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孤独,只差你

第19章


  
  他没有惆怅的情绪,多费口舌的人自然也不会再感到同情,说两句后如鸟兽散了。
  
  谁也不知道他有多痛。
  
  他知道成玲的庭审结果,天已经过了三伏,尘埃落定,他连为她请律师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四肢百骸涌上来的那股恶寒让人感觉一盆冷水泼下来,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起初他也认为判决不公,找了个做律师的熟人详细咨询,带着给她平反的心,势必给她洗刷罪名,让一切沉冤昭雪。
  
  令人失望的是,事件并没有转机,对方给他的答案是,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已是万幸。
  
  律师说,你想一想,这要是发生在高铁上,携带了违禁物品,烧死了一片人,家属能原谅你吗?你觉得没什么,就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违反学校规定造成的后果,得叫她自己负责。
  
  人这一生里,有多少不以为意的一意孤行,有的不足轻重,有的,真的能带来灭顶之灾。
  
  江海阔心灰意冷,从那家律师事务所出来,毫无形象抱头蹲在门口,皱着眉痛苦地揪着头发,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他恨自己专注事业,对她的关心少了,他恨那时恰好被关在与世隔绝的封闭环境里,没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他恨相聚太短别离太长,最恨的是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再不能像放弃学分那样放弃他的理想和前途了,现实之残酷,远不能用骨干形容。
  
  既然天命难违,那就不违。
  
  当头一棒让他一夜之间成熟得不像样。
  
  男子汉顶天立地,天塌了去扛,疼一点也无所谓,于是他来到关押成玲的地方看她最后一面,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成玲对他提出了分手。
  
  他从来不是别人要走还执意挽留的人,可那一瞬,要不是隔着冰凉的玻璃,他真想把她按在怀里再不松开。
  
  那股冲动持续了很久。
  
  很多想法在脑海了盘桓了很久,发泄不难,难的是忍耐和割舍。
  
  如果分手能让她心里的罪孽少一点,未来的日子好过一点,他有什么立场反对她的决定,那时候啊,他可是一心顺着她,只要她轻松愉快,他宁愿拿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换,包括生命本身。
  
  熬过了那段无比艰难的日子,他重新振作,将主要精力积极投入到工作生活中,恰逢那年国家领导班子换届,大换血,他们的上级也彻底洗了一遍,多了许多难能可贵的机遇,肩负着责任和挑战,他很快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取得第一项成就的时候聚餐庆祝在所难免,江海阔难得大醉,那帮兄弟也已酩酊,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话匣子打开以后有人就失言了,张嘴问起江海阔什么时候娶媳妇,说他也算事业有成了,桃花怎么还没动静。
  
  没醉的人敏锐地察觉到,连忙嬉皮笑脸打圆场,作势踹那人一脚,骂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江海阔扶着额说没事,你们不提,我想都不敢想。
  
  溃烂的伤口不去管它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后果可想而知。
  
  有人好奇了,这是守身如玉啊,那女孩到底稀奇在哪里,居然能坚定成这样?堪称痴狂。
  
  江海阔笑而不语,有的人一出现,就成了宇宙的中心,而成玲对他来说是整个宇宙,忘记了,他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是她哪哪和别人不一样,是从第一眼就合上了心里的标准,她有女孩子的灵动娇嗔骄傲宽容,和天底下的好姑娘,没什么不一样。
  
  你问我为什么不敢想,一定是没有体会过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满大街都能找到她的影子是什么样的感受。
  
  看到的每一个女孩,都像她。
  
  二零一六年夏初,南方陡降大雨,湖北、江苏、安徽等省市洪水泛滥,成了重灾区,国家几位领导人南下视察,采取了很多应急措施应对灾情,浙江的核电站受到影响,江海阔奉命出差,也不知道会不会调到南方,作为升迁提拔的契机。
  
  按照惯例,临走前他去买告白礼物给京城里的亲朋好友,就去了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也是在那里,他从人群里,一眼认出了朝思暮想的人。
  
