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馆事件

第43章


我揶揄道。
  石敬周无言以对。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可以在这里记上一笔。
  黑曜馆被警察封锁后,柴叔躲进了另一个房间,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呢?据柴叔自己交代,那时候警力虽多,但部分警员对黑曜馆的构造并不十分了解,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他在隔壁房间躲了一阵,过了十多分钟,警方就在五公里外的雪地上抓住了古永辉,大批的警力也随之转移。这时柴叔才偷偷溜出了黑曜馆,得以脱身。那如果警方当即破门而入呢?柴叔没有交代,也许他还有二号方案,也许……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也许。
  柴叔真名叫吴汉民,这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虽然已经没有意义了,但还想在这里记一笔,这才是他的真名。最后的审判,陈爝和我都没有去,据说当法官宣读吴汉民判决书为死刑立即执行时,他长舒了一口气。我猜,在人生的结尾,他最想杀死的人就是他自己吧。
  事件结束后,朱建平去了美国,继续他的魔术事业,我们偶尔还会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表演。每次见到他出现,陈爝总是忍不住大笑。郑学鸿曾到思南路和我们聚过一次,他一进门就把陈爝拖进书房,谈论一些我永远不会明白的学问。至于王芳教授,那次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不过她倒是会打来几个电话问候我们。据她说,赵守仁退休了,准备写一部自传,讲述他的刑警生涯。王芳催促他快写,还主动提出替他联系出版社。我想,将来这部书若是写出来了,黑曜馆定会占据很大篇幅。不知他在书中,会如何评价陈爝,我们只有拭目以待了。
  还有祝丽欣。
  很遗憾,我没有得到她的垂青,或者说,她根本没给我机会。我的心思,她怎会不知?装聋作哑罢了。黑曜馆事件结束后,祝丽欣就只身飞往英国,她说是去英国念书,可能不会回国了。我想挽留她,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我想说,祝丽欣你可不可以别走,我不想让你走,你可不可以留下来,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从未这样喜欢一个女孩,我会永远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这些话,我好想说,可都没说。在机场送她的时候,她摆摆手,说韩晋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我笑了,她终于叫我名字,不再叫我韩先生。我也迎着她喊,一路顺风。
  当时我们之间有段距离,我想她一定没瞧见我眼里的泪水。
  所以我失恋了。失魂落魄地回到思南路的寓所,看着一脸坏笑的陈爝,有那么一秒钟,我真想掐死他。说到陈爝,黑曜馆事件过后,他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节奏,整天无忧无虑地过日子。郑学鸿曾为他联系过一些大学,希望陈爝能够重返校园,继续之前未竟的学术研究。陈爝好像对重操旧业提不起兴趣,表示再议。真是个怪人。说实话,我和这位小学同学合租有大半年了,可还是摸不清他的想法。他时而认真可靠,时而稀奇古怪,情绪多变,喜怒无常。这样的性格真让人受不了,若不是我非凡的忍耐力,早就与他分道扬镳了。
  黑曜馆事件对陈爝的影响很大,他虽对这类杀人事件司空见惯,可死者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平日里不会和我谈论黑曜馆的案子,也装得毫不在意。只有一次,我感觉到了他心情的波动。
  那是十二月份的一天,我早早下班回到住处,见到陈爝闭着眼睛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没有看书,没有会客,也没有出门。我进屋,他也不抬头看我。我知道他没睡觉,他从不会在沙发上睡着。再累再困,他都会洗好澡,穿上睡衣,再躺上床。我承认,在这方面我很邋遢,不顾形象,不像他那么一丝不苟。
  我走近他,刚想开口,眼角却瞥到了桌上的一份报纸。报纸摊开,我能看到头版上印得清清楚楚的铅字标题——诅咒成真!已故富商古永辉遗孀方慧女士遭遇车祸身亡。
  “高速公路上,她的车撞向了隔离带,当场死亡。”陈爝用低沉的声音说。
  “怎……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
  黑曜馆,难道真的有诅咒?
  陈爝缓缓睁开眼睛,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对我说:“韩晋,你是作家吧?”
  “哪有,我哪里是什么作家?”
