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22章


    “那么,请你跟我去一下那个地方。比起在这里说,去那里你会比较容易理解。”
    她没碰咖啡就站起身,伴刑警也跟在她身后。
    两人又再次回到黑暗的雨中。穿过平交道再走不久后,就到了十字路口。左右两边,延伸黝黑淋湿的宽幅柏油路。
    “这条路名叫水道道路。虽然也可以搭电车过去,不过上下车很麻烦,所以还是请你走过去,走一站就到了。”
    “没关系。”
    他们在水道道路左转,开始往前走。先前走了不知道几小时的滨金谷国道,那里的卡车流量也很大,不过跟这里比就小巫见大巫了。要是悠哉的聊天,说不定就随时会被撞出去。伴刑警觉得东京真是可怕的都市,金泽就算在香林坊的闹街,也没有这么危险。
    大概走了八百公尺远,可久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刑警。
    “从这里左转就到西永福车站了。待会我们要拜访的寺庙,就在车站的跟前。”
    去寺庙有什么事情呢?不过去了应该就知道了吧。伴刑警没有多做不必要的询问,跟在可久子身后走入前往车站的道路。两侧的小商店林立,关上的防雨窗背后,传来了电视的声音与婴儿的哭声。
    “有位名叫崔承喜的舞蹈家,现在听说在北朝鲜很活跃。”
    伴刑警对于这个她忽然提起的奇怪名字不知所措。他对舞蹈家或是插花的师父毫无兴趣。
    “那位崔先生在东京时的家,就在穿过这正面平交道的对面喔。”
    “这样啊,不过太暗了摸不着方向。”
    伴刑警正要说些什么时,可久子又停了脚步,手指着旁边的石门。
    “就是这里了,这里叫利生寺。”
    刑警看到镶在门柱上的门牌,觉得好像不是寺庙的名称。两人穿过寺庙大门,走上石板铺的路往里头前进。在漆黑的正殿建筑物前转弯,就看到背后住持房间的灯火了。就算如此,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又和这寺庙的和尚有何关系呢?
    可久子一出声,马上就有沙哑的声音应声,纸拉门上映着高大的出家人影子。
    “是哪位啊?”
    “那个,敝姓盐泽。前些日子的晚上承蒙您的照顾……”
    “啊啊,是那位小姐啊,请进,请进。”
    人影站在纸拉门的另一边回答道。
    “不,在这就可以了。有点事情想跟您请教,并不会花您太多时间。”
    纸拉门动了,高大的男人出来檐廊。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出他是个好像有五尺七寸高的中年僧人。刚剃过的头在黑夜里看来也很苍白,身穿黑色毛衣与黑长裤,很不像僧人的打扮,年纪未满五十岁。他和可久子互相打过招呼后,诧异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伴刑警。
    “这位是?”
    “他是从石川县来的刑警。”
    “刑警先生?从石川县来的?喔。”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讶异。“请多指教。”
    刑警轻轻的点头。因为他摸不着头绪所以总觉得心里不畅快。
    “那,请问有什么事呢?”
    “能麻烦你告诉刑警先生那天晚上的事吗?只要抓重点,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讲那件事?对石川县的刑警说……?”
    僧人似乎不懂对方真正的意思,再次反问她。
    “没关系的,刑警先生已经对我发誓不会泄露给别人知道。”
    僧人那颗巨大的光头,有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因为逆光所以看不见,不过想必是以疑问的眼神盯着刑警瞧。好像是觉得奇怪,那天晚上的事情,为什么伴刑警会想听呢?不过不久后他好像就同意了,以沙哑的声音降低音量开始说道。
    “刑警先生,说到这件事,就是这位小姐正通过我寺庙后面时被歹徒袭击。当我听到她的惨叫声,拿了门栓的支棍跑过去时,那男的已经逃走了。幸好这位小姐没受伤,不过她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所以我就请她先在寺里歇会儿,再送她回到公寓附近。虽说是强暴未遂,对未婚妇女来说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所以我就答应她不去报警,一直到现在都保持沉默。”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为何到了最后关头她都不肯说。伴刑警这才明白可久子之所以一直沉默不说的理由。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可以明确知道是几号几点左右的事吗?”
    “请等一下,因为我已经写在日记上了,去看一下就会晓得。小姐,虽然我写了日记,不过也是备忘的程度而已,我并没有写上你的名字之类的。”
    他留下这句话给可久子后,就进入了纸拉门的阴影中。
    “刑警先生,这样你懂了吗?”
