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11章


    “关于那个美国军人……”他依然很客气的继缆说道。
    “如果犯人是美国军人,那审判权该归谁呢?”
    “当然是日本啊。因为这是在试射场外发生的犯罪事件,美军那边也动员了MP。所以我们应该会把焦点放在犯罪目击者,或犯人是否为美国军人进行调查。犯人若是美国军人,我们会立刻要求美国引渡犯人。”
    听到这个回答,医生总算安心的样子。
    “课长,你觉得呢?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以了吧。”搜查一课课长脸色黄浊,低声简短的回答。连警察本部都知道他是个不说废话的男人。
    三
    那天晚上在金泽大学医学部的解剖教室里进行了尸体的解剖,由佐竹教授执刀。春日鹤子的白色尸体横卧在解剖台上冰冷的褥垫,照着闪耀无情光线的电灯,教授用手术刀插人,割开躯体。教授以熟练而冷静的声音陈述他的意见,一旁两个在学研究生则在距他有点远的桌子上做笔记。
    从结果可知,行凶时间是在昨天的七点到十点之间,凶器是口径25的小型手枪,这是比较近距离的射击,其中一发打中颈部贯穿,之后的两发则打入左肺及腹部。不管哪一发都可成为致命伤,所以当然是一枪毙命了。但凶手又继续开了两枪,这也许代表犯人恨她恨到就算杀了她也仍不满足,否则就是极度害怕被害人会死而复生吧。话虽如此,关于凶手开了三枪这件事,也有其他意见觉得这没有特别的意义,总之就只是犯人很凶残而已,因此侦查会议分成了三派不同的意见。
    侦查实际开始的时间,是从隔日十号开始。因为低气压的锋面纵贯本州岛,所以这一天从早开始就刮风雪雨交加,日本海的阴沉波浪拍打海滨的声音,终日不绝于耳。伴刑警从一部份的当铺开始找起,到处走访调查被害人持有的手提包是否被抵押了。
    “据说她的护身符里面有二朱金①。现金就姑且不谈吧,嗯,说到被害人持有的贵重物品,大概就是这个护身符了,说不定会有人拿古钱来抵押。希望你能帮忙注意。”
    ①江户时代通用的货币。
    四处走访的当铺,算起来已经快十家了。天空看来又低又暗。谈话之间,一直能听见具压迫感而沉重的海浪声。当伴刑警将端来的浓茶含到嘴里时,想到此时应该是被害人被火化的时候了吧,也想象着百济木孤零零的坐在遗属等候室,表情应该正以失焦又空洞的眼神投视着墙壁。这时的海浪声也必定一直在医生的耳边响着。
    其他的刑警主要朝两个目标进行调查。一个是确定被害人在金泽车站与医生分开后,直到在沙丘被射杀前的行动;另一个则是寻找被当作犯人的目击证人,以追查嫌疑犯。搜查一课课长不喜欢跳跃性的方针。他的作法就是屏除标新立异的方式,脚踏实地有耐心的进行调查,这同时也是搜查本部的作法。“应当期待并等候。”这句类似格言的话,在记者会上重复了好几次。
    在某些点上,被害人的行动是很清楚的。她在金泽车站与百济木分开的时间约在六点半。可能搭出租车或市内电车去了欢乐街,七点左右出现在香林坊,并且在“etoile”这家咖啡厅点了布丁与咖啡。只有她一人,没有同行的人。
    春日鹤子吃晚餐的地点,在位于香林坊稍微北边一点,彦三大街的“喜太八”金泽料理店,她点了五百圆的定食后,付了一万圆的钞票,并要求把找回的钱换成一百圆钞票,所以店员还留有印象。这时候也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同伴。不过她留下的足迹清楚的部份就只到这,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晓得了。推测她可能搭公交车或市内电车回金泽车站,然后在前头换乘北陆铁路去内滩,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可能是从彦三大街搭出租车直奔至海边。无论如何,因为以步行方式走过去让人难以想象,所以本部将侦查方向全力投入了交通工具上。
    内滩在设置试射场以前,只不过是个荒凉的渔村。到了晚上,也几乎没有搭乘浅野川线往内滩电车的乘客了,通常电车都是拖着空荡荡的车厢在奔驰。不过现在就不同了。盘据在射击场附近华丽装扮的女性,常会单独一人,或挽着美军的手来搭乘。不管是车掌或站员,现在都已经看腻这种景象了。涂了厚厚口红的女人在车内被调戏发出娇媚的声音,已经不会引起车上乘务人员任何关心了。所以假设被害人搭乘电车的话,她的样子应该也会变成民营铁路员工的盲点,没有留下印象也是理所当然了。
    其他的刑警则去查访出租车公司,可是这里也一样一无所获。出事那天晚上,载送日本女性与美国士兵到试射场附近的车辆共有四台,看过鹤子照片的司机当中有两人回答,自己载的客人和这张照片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很明显就是其中一个记错了,或者是两个人都搞错了也说不定。
    其他的小组则继续进一步侦查,踏实的寻找犯人的逃亡路线或目击者。从事发现场的沙丘往回走约一公里处,就是北陆铁路的终点站,内滩站孤零零的盖在那里。距离车站约三十分路程就可以搭到浅野川线的电车了;距离金泽站则是八公里,到达所需时间也只要短短的二十二分钟。和电车并行的还有公交车,其他推测可能是犯人逃亡时使用的交通工具,还有出租汽车与美国军人的吉普车。另外只要掌握搭便车的要领举起大拇指,好心的GI①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杀人犯,就会亲切的载他到金泽市内了,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推测。
    ①“GI”是美国陆军士兵在二次世界大战时的别称。
    不过花了两天的调查还是无功而返。不管是公交车的乘务员,或是出租汽车的司机,都否定那段时间曾经载过可疑的人从内滩到金泽市内。放在目击者身上的希望也落空了,剩下的只有失望。
    另一方面,刑警们到处盘问聚在渔夫之间或市内的不良份子,也没得到有力的情报而显得愁容满面。如果犯人是他们的话,那偷来的手提包就很有可能送给了情妇。然而彻底调查这方面,也一无所获。被如此怀疑的男人有不在场证明,使得侦查完全陷人僵局。
    从美军那边得到的情报,也同样没有进展。当天晚上虽然有月亮,但并非满月,所以在沙丘的阴影下行凶也不可能被监视兵看到;当然也没听到惨叫声、大叫声或枪声了。话虽如此,被害者是从背后遭到射杀的,鹤子甚至可能没发现犯人拿出手枪瞄准她也说不定。推测她应该连大叫的时间都没有。
    一星期时间眨眼就过了。搜查本部渐渐面露焦躁,课长也尽可能的躲避出席记者会。
    本部看了警察厅收到的情报后,又振奋起来,也正是这时候的事。九月九号那天,鹤子在沙丘遭到杀害的隔天,当天早上东京都台东区上野车站内的邮筒里,发现一把25口径的Baby Browning手枪。
    令搜查本部关注的是,发现那把手枪时,火药味还很浓,除了证明它才刚发射过以外,上面附着的血液血型是AB型,而且六连发子弹中已经射出三发,还剩下三发,这些种种条件,都和杀害鹤子的所有条件吻合;鹤子的血型也是AB型。
    贯穿被害人身体的一颗子弹陷进了沙子里,所以还没发现。不过其余两发子弹已经在解剖时取出,由本部保管着。比对那颗子弹与邮筒发现的手枪弹痕,就得知两者是相同的,因此推测犯人是在行凶后,立刻就搭上列车,逃往东京了。本部马上将其中一颗子弹紧急送往东京九段的科学警察研究所,委托他们进行比较鉴定。这时已是九月十七号了。
    
