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偷走的时光

门铃响起，李俨以为是顾斯智又犯迷糊忘带钥匙，开门见秦苏妮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眼底掠过失望的神色，秦苏妮立马就捕捉到了。
    “是我让你很失望？”
    “有些意外。”
    进了屋，秦苏妮心里比上次平静的多，也比上次来的熟稔，目光巡视四周，没有其余的人。
    “就你一人，她还没回来？”
    “嗯。”言简意赅。
    自从他警告她后就把她晾在一边，怎能不让她心急。
    “我否定掉她的方案，你就没什么要问？”
    她一直在等，等他来质问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今天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你把工作完成的很漂亮，还有必要说什么吗？”
    完全是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秦苏妮这才发现平日大多和他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学生时代他们之间的话题是学习，而与生活相关的话题少之又少，她现在深感自己了解他太少。
    “你在气我？”
    “还有什么事？”逐客已经很明显。
    “怕她看见我这么急着赶我走？她竟然没有找你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绝情让她很受伤，语气不由自主的尖酸刻薄，当她意识到后很快调整了语气，“我是来道歉的，我让她陪我喝酒害她进医院，也不该试探你们。”
    “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你从来都是知道的，冲动在所难免，希望你能体谅，原谅我。”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与她接触，以后我不会主动找她，方案的事我也会改回来用她的。”
    “事情说开了就好，方案的事不用再改。”
    既然说开了他也不会再深入追究，秦苏妮要的他给不了，但是也希望看着她好，不会太让她难做。
    秦苏妮红了眼圈，几乎是哽咽:“谢谢你。”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也会把他此时的关照解读为关心，原来都错了。她深吸一口气，“今天既然来了我就想弄个明白，我想知道她哪里好？”
    李俨被她的话带入了回忆，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也问过顾斯智，她哪里好，美貌，智慧，身材？没有一样能够吸引涂灿。他还记得当时她苦思冥想的样子，最后吐出“身体好。”
    她身体的确壮实，没病没灾的，他无言反驳。
    此时他嘴角轻扬也脱口而出，“她身体好。”
    秦苏妮错愕，她觉得他是在说冷笑话，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说笑话，难道她在他眼里就是敷衍的存在？
    “一点也不好笑。”
    她保持她的优雅，希望他正视她的心情，可是李俨表情是一贯的认真，嘴角一丝丝的笑意是在想起那人才有的温柔。她突然接不下去话，难道要拿出体检标和顾斯智比谁身体好吗，这个拒绝的理由恐怕是史上最搞笑最冷的了吧。
    “重要的不是哪里好，而是她能让我喜能让我忧。”
    “嘿嘿，所以纵使我千般万般好，也是敌不过她。”突然她话锋一转，“可是她眼里没有你。”
    李俨垂下眼睑，她心中一喜。这句话果然奏效，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复杂极了，有深情、有灰败、有挣扎。
    她第一次见到意气风发、骄傲自信的李俨眼神中看出了灰败和痛苦，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低吼着：“所以我们才是能并肩而行携手一生的人。”
    她冷静了又冷静：“你醒醒吧，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瞎子都看的出来。她爱的人是涂灿，你仅仅只是她一个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他轻声说道：“我只想对她好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个看似简单的期望，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得到，当她在他身边时，他只想时时刻刻对她好，时时刻刻她在他身边。这样的李俨几乎是卑微到尘埃里，她何曾见过，第一次让秦苏妮觉得他跟傻挂钩。
    “都是我的错，你给我写情书的时候，李樱打电话跟我说你会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如果我早些回应你，也许就会是另一种结果。再浓的喜欢也会被漫长的等待消耗殆尽，后来等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已经不爱我了。但你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她，我一直以为我是有希望的，等你重新爱上我。”
