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寻凶

第54章


她没有办法让亨特停下来,直到最后――两分钟后还是十分钟后?――低沉而令人揪心的哭泣声似乎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深沉的呻吟声终于变成了筋疲力尽的啜泣声,最后连喘气声也停了下来,他终于安静下来了。
    一番大哭之后,他终于沉沉睡去。塔玛拉拿被子把他盖好,他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偶尔焦躁不安地喊上一两嗓子,但大部分时候,他就这么蜷缩着,一声不发。塔玛拉几乎一直就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翻遍了宾馆给每个房间提供的旅游杂志,然后开始阅读一本以前一位客人落在书架上的小说,小说名叫《我在雨中等你》。因为小说的叙述者是一只狗,阅读过程中她得跨过让人难以置信的高门槛,但她认为这本书写得相当好,虽然她在阅读的同时还得惦记着怀亚特,无法一门心思地钻进这本书里。
    8点15分左右,她查看了一下,发现亨特终于睁开眼睛了。她放下书,走过去坐在亨特身边,慢慢地弯下腰,摸摸亨特的脸,然后又轻抚亨特的身子。
    “嘿。”她小声说。
    亨特闭上眼睛,出了一口气。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亨特根本没有醒过来,可接着亨特又睁开眼睛。
    “一切安好,”她说,“你在这儿是安全的。”
    没有答复。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可他似乎对一切熟视无睹。
    “你想起床吗?我想我们还可以找一点晚饭吃,时间还不是太晚。”
    他闭上眼睛,全身翻动起来。
    怀亚特又醒过来了――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没有多少挣扎。塔玛拉扶着怀亚特从床上下来,让他坐在椅子上。她把被单盖在怀亚特的身上,因为怀亚特似乎浑身冰冷。最终,大约一个小时前,塔玛拉内心深处对怀亚特越来越多的担心终于超越了恐惧。她担心如果她把怀亚特一个人留在这儿,怀亚特就有可能会失控,或者干些更愚蠢的事来。她告诉了怀亚特自己要去哪里,然后勇敢地跑到前台,看看能否得到别人的帮助。
    塔玛拉把古铁雷斯医生带回房间的时候,亨特还坐在之前的扶手椅上,双眼紧闭,紧绷着脸,毫无生机。古铁雷斯医生是一位态度温和的老人,英语说得很流利。他马上走到亨特身边,打开椅子上方的灯。
    “亨特先生,”他轻声说,“能听见我说话吗?”
    亨特睁开眼睛,点点头。
    “我是医生,感觉怎么样?”
    费了好长时间,他终于说出一个字来:“累。”
    “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他又萎靡不振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又闭上眼睛。
    “累。”他又说了一声。
    医生转向塔玛拉,“他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我不清楚,有几个小时了。下午早些时候他情绪有点失控,然后就睡着了。”
    “隋绪失控?”
    “先是大声哭泣,接着低声啜泣,他一直压力很大。”
    “还喝了酒。”古铁雷斯说。
    “是的,喝了啤酒和龙舌兰酒。”
    医生点点头,一点也不惊讶,“混在一起喝可不明智。”
    “是的,可我认为他没有喝多。我们俩一路说着话走回来,回来之后他还一直说着话呢。接下来,他就有点失控了。”
    “你提到的压力,是感情上的压力吗?”
    “今天,他第一次遇见了自己的生父。小时候他被人收养,也一直抱怨自己的偏头痛。”
    “偏头痛有多久了?”
    “至少好几天了。”
    “他睡眠怎么样?”
    “很少,一天两三个小时。”
    古铁雷斯咂着嘴,“睡眠不够啊!听起来像是急性焦虑症加上睡眠不够,这两个在一起就好像没吃豆子和大米了。当然,酒精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你是说他太累了,喝多了吗?”
    医生阴沉着脸,摇摇头,“哦,不,夫人,比这严重多了,他患上了在美国称之为精神崩溃的疾病,他无法从感情上去应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情,因此他的意识心智已经停工了。”
    “这得持续多久?”
    “看情况,一天到两个星期不等。好好休息,再加上药物治疗,他不久就会好的。”古铁雷斯转过身,一只手放在亨特的膝盖上,用力一推。他猛然意识过来,可脸上依然没有什么生机。
    “先生,”医生说,“今晚需要到医院看看吗?”
    “去医院?”
    古铁雷斯点点头,“在美国,他要进医院接受治疗,这我可以安排。”
    “你认为这对他的康复有必要吗?”
    医生耸耸肩,“也许有必要,也许没有必要,可也无害啊!一个陌生地方的医院对他可能弊大于利,所以很难说。”
    塔玛拉坐在那儿,搓着手,朝怀亚特看去,“你听懂医生的话了吗?我们该不该去医院?”
    亨特艰难地咽了一口气,吐出一句话来,“就在这儿。”
    “你能回到床上吗?”古铁雷斯问道。
    塔玛拉站起来,“我可以帮他。”
    她走过去,拿掉被单,然后双手搀扶着他,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倒在床上。
    “我们就先待在这儿吧。”她说。
    “我想,也希望,”古铁雷斯对塔玛拉说,“这病很快就能过去,今晚我们可以当一个孤立的病例来治疗。他能说话,也听懂别人的话,但他身心俱疲。因此,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他睡觉。”他交给塔玛拉一个小纸包,“他要服用一味……他喝过酒多长时间了?”
    “六七个小时。”
    “好吧,就服用一味,现在只能服用一味,这样他就能睡着了。明天早晨,如果焦虑继续,还偏头痛的话,”他给了塔玛拉一个小塑料盒子,里面有四粒药丸,“再吃一粒这个,这是劳拉西泮片,用来稳定他的焦虑情绪。但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只有他需要的时候才能服用。这药会让人上瘾,要小心服用。你们回家时,如果他还需要的话,得找医生看看。你们在这待多长时间?”
    “一两天。”
    “好了,你们找我来真够明智的,睡着觉了,进入正常的睡眠节奏,这可能很快就过去了。有时候,情绪上的宣泄、失控是一种自我康复。比如说,如果他明天还是没有反应的话,请再打我电话,还得进一步进行治疗。”
    “希望他能恢复过来。”她说。
    “是的,希望如此。”医生站起来,合上药包。塔玛拉把他送到门口,又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走进卫生间倒了一杯水,让怀亚特服药。
    
