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28章


他们互相耳语交谈,不久后一个瘦男人似乎是代表大家,肉很薄的脸颊上浮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回答刑警没有任何人有印象可以帮上忙。与其说是没印象,不如说桑原毕竟是个努力避谈到私事的男人,所以其他人也无法得知他有什朋友了。至少在这个房间,就连一个像朋友的男人都没有。
    道谢后人们散去,两位刑警将桌上的账簿一本一本抽出,开始着手检查。不久后发现应该是向税务署申报的副本,或是记载稿费明细的笔记本,丹那将这里记载的出版社名字念出来,让岛村重抄在笔记本上。里面大部分是周刊的编辑部,不过也有宗教杂志或结核病疗养杂志的委托纪录。这些独具一格的杂志到底委托桑原写什么呢?岛村觉得很想看看他的稿子。
    “周刊的稿费还真多。”
    “因为他们没有头条新闻记者就不用做生意了,当然要待遇优厚了。”
    记下十几家出版社的名字后,岛村似乎明白一切的点头,离开了房间。接下来就是要一家一家走访,调查出委托桑原到仙台出差的是哪家出版社,打听出取材的目的,以及取材对象的名字。
    留下来的丹那,则想要再调查桌子里面,可是却打不开。于是他下楼到管理员室询问,请他拿复制的钥匙来打开抽屉。一边的抽屉里有着没开封的稿纸约十束,与两束写到一半的稿子用纸夹固定,看起来是很随便的扔在里面。其中一束没有题目,而另一束则写着很煽情的标题,但他好像看来还不满意,所以又再加上了煽情的副标题。刑警用眼睛扫过一遍后,视线又回到了抽屉里。
    他打开了其他的抽屉看看。里面的杂志或周刊被丢得乱七八糟,把这些杂志拿起来,就发现了中间有自行车竞赛的赛车彩票。
    电话接连不断的打来这间办公室。每次打来就会由电话边的人去接应,然后将话筒交给要找的人。买卖股票后,接着是电视艺人的推销;就在中古车的推销员死命缠住客人不放时,丹那发现了牛皮纸的中型信封里有好几张剪报。这就像凶恶犯人潜伏的模样,偷偷的躲藏在杂志的最下面,因此引起了丹那的关注。
    剪报已经略微变色了。丹那把报纸一张张拿到手上来看,发现每一则都是关于跳进阿苏火山口人物的相同报导,与东京报纸的小条报导相反,九州岛的报纸占了相当大的版面。翻到背面,则看到上面用红色铅笔,记录了西日本新闻、长崎新闻、熊本日日新闻等等的报导。丹那坐到椅子上,读了其中一篇报导。
    女性观光客,跳阿苏火山口
    日前报导,二号中午过后,跳入阿苏第二火山口的女性身份,经过之后的调查显示,已查明为东京都世田谷区下马町四之七二〇号的石山真佐子小姐(二十四岁)。昨日十九号,妹妹石山美知子小姐从东京前来领回遗物。据美知子小姐表示,真佐子小姐是在上个月二十九号离开家中,自此之后便行踪不明,于是家人就提出寻人申请。然而目前她的家属仍旧想不到任何有关自杀的动机。
    丹那首先想知道这篇报导是几月份刊出的。因为反面刊载着东大寺二月堂①的御水取法事照片说明,所以就知道这是三月的报导了。说到三月二日,在东京也正是莺儿开始鸣叫的时候。为什么这位女性要辜负春天,自寻死路呢?
    ①日本奈良佛教界专修“十一面悔过法会”(修二月会)的建筑物。位于日本奈良东大寺大佛殿东北的山腹。修二月会今已改在三月,仍依古式行之,其中以“御水取”之法事为最著名。
    如果刚才那个肥胖的男子说的是实话,那么水星通讯社的头条新闻记者曾经向某人勒索过,就应该是没错的事了。而且想来这个敲诈别人的人应该没道理会将没有意义的自杀报导藏在箱底才对。对丹那来说,要推敲出这个报导代表什么意义是不太容易;不过从他搜集相同案件的剪报可以猜测,桑原对这女人的死亡非常有兴趣。虽然还不知道这和他的死有无关系,不过必须先调查看看。
    丹那将重点记录完毕抬头时,那个肥胖的男子好像在等他似的,向他搭话说:“刚刚说到来打入的男人的徽章,听说这个人记得。”
    他旁边站着一个好像会打橄榄球,肩膀高耸的男人。那男人的脖子短的像陷入身体似的,一看就是很结实的体格。
    “嗨。”丹那尽全力在他那不显眼的脸上表现出亲切。
    “是哪里的徽章呢?”
