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孤独,只差你

第17章


  
  江海阔也很喜欢诸葛汗青,在镇上的首饰店里给胖小子买了块玉观音,晚上两个人就琢磨那根红绳怎么往环里穿。
  
  房顶上的白炽灯发出橘黄色的暖光,照得人身上发热,成玲还是穿着白天那条民族风的吊带裙,长发粘在脖子上,身后汗湿了一大片。
  
  白天他们一起上山砍竹子,成玲作为东道主,自然要熟悉一些,可江海阔这个知识充沛的大百科偏跟她抢风头,反倒教她认野菜,边走边讲它们的学名,给她指那些在当地叫法很奇怪的昆虫动物。
  
  村里的老人频频回头,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自豪感,不同于别人指着身上名牌奢侈品的虚荣,那是偏向于独占的骄傲。
  
  下午把砍的竹子卖给了同行的大厂家作原料,赚了笔钱,出了趟门,不但花超了,还倒贴钱给她弟弟买了礼物,哪里是会过日子的人。
  
  此刻两人厮混在一起,画面格外温馨。
  
  成玲却拿着他穿好绳的玉观音左看右看,讷讷道:“真难看啊,我觉得肯定不是这么弄的。”说着低头要去解开。
  
  江海阔捉她的手:“我忙活半天你给解了,不是践踏我劳动成果吗?回去我手头充裕了,再换个金属链子,看白金和铂金的哪个合适。”
  
  成玲耸肩:“行,我不解,可你这么抱着我,我哪能动?热得我衣服上拧下来的汗都能去浇花了。”
  
  江海阔这才意识到整个过程都抱着她,脑门上的汗成股往下淌,咳了声,又笑了笑,问她:“我松开你让我亲一下?”
  
  两个人的亲密一直处在拉手的阶段,不像披肝沥胆坦诚相见的爱人,成玲在举止和思想上都是相当保守的姑娘,可骨子里却有一股犟,支持着她一往无前的勇敢。
  
  她不主动也不退缩,浓情地望着他,让人压根没法抵御,江海阔低头摸摸她的耳廓,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成玲,我希望你平安。”
  
  一语成谶的都是灾难,心愿是不被保佑的,会被打破,会毁灭,也会消亡。
  
  成玲的人生毁在二零一二年的夏天,葬送在始料未及的大火中。
  
  那是九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魏潇和蒋婷起了争执,矛盾激化到了上小树林约架的程度,成玲得到消息,放下手头包括烧水在内的一切事宜,火急火燎地冲到现场劝架,谁成想,没有一个人的寝室里,电水壶短路,溅起一片火花。
  
  先是点燃的桌子上的书本,然后是易燃的化妆品,引起了几次小爆炸,并以飞快的速度烧到了床上,滚滚浓烟从房间里冒出来。
  
  隔壁寝室的女生后知后觉地往外撤,消防车很快到达,训练有素的消防官兵全副武装冲进室内救人,足足两个小时才将火扑灭。
  
  起火房间惨不忍睹,触目所及皆是焦黑一片,这场事故中,三名女生被火烧伤,十四名女生呼吸道受损,给学校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和不良影响。
  
  一寝室四个人全部开除,通报批评,而成玲作为始作俑者,因失火罪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最难过的不是在牢里那两年,而是公务员搜集证据、作为犯罪嫌疑人呆在看守所的时间。
  
  闭塞的环境,没完没了的审讯,学校的代表人公事公办的探望。
  
  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脾气都不是很好,甭管犯了什么罪进来的,一视同仁地视为十恶不赦,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不是呵斥就是蔑视,送进来的饭菜里总是有很多恶心的虫子,是故意放在黑暗环境里用光线照过的,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程序及其繁琐,悬而未决的拖延更折磨得人心惶惶。
  
  那种穿着囚服排着队登记的正式更让人不知所措,痛苦自然不必言说。
  
  庭审,宣判,处决。
  
  起初成玲还会想,自己怀揣着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接纳世界为什么还会被这样对待,后来也就想明白了。
  
  错了就是错了,善恶不能相抵,那一刻她服了软,情绪也变得非常悲观,自杀的冲动起起伏伏,来去数次,既想以死谢罪,又怕成了畏罪自杀。
  
  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最后,她选择了绝食。
  
  两天后的深夜她因为胃出血被送进了医院,直接扭送到了监狱,开始了她的服刑生活。
  
  江海阔得知消息来探望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成玲坐在那面玻璃前,眼眶微湿,软声恳求他:“不要让人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好吗?”
  