    她从小收到的情书数不胜数，李俨只是众多的追求者一个，她原是不理的，直到走廊上遇见他，他英俊的外表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才有和他有了淡淡的接触，但是光有外表是不够的，他从来都不是她考虑的对象。
    因为是单亲家庭，家教很严格，母亲明文规定大学毕业前不准谈恋爱，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让李樱打来电话和她说等她，女孩子都会些虚荣，何况有个男生巴巴的等着她，当时她是动容的，但她是个理智的女孩子，分得清感动和喜欢，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等就让他等吧，等不到自然就放弃了，没想到的是她真的爱上了他。
    “什么情书，什么电话？”他怎么不知道。
    秦苏妮看他惊诧的神情不似作假，犹豫片刻，“初三的时候你写了封信给我，你在信中开头称呼我‘我的快乐天使’，说你喜欢我，想和我结识。”
    “我是写了封信想结识你不假，但开头是秦苏妮同学，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写的一本正经被她嘲笑过。”
    随即他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完全是一封自荐信，完全没有其他意思，他怕有错别字，就让小丸子帮忙看了，她发现错别字太多就重写一遍，改好后他没有再看，就让她传给秦苏妮，然后好久才得到秦苏妮的回复。
    是小丸子改写了内容，那时她满脑子的涂灿，理所当然也认为他也是如此，她当时笑他写的平淡，事后帮定他润色不少吧。
    “你给谁看了？”
    秦苏妮想到这种可能，不敢置信，双手都在发颤。
    李俨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秦苏妮说出来，他都不知道她背着他帮了他多少忙。
    “是她？”
    李俨没有回答，毫无疑问，不用李俨再解释什么，秦苏妮就能推出是顾斯智在从中作梗。
    还有比知道李俨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更伤人心的事情吗？曾经给她写过情书的男生不知几何，唯独留下李俨的那封，原来她还不是第一人看的，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像极力证明些什么，急急问道：“打电话是李樱对不对？不然怎么你知道我大学毕业前是不能谈恋爱的？”
    李俨摇头，只觉得头痛。大一时小丸子来他家看他，当时她也问起秦苏妮的事时他觉得烦躁，赌气地说，“想知道自己去问。”没想到她还真去问了。
    至于会等喜欢的女孩大学毕业，他口中的女孩自然是她小丸子，她却误会成秦苏妮，还把它说了。
    头一次觉得他的感情生活是小丸子心头上的一块心病，在背后为他操碎了心，他无奈地笑了笑，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等她他回来再找她好好算账。
    秦苏妮几乎处于绝望的边缘，咬牙切齿道：“又是她！”
    这么多年来都的自作多情都是拜顾斯智所赐，呵呵，她冷笑出声。
    李俨看她神色不对，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我为她的行为道歉。”
    “谁要你为她道歉了？你是他什么人？她又把你当什么人？”
    李俨要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门口传来钥匙轻微转动的声音，顾斯智一开门就看见这一幕，只见秦苏妮和李俨面对面站着，仿佛对峙，她错愕地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你们有话好好说，我先回避一下。”
    秦苏妮回过头来看着顾斯智轻蔑地一笑，“你不用回避，该回避的人是我，这是你们的家。”再回望李俨，平静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多事，打扰了你们，我先走了。”
    秦苏妮仰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与她擦肩而过时眉眼都没有抬一下。
    她愣在那里，极为尴尬。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知道他今天出差归来，想到一进家门就能见到他，她就有些迫不及待，所以提前下班回来了，没想到却看见这一幕。
    如果她没有猜错，秦苏妮是在为李俨收留自己而不告诉她吃醋吧。她回过神，望着李俨暗骂李俨这个呆子，催促道：“你还不去快追她。”
    “不去。”
    又是这样，李俨有些不耐烦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不去我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就跑了出去，李俨都来不及阻止。
    她在秦苏妮后面喊秦苏妮，秦苏妮没有回头，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还是不想见到她，索性她的运动细胞不错，很快就赶上了秦苏妮。
    这回秦苏妮是真的看见了她，脚步却是没有停，而是走的更快，直接无视她。
    “你停下来，听我说。”
    秦苏妮脚步一顿，耐着性子地看着她，因为现在她最不愿意看见顾斯智，每见一次都是对她自己的一次讽刺。