    第28章
    
    两天后,星期三的上午,亨特睁开眼,转过头,看见塔玛拉斜坐在扶手椅上,边喝咖啡边看书。百叶窗打开着,阳光就照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她穿着宾馆的白色浴袍,身旁是一个白色咖啡瓶和一个咖啡杯,还有一篮水果放在桌子一端,就在胳膊肘旁边。
    他这是在哪儿?
    从太阳照射的角度,他能断定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自己睡过去了,窗子外面的天空是深蓝色的,能闻到咖啡和巧克力的味道。他打着哈欠,在被子下面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着她。
    “你太漂亮了。”他说。
    她马上又惊又喜地合上书,放下咖啡杯,转过头看着他,满脸的担忧神色。
    “很高兴你这样想,”她说,“你怎么样了?”
    “不错,”他说话有点慢腾腾的,有点头晕眼花的感觉,“如果能喝点咖啡就更好了。”
    “我想我可能还给你留了点。”
    “太好了。”
    “嗯,我来看看,”她端起咖啡瓶,把他的杯子倒满,“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他看着塔玛拉加了一袋巧克力粉,搅拌,接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等他从床上坐起来,还在他身后加了个枕头靠着。他接过杯子,“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概中午了。”
    “星期二吗?”
    她脸上绽放出柔和的笑容,“星期三了,我看过日历。”
    “那是两天前的事了?”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想这事让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他把杯子放在被子上,轻拍着床。
    过了一会儿,塔玛拉伸手端起自己的咖啡,走到床边坐下来,双手紧握着杯子。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亨特说,声音还是有点沙哑,“我讲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能说的就是很抱歉。如果你想现在离开,我不会怪你。”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你没什么好道歉的。你恐慌发作了,医生说就是疲惫和焦虑所致。猜猜看?真正的打击啊!龙舌兰酒可能也帮不了你。总的来说,你整个人就是短路了一会儿,情况就是这样。”
    “短路了,说得妙极了。”
    “嘿,负荷过大,就短路了,就这么回事。”
    “好吧,可这事从没在我身上发生过。
    “
    “不无遗憾地说这开启了你崭新的生活。是的,开启了。”
    亨特疲惫地点点头,“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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