    “嗯。”
    “我只有内衣被拉破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损伤。可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就会影响到我的亲事。我甚至没对我静冈的父母提过。”
    “不,你担心这件事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我也和你约定了,不会泄露出去的不是吗?不过幸好只有内衣而已。”
    “是啊,多亏师父赶过来。虽然我讨厌经过这种地方,不过从车站要回我公寓,走寺庙后面是快捷方式。但是竟然被记在日记上了,真是丢脸啊,”
    她很害羞的补上这句话。说话的方式让人意识到她是女人,很娇媚的样子。
    不久后僧人单手拿着日记出来了。他弯膝跪在檐廊上,翻开夹有书签的那页。
    “刑警先生,在这里。九月八号的晚上,约十一点半左右。还有小姐,你也要小心才行啊。毕竟这个世道很不宁静,而且你又长得这么漂亮。”
    僧人开起了很不合僧侣身分的玩笑,爽朗的笑了。
    可久子好像回答了什么,不过声音并没传到刑警耳中。借着打开的纸拉门中泄出的光线,伴刑警拚追索日记上的文字。不久后,刑警的脑袋里,发出了什么声音崩溃了。
    石原产业的桥口正美,不在场证明有消防署员和同事的证词,所以可知是很明白的事实,现在盐泽可久子的不在场证明又有僧人的证词成立了,这真是个打击。伴刑警手足无措的伫立在细雨中,寒意一点一滴的从淋湿的鞋子爬到了膝盖。
    三
    刑警回到新宿后打了电话给本部。永福町一带的人都已经入眠了,相形之下新宿还真不愧是繁华闹街。色彩鲜艳的霓虹灯照射在淋湿的夜间道路,路上的出租车络绎不绝的奔驰。年轻男子穿着既狭窄又不好看的长裤,手勾着华丽服装的女人走在路上;女人毫无例外的眼睑都染成了绿色。
    他用车站的红色电话打到金泽。因为是在这种时间,所以很快就通了。户冢课长应该正在等伴刑警的报告。
    不过来接电话的却是平田次长。伴刑警将他今天一路上整理的调查结果,简要的进行报告。
    “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你了。我听收音机播报,东京在下雨是吗?”
    “对,很不巧是啊。那边怎么样呢?”
    “这里是好天气。”
    “课长回家了吗?”
    “嗯。”
    次长的声音忽然好像很阴沉的样子。
    “这下可伤脑筋了。他傍晚的时候吐血了,请了医生来帮他打针,在医务室休息了一会后,就硬把他送回家了。他固执己见,坚持一定要听到你的报告。”
    “这样不行啊,不快点住院的话……”
    伴刑警的声音也随之暗沉,淋湿的脚感到很冷。
    从这起案件发生以来,本来胃的状况就很糟的户冢课长,还戒掉喜欢的酒,三餐也吃土司配牛奶这种乏味的食物。特别是这两三天,看起来明显特别的憔悴。
    伴刑警在这位课长还是市里警察署的股长时,就是在他手下的菜鸟刑警。安排伴刑警和现在的妻子相亲,以及在他婚礼上担任证婚人并歌唱高砂①,也都是这位上司。因此伴刑警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户冢课长的健康。
    ①日本结婚典礼的仪式之一,用以祝福新人。
    “阿伴,这件事就说到这了,我们这边也有事情要跟你报告。可不能浪费太多电话费,我就说快一点你仔细听。”
    平田次长的头脑灵活,在会议席上反而比沉默的课长更常积极的发言。伴刑警单手压着记事本,表情有点紧张的将话筒按在耳朵上。
    四
    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该不会这和内滩事件有什么关系吧。希望你们可以顺路过来一趟,四点以后就随时可以过来了——
    有这样一通电话打到本部,时间是二十九号中午过后。我们一反问他,对方就非常笼统地告诉我们不好意思,总之希望见面的时候再说……与其说是客气,不如说是模糊焦点的说法。
    先不管他想说的跟这起案件有没有关系,只要有情报就不能放着不管,所以就直接让正好在场的小森去拜访对方了。他也觉得对方说话故弄玄虚的样子很让人在意,让他进一步负责这件事是最正确的选择。电话是由长町一番丁,一个名叫德田的男人打来的。小森踏着沙子走到内滩车站,从那里搭往金泽的电车。
    金泽的街道是以金泽城为中心,商家包围着金泽城,更外侧则被武士的门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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