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原来是这样

第52章


“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在文学作品中,他也表现出自己的无奈与悲愤:“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以辛弃疾之才华,本来应该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他胆识无双,慷慨有大略,但最终被埋没了。这是辛弃疾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
四二 庆元党禁:韩侂胄时代
在南宋诸皇帝中,宋孝宗算得上是贤明之君,他统治时期,也可以算是南宋一个小黄金时代。可是在当了二十七年的皇帝后,宋孝宗感到恢复中原的梦想无望实现,遂心灰意冷,索性依高宗旧例,把皇位传给太子赵惇,自己当太上皇。
孝宗本意是想抛开繁重的政事,安享晚年。可是他哪里知道,自己这一退位,居然惹起无尽的烦恼。
原因起自一个女人:皇后李凤娘。
太子赵惇登基,史称宋光宗,原先的太子妃李凤娘便成为皇后。宋光宗性格懦弱,而李皇后则是个刁蛮娇横、妒悍跋扈的母老虎。夫弱妻强,可以想象,宋光宗就是一个被李皇后随意摆弄的木偶人罢了。李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宋孝宗对这个儿媳就看不顺眼,多次批评她,并告诫她勿染指政事,否则将废了她。可是彼一时,此一时,光宗上台后,李皇后便开始展开报复行动,挑拨孝宗与光宗父子俩的关系。最后,宋光宗与父亲势同水火,竟然拒见宋孝宗。
李皇后妒忌心很强,凡是被光宗皇帝看上的嫔妃、宫女,她势必要加予迫害。她害死了光宗宠幸的黄贵妃,又把一个宫女的双手砍下来送给皇帝,只是因为皇帝称赞宫女的手白晳好看。李皇后的残忍独断,把宋光宗折磨得精神失常了,堂堂一个皇帝,居然成了个“疯子”。以后皇帝的病时好时坏,朝中政事“多决于后”。
绍熙五年(1194)六月,太上皇宋孝宗在郁郁中去世。直到这时,光宗还不肯出面主持丧礼,令孝宗葬礼迟迟无法进行。朝廷大臣对光宗皇帝的表现相当失望,宰相留正向光宗提出速速册立太子,但遭到皇帝的拒绝。留正索性假装跌倒受伤,辞了相位。
此时朝中一帮大臣开始密谋逼光宗退位,赵汝愚、赵彦逾、郭杲、叶適等人商量后,决定向太皇太后(宋孝宗母亲)求助。那么要找谁去向太皇太后陈情呢?他们选定了一个人:韩侂胄。韩侂胄是北宋名臣韩琦的五世孙,也是太皇太后的姨侄。
鉴于光宗已经不适合当皇帝,太皇太后以国家大局为重,同意赵汝愚等人的意见,传谕由赵汝愚主持此事。在大臣们的逼宫下,宋光宗被迫退位。与其他朝代相比,宋朝皇帝逊位的特别多,前面的徽宗、高宗、孝宗都是主动退位,而光宗则是被逼退的。光宗之子赵扩继位,史称宋宁宗。
在这场不流血的政变中,赵汝愚立下首功,而韩侂胄也是起到关键作用。
韩侂胄心里有点飘飘然,自以为有定策之功,怎么样也可以进入权力中枢吧。他便去找赵汝愚,一同商量此事。岂知赵汝愚当面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他这样对韩侂胄说:“我是宗臣,汝是外戚,都不应论功求赏。”
原来赵汝愚乃是宋朝宗室,而韩侂胄是宋宁宗皇后韩氏的叔叔,是外戚。赵汝愚的意思就是,咱们是宗室或外戚,应该要做出表率,不要争功求赏,不然别人认为咱们搞政变,乃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不过后来赵汝愚还是被宋宁宗任命为相,韩侂胄却没能进入权力中枢,这下他气坏了。韩侂胄有自己的关系,他与太皇太后及皇后都是亲戚,凭着这两层关系,得以出入宫禁,再加上他拥立皇帝有功,也渐渐博得皇帝的信任。接下来,他要想方设法打击赵汝愚。
在当时南宋学术界里,理学正逐渐占据统治地位,而朱熹则是理学的代表人物。时任宰相的赵汝愚是理学的忠实信徒,他掌权后,便推荐朱熹为讲筵侍讲。除了朱熹之外,李祥、杨简、吕祖俭等理学名士,也纷纷被赵汝愚招罗到朝中。一时间,理学派成为朝廷中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
朱熹对韩侂胄有很强的警惕心,认为此人善于弄权,又凭恃其外戚身份扩张实力。他便警告赵汝愚:“侂胄怨望已甚,应以厚赏酬劳,出就大藩,勿使在朝预政。”但赵汝愚不以为然。朱熹遂直接向皇帝进谏,直言韩侂胄奸邪。当韩侂胄得知后,勃然大怒,决定要给朱熹点颜色瞧瞧。
韩侂胄打听到一个消息,朱熹给宋宁宗讲课时,总讲些“正心诚意”、“存天理去人欲”的东西,听得皇帝直打瞌睡。皇帝根本不喜欢理学!对韩侂胄来说,这可是扳倒理学派的良机。于是他故意设计了一出闹剧。
