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12章


    刑警搭的是二十点发车的快车“北陆”,它会一直行走整整十一个小时,隔天十九号早上抵达上野车站。无法熟睡的伴刑警眼睛肿胀,他一边走在通往验票口的长月台上,还一边忍了好几次哈欠,每次都拿起他那浅黑色脏污的手帕擦眼泪。
    通过验票口后,他首先去商店买了附有町名和门牌号码的地图。这次的出差,很有可能要在东京到处走来走去。伴刑警走下了车站的地下道,在便宜的食堂吃了牛肉肉饭填饱肚子后,就穿过广场,到了对面的天空下。
    以灰色云朵为背景的上野警察署,看起来是一栋给人阴郁感觉的建筑物。柜台摆着插有红色大波斯菊的花瓶,身材短小的女警官坐在那里。她擦插着淡口红,给人高雅的感觉。
    通报来意之后,一位和伴刑警差不多身高,也是肌肉发达的刑警出来了,他露出了被烟油染黄的牙齿对着伴刑警笑。
    “我们接到本厅打来的电话后,等您很久了呢。”
    伴刑警被领进会客室,啜了口端上来的茶后,就马上进入正事了。伴刑警将桌上的笔记本打开来。
    “发现手枪的人,是站前广场对面下谷邮局的收信邮差水间先生。这个人是在九号早上打开站内的邮筒,随即发现邮件当中有手枪。他吓了一跳,马上就交给旁边的派出所了。”
    伴刑警记下水间这个名字后,望着对方长方形的脸,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目前上野车站正在连日取缔黑市米。因应想要吃早熟稻米的有钱人要求,伪装成旅客的行商,会把新米装在行李箱之类的藏起来,再从抵达的列车下货。我们正在戒备这种事发生,这个犯人看到警官这样,或许是怕自己的行李被打开会发现手枪,知道如果这样就无法交代了吧。于是就把手枪投进手边的邮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跑了,以上就是我们的解释了。”
    “原来如此。”基本上伴刑警认为这个想法很合理。
    “那把自动手枪就像俗称的Baby Browning一样非常小支。全长不过十公分而已,所以能不卡住邮筒的开口放进去。如果是用我们用的柯尔特口径38的左轮手枪,那就一定会卡住了。”
    虽然没有很大的威力,不过小型手枪在这种时候就很方便。
    “听说上面还有新鲜的火药味。”
    “还不只是味道而已,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上面沾了血液。于是我们当然马上就怀疑水间先生和这起犯罪有关系。我们认为这不仅是地方性的犯罪,应该还跟东京都内或这附近发生的案件有关,因此朝这方面进行部署。虽然枪是投进了上野车站前的邮筒,也可能是从外地来东京的人投进去的。例如从山手线、京滨东北线、常盘线的电车的乘客都有可能。不过,东京就不说了,不管是神奈川、千叶,或茨城,都没有因为开枪造成的死伤案件。于是我们认为这是从其他外地抵达上野车站的列车,在上野下车的乘客所投进的,所以就依序对常盘线、东北线,以及信越在线越线沿,发布了物品特征通知单。”
    “大致上我了解了。那么接下来由我说明关于内滩海岸发生的这起案件。”
    “内滩?那么这起杀人案件是与设置试射场有关的犯罪吗?”井口刑警这么反问他。
    因为有了美军想盖试射场的提议,赞成派与反对派就展开了混乱的争论,甚至还发展成了保守革新双方的斗争场所,因此让这个原本默默无名又荒凉的贫寒乡村,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地方。井口刑警也一定是马上联想到这件事了。
    “不是不是,我不认为是这样。因为被害人是从东京来的观光客,我想她应该不会有思想性的动机。因为她的手提包被窃了,所以我们朝着强盗杀人的方向侦查,但是却没有出现什么明确的线索。这时候没想到会出现邮筒这件事,真是老天保佑。”
    伴刑警想要见发现凶器的局员,跟他道声谢。
    “可是啊,金泽市的人口有三十万呢,要从里面找出一个犯人可不简单啊。”
    上野署的刑警啜了口热茶后,以隐含同情的口吻说道,并看着伴刑警的脸。
    “关于这点倒是很乐观。在金泽要得到手枪,除了向试射场的美国士兵购买以外就别无他法了。我想只要彻底查明手枪来源,然后再反向追查的话,就可以比较轻松的推断出犯人了。”
    “这样还不错。要是发生在东京的话,立川和横须贺就都有军事基地,也有可能从香港或菲律宾走私进来,那调查工作可就累人了。”
    他如此回答,随即将手里的小盒子喀嗒一声放在桌上。