    “你和李俨在分开了多年后又能遇见，然后一起共事，这种缘分不容易，如果你们俩因为我这个外人造成遗憾就太不划算了，我会尽快搬出去，给你们带来困扰真是抱歉。”
    “你说什么？”
    顾斯智有些疑惑，聪明如秦苏妮，竟然也没听懂，于是继续解释。
    “你不要生李俨的气，他只是出于朋友道义收留我，我想他没有告诉你可能是怕你误会，毕竟他从初中就喜欢你了，这点请你相信。”
    明明陈述事实，为什么她心里会觉得酸溜溜的？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秦苏妮笑了，笑的很诡异，她面前站着的顾斯智真是个大傻瓜，听听这个傻瓜都说了些什么，她说李俨初中就喜欢她，这么好听的笑话，她想不笑都不行。可是就是这个傻瓜既然获得李俨完整的爱，没有一丝杂质，这又让她感到嫉妒。
    刚才得知事情真相，还以为是顾斯智的恶作剧，没想到的是她是真的这么坚定地认为她和李俨是一对。就算如此也不会减少对她的一分一毫的厌恶。
    顾斯智认为她这回她是听懂了，心里有一块像是被什么挖掉了，空的慌。
    秦苏妮露出优雅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既然都解释清楚，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说，我和李俨之间的缘分我会珍惜的，不用你来提醒。”
    顾斯智再次强调：“谢谢，我会尽快搬出去。”
    “顾斯智！”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就见李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上带着薄怒。她夹在李俨和秦苏妮之间极不自然，自觉退到一侧，李俨和秦苏妮之间没有了障碍。
    “你先回去，”
    “哦。”
    顾斯智一步三回头，想探听他们会说些什么，可是李俨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催促她，“不要磨蹭。”
    秦苏妮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不是顾斯智跑来追她，估计他也不会来。这些年她得有多愚蠢才会觉得自己之于他才是最特别的。
    确认顾斯智消失在视野之外后李俨才幽幽地开口：“她对于我们一直有误会。”
    “误会还挺深的呢，直到现在坚信你是喜欢我。”
    “抱歉，我不会让她再来烦你。”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李俨为顾斯智道歉了，她的自尊骄傲今天被摧毁的粉碎，现在再也不要忍受这样的煎熬了，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她为你说抱歉，你为她说对不起，你们真有默契。李俨！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不怪你。只是你让她不来烦我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为了我考虑，还是防着我的愤怒会伤害她？在你眼里我是洪水猛兽吗？”
    “在我眼里是你是聪明优雅的女人。”
    “所以你当心再聪明的女人在爱情面前也会变愚蠢，做些愚蠢的事情来伤害她，你要降低伤及到她所有的风险。”
    “苏妮，我们是搭档，是朋友。”
    自从三年前她进了东方集团再相聚后他对她的态度很明确，虽然如此，但她以为她是有机会，可以装作不知。而现在他说的再明白不过，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和他一直对她的行为一样保持一致。
    “李俨，我有什么不好，你就不能停下来好好看看我吗？”
    声音里有些哀求，李俨一脸平静，没有一丝动容，秦苏妮只觉得浑身冰冷。
    “不，相反你很优秀，很聪明。”
    “是不是我很优秀很聪明就活该得不到你的爱？”
    秦苏妮几乎是用吼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大滴大滴落下，她秦苏妮何曾这么狼狈过，何曾对谁放下下自身的骄傲过，可是此刻在李俨的注视下，她却很低很低。
    “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
    秦苏妮瞥见远处花丛中露出一片衣角，一双明亮眼睛透过树枝正窥探着这一切，她深呼一口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自然地抹掉眼泪，又恢复以往的优雅，继续说：“抱歉，是我激动了。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一时我还接受不了你的拒绝，现在我就像是被你推下悬崖的人，我希望你推我下去的同时也能给我一把降落伞，让我安全着陆，而不是让我粉身碎骨，无论作为朋友还是搭档。”
    一番话说的真诚又感人肺腑，李俨终于还是点头：“我会陪你度过这段低谷期。”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友谊的拥抱？”
    李俨皱了皱眉头。
    “一次都不行吗？”
    李俨张开双臂，秦苏妮一头扎进李俨的怀抱，紧紧地汲取怀抱中微弱的温暖，对着花丛中的那双明亮的眼睛绽放耀眼的微笑。她要将这个美丽的误会延续下去，算是送给顾斯智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