  她头发变短了,瘦了也黑了,在店里温柔地给客人搭配服饰。
  
  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第十七章
  
  江海阔以为自己会像一六年那样说走就走,可没想到情绪那么强烈,八点多借口有人找,开着车子来到了老旧居民区。
  
  这一代的房子破得像危房,不久后就要面临拆迁,楼底下的私家车停得横七竖八,他下车找到一辆长得像玩具车的比亚迪,盯着它沉思良久。
  
  前年他就是跟着这辆车找到这里的,过了两年,屁股上磕掉了点漆,还能隐约看得出有些变形,也不知道在哪里撞的。
  
  成玲下楼丢垃圾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人了,定睛认了认,把垃圾扔进桶里就往回走。
  
  刚才咣当一生脆响已经惹了她车边人的注意,她方一转身就听他叫她:“成玲!”
  
  她停也不停,佯装对方认错人了,谁知刚登上一节楼梯就被攥住了胳膊,江海阔在楼道里把她堵得死死的,坦然望着她,严肃又深情。
  
  成玲低头倔强地不肯看他,垂着眼睛乖顺又不理人的样子,着实让人心软。
  
  她也不说好久不见,不跟他打招呼就是不打,和以前一样,对在乎的人事温柔到极致,对其他一切置之不理,却又不是任人宰割。
  
  江海阔很轻地说:“看来没有我你也过得不错。”
  
  成玲忍泪忍得够辛苦了,眼下听他这么说,鼻息都粗重了一些。包裹着她冷静软弱的盔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在用自己薄弱的意志顽强抗衡着,几乎下一秒就要溃不成军。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都不重要了,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在她觉得一切都是幻想的时候给她希望,她真的已经做好失去他的准备了。
  
  沉默中,对方的呼吸声无限放大,周围的虫声清晰可闻。
  
  其实江海阔也没有什么可以对她说的,看到她下意识地逃,第一反应就是拉住她。没有任何企图和预谋,有的仅仅是对她的不舍和眷恋。
  
  原本只打算临走前悄无声息看她一眼,没想到缘分未尽这样都能碰到,他叹了口气,松了手,嗓音低哑地说:“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她贴了白纱布,明晃晃的摆在他眼前,他都看到了,就想看见她车屁股上的痕迹那么难受,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成玲闻言,扭头迈了三阶,忽然回头问:“潇潇还好吗?”
  
  以前就是这样,他们说话,中间总要插上媒人,江海阔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尴尬,面面相觑的尴尬。
  
  在他突然出现之前,成玲是想和他说话的,但这一刻,她逃难似的奔上了楼。
  
  这里的住房楼层普遍不高,到家后她像没了力气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晃了半天神,心里舍不得他走,又害怕他总有一天会离开。
  
  她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房东不难缠却精明,签的合同不但让她把不多的积蓄砸在了这里,还把她的人绑在了这里,其中很多不平等条约她都没看出来。
  
  让他看到自己窘迫得样子又怎么样?
  
  总之……不会再来往了。
  
  成玲起身走到床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江海阔逗留了有一阵,现在才拉开车门。
  
  她看着江海阔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又遗憾他没有回头。
  
  很多时候撞到的大运都很难遇到下一次,比如外出游玩心仪的一条裙子,被偶像删掉没存档的照片,期待还会降价的最低价格,还有一次不告而别,一星期都没有再见到的江海阔。
  
  ***
  
  江海阔最近在忙着被相亲。
  
  吴兰英同事们的闺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如今婚姻大事由不得父母做主,但应酬的时候总免不得王婆卖瓜。
  
  倒也不是真要把自家孩子卖出去,就是互相之间说着玩,看着对方和自己门当户对,就打开手机相册秀儿子女儿的照片,开玩笑说定下来。
  
  吴兰英每次和同事说完这些回来都要跟江海阔讨论哪种女孩适合他,说哪家的女儿其实有哪点不好,如果成玲能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当初他妈妈对她的不满不是针对她。
  
  成年男人越成熟越把母亲当小孩,江海阔把这一点体现得相当到位。
  
  还是从前那套,不温不火地忽悠住,说什么通通顺着,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其实就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吴兰英知道他在敷衍,可那些话听着受用,也就作罢了。
  
  江海阔本以为能蒙混过关逃过此劫,到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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