    “这是手枪,请拿去调查吧。”
    “谢谢。”
    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是一把像玩具的小型手枪。黑色冰冷的钢铁表面上充满了着暗淡的光泽,就像在盒子底部一直屏息以待。枪身上绑着标签,拿近来看,上面有漂亮的钢笔字记录了枪的名称,还有发现的地点日期等等。
    伴刑警将手枪与三发子弹拿出来。然后好像在对待宝物似的,将自己的手提包摊在膝盖上打开,慎重的用手帕包裹凶器收进手提包。
    “那么你要去见邮局的收信邮差吗?”井口刑警说着,视线落到了手腕上戴的大型腕表上面。
    二
    伴刑警打了电话到下谷邮局的收发课去,确认要查访的对象正在执勤后,就离开警署了。井口后仰着瘦小的身躯,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的说好像要下雨了。
    邮局是栋被烟熏黑的两层楼建筑物。从警署步行过去花不到两分钟。井口刑警穿过了旁边的便门,涂成红色的滑板车大约有十台并排停在旁边,而红色的小型卡车则正在扔下麻布邮袋。袋子每次掉到混凝土地上时就会发出咚的一声,而且会吹起灰色的灰尘往上飞扬。
    入口的地方摆了张桌子,守卫背对着走廊的墙壁坐在那里。
    “你好啊。”井口举起手,好像很熟悉的打了招呼。
    “我又来了。请帮我叫水间先生来好吗?帮我转告他从石川县来的刑警,想要再听他说明一次那件事。”
    守卫去带水间来的空档,伴刑警发着呆四处张望。戴上袖套的年轻局员发出好像很忙碌的脚步声正要通过,这时他看到站在那里的两个高个子男人,面露诧异的望着他们走了过去。伴刑警一副很灿烂的表情,无意义的摸了下巴。混杂着邮戳机器连续的盖章声音,可以清楚听到正面窗口招待客人的局员声音,或是点算银币,打算盘的声响。
    “让您久等了。”
    出来的水间是个和伴刑警大概同年,说话干脆的娇小男人。他的制服裤太长,下襬完全盖住了鞋子。
    “请往那边走。”
    “不,这里就行了。你也很忙,就在这里简单快速的把话说给我听吧。”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说吧。我倒没什么要忙的啦。”
    他的性格看来不会怕生,也对伴刑警很亲切的笑着,他一笑就会露出左右眼角的深刻皱纹,这个局员看起来就是个通情达理的辛苦人。
    “我要说些什么好呢?”
    他拿出了Hi-lite牌香烟叼在嘴上,这么说道。伴刑警也受到引诱,拿出口袋的香烟。
    “我想知道的,是手枪投入邮筒的时间。”
    如果能知道枪枝投进邮筒的时间,那么抵达的列车也就清楚了。甚至也可以确定犯人在金泽行凶的时间吧,刑警对此抱着期待。
    “大概是在七点到九点半之间投进邮筒的吧。我第二次开邮筒的时间是七点,第三次是九点半。因为七点那次开邮筒的时候没有手枪,九点半打开的时候已经在邮筒里了。”
    “原来如此。”
    “再说明更清楚一点,第一次开邮筒的时间是五点。也就是大概两小时会开一次邮筒。我负责的是快信用的邮筒,所以非得这么频繁的去开才行。”
    “我知道了。可是你说七点跟九点半,正确来说是在七点、九点半这两个整点对吧?”
    “没错。您只要去看那个邮筒,就会看到侧面写着开邮筒的时间。上面写着六点五十分与九点三十五分,当然每天可能会有三、四分钟差距。”
    “那是当然的。对了,你第一次开的时候没有发现手枪,你确定吗?”
    “嗯,非常确定。因为收邮件的时候我会一封不剩的全收走,所以那种危险的东西如果在里面,我不可能没发现的。”
    如同局员所说的,那么狭窄的邮筒底部如果摆着手枪,是不可能会看漏的。伴刑警也能理解这个情况。
    投入凶器的时间既然在六点五十五分到九点三十五分之间,那么推估犯人就是在这两小时四十分之间,从抵达上野车站的列车下车的了。
    伴刑警向他致谢后,走到了阴天暗沉的街头。
    “刚刚那个局员值得相信吗?”
    “我也有点担心,偷偷去问了邮局局长。听局长说他在这连续执勤十五年了,是个很认真的人。嗯,相信他应该没问题吧。”
    两人走在变暗的街道上,然后站在广场边缘。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考虑这个以前,我想先去调查犯人是搭几点的列车从金泽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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