    “协同银行的。我在他被捉住的时候看到的。”
    “那是什么造型呢?”
    “圆形的。熏制的黑色台座上,写有协字,四周环绕着金色的线。对了,协这个字也是金色的。”
    他说得相当具体。因为丹那在协同银行连一毛钱存款也没有,所以也没有关于这个银行商标的任何知识,就觉得不妨相信这男人的陈述吧。
    “听那个银行员说桑原写了诽谤的报导,请问你们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丹那询问那两个人,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摇头。大概是对于中伤别人的报导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没读过报导吧。
    他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知道那男人的工作地点,之后就可以从他本人口中得知了。于是丹那感谢他们的帮忙后,就离开这个混杂的房间了。
    四
    丹那刑警使用红色电话,打给银座的协同银行总行,打听名字有鸟字的行员。他借口搭公交车的时候发现自己掉了钱包,正在伤脑筋时向行员借了钱,所以想向他道谢。
    话筒传来了人事课女行员美妙的声音,告知他要先调查看看,五分钟后再打一次电话过来。所以他挂上话筒后,就稍微等了一下。
    刚好过了五分钟后,他就到香烟店的店门前转动电话盘。这个地点的电车噪音很大声,很难听懂对方的声音,所以他竖起手掌盖住话筒。
    “有鸟字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姓鸟羽,是就要满四十五岁的分行长。”
    这个不对啊,丹那没有记下笔记。符合条件的男子必须是三十岁左右。
    “……另一个名叫鸟居幸彦。鸟居的写法,是在神社可以看到的红色鸟居。幸彦的幸则是幸福的幸,他在日本桥分行的外汇课工作。”
    “非常感谢您,我马上就送出感谢信。”他道谢后挂断电话。
    从京桥到日本桥,搭地下铁的话只花不到五分钟。不久后丹那就出现在设立于大根河岸的协同银行日本桥分行前了。如同希腊神殿般的大理石粗柱子,威吓着寒酸的刑警。丹那存款的地方是在自己家附近的信用金库。
    丹那避开正面的大门,绕到旁边的便门。午后的秋阳照不进这里,守卫坐在日光被遮住走廊上,听到丹那的话,马上拿起桌上的电话贴上耳朵。
    “请上去五楼,就会看到外汇课的牌子了。”
    “谢谢。”
    他爬上磨光的楼梯,脚步声咚咚作响,途中没有任何人与他擦肩而过。楼梯间的宽平台有扇小窗,从窗户可以俯瞰横山町一带。那是能与大阪井池相比的纤维日用杂货的批发店街。随着往上爬,小窗户外的景色也跟着展开,从五楼楼梯间的宽平台,就可以看到灵岸岛前方的海洋了。海洋隔着一层被污染的大气,看起来带着古怪的白色。
    走廊沿着墙壁弯曲形成一个直角。在第二道门上就看到了写有外汇课的黑色板子,丹那敲了敲那扇门。
    里面的人马上开了门,一个肤色黝黑,健壮肩宽的青年站在那里,丹那轻轻的向他低头示意。
    “我就是鸟居幸彦……”
    找我有什么事呢?他那晒黑的脸上,浮现出满是纳闷的表情,盯着这位从不认识的访客瞧。丹那递出名片给他。
    “请问您认识水星通讯社名叫桑原的人吗?”
    丹那压低声音小声问。因为他觉得要是被里面的同事或上司听见,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这一瞬间,鸟居露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可是马上又归于平静,出来走廊,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入口上面挂着牌子,不过并没写字。应该是接待或会议在使用的预备室吧。
    鸟居打开堆立在墙边的折迭椅,对着丹那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想问你一点事情。”
    寒暄过后,两人之间的问答就这么开始了。刑警也没特别确定殴打桑原的人,是否就是这个鸟居了。
    “希望您能老实回答,你认识桑原义典这个男人吗?”
    “是。”他的语气很干脆。
    “那么闯人京桥的办事处殴打他的是你吗?”
    “没错。他这男的太不象话了。我觉得就是有他那种人,才会给认真的头条新闻记者添麻烦。”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桑原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告诉我理由吗?”
    丹那对于鸟居不隐瞒的坦率态度感到很放心,挪动椅子探身出去。鸟居点了火请他抽烟,站起来将天花板的灯打开。微白日光灯的光线下,他那轮廓清晰的黝黑面孔与突出的粗眉毛,特别鲜明的引人注目。丹那觉得这的确是会受异性喜欢的面貌。
    “因为他的报导就像在侮辱我。”
    “这我知道。”丹那冷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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