  “托尔斯泰16,我看见你晚上偷偷在写书呢。”陈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刚以为他为古阳黯然伤神,谁知又嘲讽起我来。我正欲发作回击他时,陈爝忽然从背后取出一本老旧的记事本,递给我。
  这是古永辉临死前写的童话——《密室里的白雪公主》。
  “我不喜欢这个童话的结局。”陈爝的口气似在恳求,“请改一下吧。”
  后记
  很早以前,我就想写一部“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侦探故事,可又不希望落了俗套,所以一直没有动笔。今年年初得空,恰巧让我有充足的时间来构思这部新小说。大约在二月份的时候,我已完成了这部小说的大纲。又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有时间一气呵成,忙忙碌碌,直到八月份才正式开写,九月份完成初稿。这部小说也算是横跨了2014年的一整年。写完之后,不少朋友给出了修订的建议,在此我要感谢一下鸡丁、等待者、陆小包、华斯比等几位好友,你们使得这部小说更加完善;也感谢所有耐着性子读完拙作的朋友们,人数太多,余不一一。
  推理小说也是类型小说的一种,公式化且自我重复,如何在原有的基础上写出新意,对我来说这是个难题。那时候我想,大部分“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都把当事人置身其中,我们与小说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我们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假设我们并没有参与呢?假设这一切都是早就发生的,早在我们翻开小说之前,杀戮就已结束,仅靠零星线索,我们是否能够用推理重现一切?这似乎很难,并且不切实际。不过,这很有趣,不是吗?
  于是,我试图做一番尝试,写下这部小说。乍看之下,一切似乎很正统,助手与神探,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一群形迹可疑的房客。但这只是一部分,包藏在羊皮之下的,是二十年前的那起连环杀人案,这才是我的“狼子野心”。故事已经讲完,我的任务也已完成,至于这部小说的是非成败,就交给读者臧否吧,我闭嘴。而我想借这方寸之地谈谈的,是关于中国推理小说的一些看法。多岐为贵,不求苟同,若有说错的地方,请原谅我很傻很天真。
  推理小说在中国,从未入土生根,更遑论发芽结果。一百年前就有人讲过,此种小说,亦中国所无。一百年后的今天,情况似乎并未好转。相比其他类型小说,中国推理小说犹如患上侏儒症一般,始终没有过成长。
  也有人会说,金庸以一己之力扛起武侠,推理小说没有这种人物。
  在中国,武侠小说不同于推理小说。从《史记·游侠列传》到唐传奇再到《水浒传》,一条文脉连绵不绝。不扯太远,就拿民国那些武侠作家来说,若没有他们,金庸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正如《三国演义》的故事不是一人写就的,金庸也是集大成者,黄药师的形象似乎脱胎于《十二金钱镖》中的弹指翁,洪七公也像极了《云海争奇记》里的丐帮长老“神乞”车卫。金庸站在众位前辈的肩上,达到了其他武侠作家不可企及的高度。
  作为中国推理小说作者,我们能从前辈身上汲取怎样的养分呢?《包公案》《狄公案》,对不起,那是公案小说,和推理小说差之千里;程小青,孙了红,他们确实是开风气者,但不可否认,那个时候的创作尚在邯郸学步的阶段,连年的战乱又让侦探文学出现了大断层。在这批人之后,中国推理小说的创作可以说是无以为继。且不论有没有好的作品,就连作品都很少。
  没有土壤,就播不下种子。环顾我们周围,真正的推理小说身在何处?一百年来,无论是科幻小说、言情小说、武侠小说、悬疑小说都在这片土地上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唯有推理小说,像是弃儿般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这是作者的责任,也是读者的责任。因为读者在寻找作品的时候,作品也在寻找读者。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举出不下十位作家的名字来反驳我的观点。请你细细咀嚼这些作家的作品,如米饭里夹杂着沙子,这些真的是推理小说吗?又有人会说,广义推理小说范围极广,你凭什么说没有?确实,特别是在日本,任何一本小说都可假推理之名以行。但日本人比谁都清楚,什么是正统的推理小说。别误会,我不是唯本格论者,我欣赏各种类型的推理小说,但我的心愿是让读者知道何为真正的推理小说。真正的推理小说,结尾不会用一个噩梦来糊弄读者,不会草草了事,而是有理有据,告诉你这是唯一的真相。
  只可惜,这样的推理小说在国内相当稀少,正如我之前所言,这是中国推理作家的责任。说句得罪人的话,目前大多推理作家,都误把自己的写作热情当成写作天赋。写推理小说是老天赏饭,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而我们市场上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在创作所谓“推理小说”。仿佛推理小说门槛极低,抬脚就可以跨过,不需要太多构思,不讲究叙事结构,只要“恐怖”加“意外”,就是一部好的推理小说。这是误解,也正因如此,才制造出大量的垃圾作品,误导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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