    第04章 百济木医院
    
    一
    第二天十八号下午东京来了电话传来消息:从尸体取出的子弹,与上野车站内邮筒发现的手枪弹痕完全符合。这个消息唤回了原本陷入侦查胶着,干部们因为头痛而好久不见的明朗表情。
    听到Baby Browning这种小型手枪的侦查员们,反射性的在脑海中浮现出内滩试射场的美国士兵。这种手枪原本就是美国士兵拥有的武器,应该是被卖掉或被偷走才转到日本人手上,用在行凶吧。所以只要将关键的手枪从东京拿来,藉助美国那边的帮忙进行调查,应该就会比较容易查出以前的拥有者,只要知道是哪个士兵,要查明买手枪的日本人也应该不难了。
    就算手枪不是卖出,而是失窃了,因为试射场内是禁止日本人进入的,所以被偷的地点估计就是在栅栏的外面——例如美国士兵女人的房间之类的。因此,只要调查会出入这些场所的流氓,犯人的真面目也就自然明白了。
    “如果连名字都知道的话那就赢定了。就算他躲在东京的一千万居民里,也一定可以逮住他。”课长以难得的兴奋口吻说道。
    “快点去把那支手枪拿来。谁去好呢?”主任拉高了声音说道,对于打开僵局这件事,不管是谁都会沉醉在喜悦中的。
    接下来要先透过警察厅向东京那边请求支持,所以主任就命令伴刑警出差了。伴刑警立刻拨了电话给国营交通企业,订购今天晚上的“北陆”指定座位票。然后稍微提前回到自己家,塞了简单的盥洗用具和换洗的衬衫到小型的两折式手提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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