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祈愿符

第二天醒来，我很后悔，妈昨晚一定很难过。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她说得对，我真的很不懂事。
    走出房间，还在想该怎么面对妈，桌上已准备好的早餐先扑入眼帘。盛牛奶的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我连忙过去拿起来看：
    妍夕，我今天早上有点事要先走了，记得把桌上的早餐吃得干干净净的哦！最近我们好像都没有时间好好沟通，抱歉！希望你心情能好一点，无论多大的麻烦都有过去的一天。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妈妈
    放下纸条，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当我朝着热乎乎的三明治咬下去时，眼泪滴落在它柔软的身体上，然后我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迟到，偌大的操场上空无一人。
    “妍夕，你怎么才来啊！还不快去多功能厅开会！”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吓我一跳。
    “是赵梦啊！现在吗……我知道了，谢谢！”我马上转身往多功能厅跑去。
    到了以后，我悄悄地从教室的后门溜进去，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你们这次去华翼高中做交换生是代表着我们学校，一定要尊师守纪，认真好学，不能给学校抹黑，要把我们雅未高中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汪校长情绪激昂，差点没把话筒吞下去。
    漫长的讲话结束之后，领队老师宣布了做交换生的时间是在下个星期一，这几天各自准备行装。然后散会。
    回到教室时正是课间，一眼就看见美夕和林宁对着一张桌子坐着有说有笑，林宁今天穿一件米色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我走过去，习惯性地将手捂住林宁的双眼，他没吭声，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握住我的。一时间我身体似触电般，立即松开，十分尴尬，居然忘了与他的约定！
    美夕眼神怪怪的，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走？”林宁先开了口。
    “下星期一。”我瞥他一眼。
    美夕用胳膊肘捅捅我，冲林宁笑了笑:“你们聊，我先回班了，妍夕，放学侧门等我。”
    “嗯，好。”我目送她离开，再转过身对林宁说:“后几天我们就别见面了，当是今天告别吧，还有离开的这段时间也不要互相联系了。”
    他笑得很无奈:“你不用这样的。”
    “一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也许，也许很快就会过去……”我的鼻子开始发酸，溢满泪水的双眼无助地看着他。
    林宁走过来，疼惜地用胳膊搂搂我，又叹气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
    “……我没事。”我轻推他。
    林宁松开手，将我额上的碎发挽到耳后，说:“好好照顾自己，这也是约定。”
    我欣慰地笑笑，就算幸福是假象又如何，在它还没破灭以前都该是快乐的。我扬了扬手，转身准备离开，他又叫住我。
    “沈妍夕，别忘了回来的路。”
    “……嗯。”我轻轻点头。
    和林宁的这段感情，就像煮在锅里的面条，没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就像企鹅会爱上冰。在喜欢上他以前，我是个言辞犀利、主张鲜明的女孩，喜欢上他以后，我仍是个这样的女孩，只不过我慢慢把它们的锋芒隐藏起来，渐渐地试着习惯妥协、顺从。这是我第一次调整自己的姿态去努力配合一个人，只因为我太喜欢他了。
    放学以后，我和美夕到“未央时光”喝冷饮。
    服务员端着两杯柠檬茶和一块赠送的慕思蛋糕上来，盘子还未放稳，美夕就飞似地抢走了蛋糕！然后惊讶地瞪着我，问:“咦？今天怎么没跟我抢啊？”
    我微微一笑:“你吃吧！”
    “今天怎么这么好！?平常总是你的手比较快哦！”美夕说着得意地咬上一口，“我一直觉得你有加入猫眼三姐妹的潜质！”
    我“扑哧”笑出声来:“走开吧你！今天的蛋糕好吃吗？”
    “当然！”美夕拿起餐刀把蛋糕分成两份，递给我一份:“自己尝尝……看我多好！你啊，每次抢到都吃独食，小气鬼！”
    “那好，为了表示本小姐对你的感激，今天我请了！”我大方地说。
    “真的？”
    “Yes!”
    “哎呀，你要是早说我就挑最贵的点了嘛！”美夕不满地摆摆手。
    “喂。”我看着她，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以前每次都要抢到吗？”
    “嗯？”
    “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欠我的，小时候爸爸出差总会带好吃的回来，可你每次都跟我抢，也每次都抢赢。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其实是你让着我的吧？”美夕咯咯地笑:“原来如此啊，现在我长大了就不用让着我了，所以我每次都输。不过啊，小时候爸带回来的东西可比这个好吃，那看来还是我赚了嘛！”
    “以后不会了。”我说:“以后的每一次，我都不会再跟你抢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
    “呵呵，现在才有这种觉悟啊？不过姐妹俩这么认真干嘛，其实抢着吃也蛮有意思的。”
    我笑着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啊！”
    “是是，你厉害！对了，你和林宁到底怎么了？”美夕咬着吸管问我。
    “没什么啊，我跟他能有什么啊？”
    “是吗，可我觉得……”美夕话说一半停下来，估计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我轻轻用手摩挲着盛柠檬茶的玻璃杯，认真地说:“其实，我不太想和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美夕意外地盯住我的眼睛。
    “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压抑，很没自我，虽然还是很喜欢他，可是我累了，你明白吗？”我努力想解释得让她明白。
    “……这才是你要做交换生的原因？”美夕握住杯子，没看我。
    “一部分吧。”
    “那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
    “既然决定放弃，为什么不说？还是不舍得吧！”美夕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别说他了。你呢？有目标了吗？”我试着转移话题。
    “没有！”她答得很快。
    “喂！”我笑嘻嘻地斜眼望她说:“给你半年期限，等我放假回来要看到你名花有主哦！”
    美夕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摇摇头说:“不可能，你就等到银发纷飞吧！”
    之后的3天我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出远门的迹象，只是去了一趟爸那里。他告诉我过两天要到国外出差。所以，不能去送我了，要我好好注意身体，然后给我一张储蓄卡说是到那边用得着。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我就离开了。回家以后，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就闲下来看长达30集的泡沫剧。在看完最后一集时，突然感觉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印象也没有。3天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而我却什么也没做。
    临走的时候，林宁真的没有来送我，他一向都不会给我什么意外。妈强忍着眼泪，笑着说:“女儿终于长大了，要单飞了。”然后甩了甩头发照例去健身俱乐部，她知道美夕会来送我的。火车站上拥满了人群，美夕什么也不说，望着我轻轻地笑。她的笑容在阳光里变得晶莹剔透，仿佛伸出金色的翅膀，轻盈扇动，直到有清新的泪珠浸湿脸庞……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都会不断回忆起那个瞬间，18岁时的美夕含泪的眸子，潮湿的笑容。无论流年如何湍湍而逝，日复一日地漂洗着我们脆弱的记忆，但总有一些片段会慢慢沉淀下来，让那一小撮时光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让人无法忘却。去做交换生，可能只是一段暂时的逃避，离开当时的生活轨迹去体验另一个城市的文化和风情。无限怀恋之后，留下的是也许再也回不去的芬芳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