有一回,皇帝召优伶入宫唱戏。韩侂胄暗地里吩咐这些戏子穿戴峨冠阔袖,打扮成大儒的模样,在唱戏时,把理学家说的“性理之说”拿来说笑解嘲。要知道理学家们讲正心诚意,个个严肃得不得了,却被韩侂胄找来的戏子丑化了一番。对理学不十分感冒的宋宁宗,看到这出抹黑大儒的戏,亦不禁感到解气。这时,韩侂胄趁机说:“朱熹迂阔,不可再用。”皇帝早就对朱熹的讲学厌烦了,听韩侂胄这么一说,遂下诏罢免朱熹。
对韩侂胄来说,朱熹只是一颗小棋子罢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韩侂胄的真正目标,乃是扳倒宰相赵汝愚。
朱熹事件,成为朝廷中两派,即理学派与韩侂胄党交锋的导火线。
朱熹被罢后,赵汝愚、陈傅良、刘光祖等人纷纷上书皇帝,要求收回成命。然而皇帝非但不挽留朱熹,还把陈傅良、刘光祖两人贬职。赵汝愚一怒之下,请求辞职,皇帝不批准。与此同时,韩侘胄反倒兼职枢密院都承旨,势焰越发嚣张。曾经从学于朱熹的彭龟年弹劾攻击韩侂胄,结果被罢官。陈骙出面为彭龟年辩护,也坐罪免官。
在这场交锋中,韩侂胄连连告捷,他的矛头很快对准了宰相赵汝愚。
要攻击赵汝愚什么呢?韩侂胄与一帮党徒研究半天,找了一个理由。自大宋开国以来,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宰相一职,不由赵氏宗室担任。赵汝愚是赵元佐(宋太宗赵炅的长子)的七世孙,这下子韩侂胄有理由了。于是他便指使李沐上书弹劾赵汝愚,称他“以宗室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并告他“植私党”“专功自恣”。这一击实在致命,赵汝愚被罢相。
韩侂胄的时代来了。
但是理学派也是不好惹的。自从理学兴起后,自称继往圣之绝学,就是把孔、孟当年的绝学接过来继续发扬光大。理学虽然不是宗教,但有着宗教般的信仰,他们强调正心诚意,要培养浩然之气。在理学派眼中,韩侂胄就是个奸佞之徒。
李祥、杨简、吕祖俭等理学名士,纷纷上书请留赵汝愚,并攻击韩侂胄。这些正人君子既然不屑使用小人手段,如何抵得过对手的阴招呢?遂纷纷败下阵来,要么被贬,要么被流放。但是理学自从北宋二程、张载倡导以来,到了南宋朱熹时已俨然成为学术之主流,信众基础坚实。老师被打倒了,轮到学生上场。
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道、林仲麟、蒋传、徐范六人,伏阙上书,为赵汝愚等鸣冤,言辞激烈。在皇帝看来,学生此举,无异于公然要挟朝廷,大怒之下,把六名太学生流放到五百里外。这六名学生虽遭流放,却赢得人心,时人称其为“六君子”。
赵汝愚罢相后,韩侂胄因为外戚身份,也不好就任宰相之职,于是便把他的同党京镗推到宰相宝座。韩侂胄虽不是宰相,实际上权力比宰相还要大。
在“六君子”上书后,韩侂胄也深感理学派根深叶茂,不容易一网打尽。要彻底清除理学在朝中的影响,就必须在理论上给予致命一击。韩侂胄与同党何澹等人研究后,出笼了一个伪学的名目。所谓的伪学,就是伪道学、伪儒学。
那么韩党攻击伪学的根据何在呢?
这里就要说一个故事了。
理学产生于北宋,特别是经程颢、程颐以及张载的倡导,成为时代显学。理学家对道统是这样认为的:孔子是得到尧、舜、文、武的真传,孟子得到孔子的真传,但是孟子之后,就没有人传承了,隔了千年后,程颐又继承了。程颐开创的伊川学派学说奠定了理学的基础,与后来朱熹之学合称为“程朱理学”。
宋高宗曾一度对程颐学说大加赞赏,后来陈公辅上书,斥责伊川之学为“狂言怪语,淫说鄙论”。当时南宋正值存亡关头,推崇伊川之学的人,多数只会高谈阔论,标榜道德,在国家存亡问题上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因此宋高宗遂下诏:“天下士大夫之学,一以孔孟为师,庶几言行相称,可济时用。”也就是说儒学应该回归孔孟之说,应该师法于孔孟,而不是师法于伊川(程颐)。
宋高宗的这道诏书,后来便成了韩侂胄一党攻击理学为“伪学”的依据。何澹向宋宁宗提出:“臣愿陛下以高宗之言,风励天下,使天下人皆师孔孟。有志于学者,不必自相标榜,使众人得而指目。”虽说韩侂胄一党攻击理学为“伪学”,乃是出于政治目的,但也道出理学的一些弊病,比如“自相标榜”,“同门则相庇护”,门户之见颇深。
但是问题来了,什么才算真儒学,什么算伪儒学,标准为何?
切不要以为韩侂胄是要跟朱熹探讨学问,他可没那兴趣,也没那个水平,他巧立名目,乃是为了打击政敌,实施专政。但凡是攻击韩侂胄一党的,无论是不是真的理学家,统统打上“伪学”之名。于是乎,朝中同情理学者纷纷被罢,而严斥“伪学”者则加官进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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