  你是我的骄傲啊,我怎么能成为你的污点。
  
  那种日夜难安的心慌自责,给他人产生影响的愧怍,已经成了她心底的一道心魔。
  
  江海阔没有马上指责她把自己看得多么伟大,也没有责备她当时多么不小心,更没有为了她放弃如今的地位成就,沉默地看着她,非常冷静地问:“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吗?”
  
  一句话便把抱怨变成了选择。
  
  你若信任我、依赖我,我势必陪你风雨共度;你若不愿牵连我、拖累我,我也一样尊重你的人格。
  
  成玲无意博取同情,也无意证明自己的高尚,她敢说也敢做,强忍鼻酸点了点头,深深望着他,做最后的诀别。
  
  江海阔目不转睛看着她,像真的在用心交代,下了很大决心在忍痛割爱,眼眶微红道:“你好好的,出来以后不要熬夜,不要喝酒,不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也不要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笔孽债想这么欠着了吗?你问过亲妈没有?
☆、第十五章
  
  成玲锒铛入狱对江海阔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这种打击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面上看不出来,手头出错的几率可是大大增加,放在他这么严谨细致人身上,简直是一个大写的不可思议。
  
  老师傅察觉到不好的苗头,把他拉到作业间外谈话,和蔼地问:“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你精神头不是特别好,要是抗不过去,就歇两天,我批你两天假。”
  
  江海阔慎重考虑了一下,也不逞强:“您批我一天吧,我一定尽快调整好状态。”
  
  他心里确实有放不下的事,从事这么严谨的工作,迟早要出大事。
  
  郑怀章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劝慰道:“年轻人有什么好愁的,少什么都不能少了重头再来的勇气,那些困难,哪有正经做事重要。”
  
  江海阔笑笑,认真回应:“您放心,我想得开。”
  
  一天的假,也是仅有的假,他跑到德云社听了场相声,想方设法让自己想开。不说完全忘记,至少不要回想她深情望着自己的样子,不要想象她在牢里过得多艰难。
  
  可到底,无论怎么投入都集中不了精力,他就那样不动声色地看着台上的相声演员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没听进清。
  
  能站在台上亮相的,都是郭德纲老师的得意门生,谈不上没有笑点,周围的人都在傻乐,就他一个人面孔严肃,思绪纷飞,扯都扯回来,最后没办法,出了剧场随手买了包最烈的烟。
  
  烟草味浓得没点着都熏得呛鼻,太阳底下吹的都是很热的风,他汗流浃背的站在墙角,抬手点燃,刚吸一口就咳得呛了几声,旁边的女孩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眼神异样。
  
  江海阔也不在意,又把滤嘴递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吞云吐雾,分明灌药似的难受,却一连吸了两根,等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一点不留恋地把烟蒂摁灭,和大半盒烟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放纵这一次,他就不回头了。
  
  几个月没回家,江海阔也惦记着父母,打了个电话说回去吃饭,去干洗店把外套洗了一遍才进的家门。
  
  吴兰英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成玲坐牢的消息,借题发挥,坚决要求他们断绝来往。
  
  一个人生有污点的人,恐怕再无容身之处,改过自新,哪里有说的那么容易,就算一切从头,人们的宽容度也绝不会大到不忧不惧。
  
  江海阔开始还解释两句,说是失火不是纵火,不是她故意的,吴兰英反倒被他惹火了,严厉反驳:“失火是外因,内因呢,还不是因为做事马虎做人粗糙。无心犯错难道就不是错,儿子,做人不能这么没原则啊!”
  
  说得多占理,人性和情面,没有因为生而为人温柔半分。严苛的要求,说出来都是社会、世界,大层面的。
  
  犯了错,就一定是社会的毒瘤,而与社会脱节,又成了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这种双标,人人都有却很难察觉。
  
  江海阔无话可说,既不能给成玲招责备,也不能忤逆母亲的教诲,左右两难,索性一耳提面命就回避,也在给自己找份解脱。
  
  他原以为不表态这档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哪里有这么简单,一旦人吃的亏和老辈人的观念重合,就会衍生出无数类似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俗话警句。
  
  错误不但永远得不到原谅,还会被反复提起、追问详情,哪怕这件事和生活本身没什么关系,也会被当做典型案例翻出来称为教训,最后连严肃刻板的江建勋都看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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