太后虽有诏,奈何没有皇上的旨意啊!”
其时,恰有派往瓦剌的使臣都指挥岳谦回到京师。大臣们接见他,询问英宗皇帝的情况。后来大臣们回复郕王和吴贤妃,称岳谦口传皇上圣谕:“朕滞久不归,命御弟郕王继统以奉祭祀。”这句话很像是英宗的口气。可值得怀疑的是,如此重要的大事,皇上为什么连字条都不写一张?所以有人怀疑岳谦口传圣谕并不足信,很可能受人指使所为。
郕王祁钰仍然迟疑不定。
于谦慨然道:“臣等坚持请殿下正位,只是一心为了国家的前途,并非是为个人私计啊!”
众臣又以孟子“社稷为重,君为轻”的道理劝谕祁钰,要他顾念国家处于艰难时期,作为太祖太宗的子孙,要勇敢地担起应负的责任来。最后祁钰终于打消了顾虑,同意接受太后的懿旨。
因为处在非常时期,这一次的登基大典一切从简。九月初六,郕王朱祁钰祭告天地,御奉天殿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景泰元年,遥尊明英宗为太上皇。颁诏在全国实行大赦,蠲免景泰二年田租十分之三。
二 于谦的备战方略
郕王祁钰即位,因其年号为景泰,后世称之为景帝。景帝新立,因他生性怯弱,且素无治国经验;而面临的却是极其危险的形势:太上皇祁镇沦落在瓦剌手中,也先挟持他到处招摇撞骗;且随时将大举进犯。京师人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祁钰既已即位,受命于危难之中,纵使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要上。自己没有理政的经验,就只好依靠大臣们群策群力,审慎决策。当前最重要的是加强战备,抵御瓦剌军将要发动的大举进犯。
在同阉党的殊死斗争中,于谦表现出的果断与魄力,深得王直等重臣的信任。郕王祁钰在任监国时即已擢升他为兵部尚书,全权负责整顿军旅和防卫事宜。他即位为景帝后,召于谦入对时,于谦郑重地启奏道:“瓦剌也先得志,挟持扣留了太上皇,势必轻视中原,长驱南下侵犯京师。臣请陛下:一、饬令诸边镇守将从速整饬边防,同心协力严防死守,抵御来犯之敌。
二、京营的兵源薄弱,兵器将要用尽。应立即分路招募民兵,饬令工部加紧制造武器盔甲。
三、分兵把守九门,在城郊外列营驻扎。并将城郊外的居民全部迁入城内。
四、启用能臣,像轩一样的文臣应任命为御史;像杨洪、石亨、柳溥一样的武官,应用为将帅。
至于用兵作战的事,臣亲自承担。若战守失利,请陛下治臣之罪!”
景帝十分信任于谦,对于他建议的这些措施,均一一采纳,诏令付诸实施。
这时,朝廷紧急征调的各路勤王兵马陆续到达。连宁阳侯陈懋率领剿捕叛匪的浙江兵都已齐集京师。当时朝廷还曾下令调王骥统率的征麓川的数万兵马,那是明军中的精锐部队。王骥依附阉党,遭到多名御史弹劾。但他借口奉命平苗叛,拥兵自重,逗留湖广辰、沅之间,直到景泰元年方才回朝。
新调集的各省备操军、备倭军和运粮军以及各地卫所的勤王兵马,总数约有二十余万,补充了三大营的缺员还绰绰有余。然而兵卒来源芜杂,各营不相统一,每逢调遣,信号纷更,兵将或不相识,这又如何能形成战斗力?于谦有鉴于此,深感必须选择有经验的将领才能统驭这样一支散兵游勇般的军队。
这样的人才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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