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风景

第40章


文字很流利,文章也很稳重,看得出来这个逃走的女子教养很高。
    一知道这个病患失踪并非不付款溜走,病院对她的印象就忽然转好了。然而不管这个,她为什么非得掩人耳目出院不可呢,这点还是成为了疑问。病患们与护士之间,为了这个问题反复的争论不下。
    护士趁着工作的空档在医院里到处奔走搜集情报,结果弄清楚了大概的情况。她首先进了厕所,好像是在里面穿上了长筒袜。接着在柜台前装出好像是来探病的客人,光明正大的通过柜台。因为她没有顺道去贩卖部的迹象,所以推测去购物终究只是她的借口罢了。不过暂且不谈她逃出的理由,她连费用都已支付,医院这边也没有抱怨的余地了。对医院本身来说,对泽田和子出院一事的关心也就快速降低了。
    她的逃走之所以再次成为问题,是在那天入夜后的事了。山之手医院的那张病床上,这次也抬进来了个因为交通事故受重伤的驾驶人,他说折断的手臂很痛,正在呻吟着。
    那天晚上,确切时间是十月九号的星期天入夜后,小田原的慈天堂打了电话给户冢署,快一小时后,一个男人来了。他的名片上写着山边信三,右上角写着专务董事的头衔。他看起来感觉是个布庄伙计,年纪四十上下。他坐在负责官员的前面,一边在桌子下搓手,一边以圆滑的口气,强调真是多亏帮忙,啰啰嗉嗦的道谢。接着在催促他快点讲重点时,他就很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头,身体向前弯倾。
    “没想到会在替田中重吉守灵那天晚上提出这件事,不过毕竟因为事情还是不能不说,所以我想早一点也好,说出来会比较好吧……”
    “什么事情?”
    “是的。其实我是在今天下午以后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死去的重吉,昨天去送产品的回程中,显然去了足立区内的药局收款项。现金的金额少说也有十万……”
    “喔。”
    “可是这笔金额郄到处找不到了。不管是车子里,或是重吉穿的衣服口袋都找不到……”
    “真是可疑啊。”
    只要一发生那种事故,就会准备好日后可能产生问题的状况,严格的保管持有物,这就和泽田和子被抬进去的医院作法没两样。更何况昨晚的事发现场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所以不可能会遗失金钱。
    “他放在钱包里携带的吗?”
    “不是,听说放在牛皮纸信封里。据说他拿了印有日之出药局的信封,放进了一万圆钞票与千圆纸币三张,收进上衣的口袋里了。日之出的老板说他看得很清楚……”
    “嗯。”
    他除了将零钱放进裤子的口袋以外,衣服与车里都没有发现那种值钱的东西。因为负责官员是用自己的眼睛确认过的,所以能够明确的断定。
    “……真是怪了啊。”
    当他这样重复嘀咕时,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医院突然消失踪影的女人。刑警也已经去调查过一次,所以也知道她的姓名地址,听到她出院的事情也只是感觉她是个很任性的女人,并没有产生什么想要再追究的想法。然而现在一听了专务董事的话就改变看法了。说不定她陈述的姓名地址都是骗人的。
    客人回去以后,警官马上连络了东京的荏原署。当场就得到了平冢虽然有到八丁目,可是没有九丁目的回答,就知道这个地址是胡扯的预感被猜中了。不过对方希望警官可以再等一下,这有可能是医院的医生弄错了,他要帮忙再查看看是否五十二号有位叫做泽田和子的女性住在那里。荏原署的夜班刑警实在很亲切。
    约一个小时之后收到了答案,町内没有任何一个叫做泽田和子的女性,他知道完全被骗了。这个女子正值那样让人惊心的车祸,自己也受到打击很激动时,还能有这种迅速的技法,摸走了隔壁当场死亡的驾驶口袋中的金钱,这种窃盗行为是早已习惯应对犯罪者的负责官员所想象不到的。他一边觉得自己很愚蠢,一边不得不为自己的天真程度感到生气。自称是泽田和子的这个女人,在庶务处的金库里留下了装有两万圆的手提包就逃走了,可知因为这笔钱不是她的血汗钱,只是她稍微动一下手指放进去的钱,所以就能痛快的丢弃了。剩下的八万多圆,一定是很巧妙的藏起来了。
    侦查从隔天早上开始了。负责的人是去医院侦问和子,一个名叫德久的微胖交通课刑警。原本这是搜查课负责的工作,不过附近的住宅区发生了酒吧的老板娘被杀事件,其他人都在忙这件事,就没有其他有空的人了。德久无可奈何只好接下搜查课的工作;因为他知道对方的长相,所以德先生就被指定为胜任人选了。
    德久开始觉得很伤脑筋,刑警也有各自的专长,这种差异就像二课的同事对经济方面的问题很拿手,而负责一课的人则只有专门对付杀人犯等等的壮汉,特别在暴力方面有一套。这次的情况因为,暴力这点就无从谈起,可是要像一课的形式那样一步步追在嫌疑犯后面走,这种有耐心的工作怎么看都跟自己的性格不符。首先要从哪着手才好呢,这就很难有头绪了。
    泽田和子如果是在医院前面搭出租车的话,就会很容易被逮到踪迹,想来那么狡猾的女人应该不会做这种愚蠢的行动。搭乘电车混入人群当中,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想法了。可是一想到要去到处询问车站人员,一个一个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像这样子那样子的女人,光想就让人很丧气。再加上车站又不只一站,山之手医院的位置距离国铁、东横、京滨快车各线的车站都几乎相等。
    不过仔细一想,就觉得这个问题也不用这么悲观。医院与各线的车站间都有段距离,就算要搭电车,她到车站的路程也必定会乘车。首要之急是调查出租车:和子是往哪条线的什么车站去,这是首先要知道的吧。德久这么想,就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拿眼前的话筒,打电话给市内的各家出租车公司,拜托他们找出载和子的司机。鸦雀无声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有点像是金属的感觉,特别大声地响彻整间房间。
    隔天早上有了回应,这比预期中的还要快。
    五
    “港口交通”的车子每天早上八点是司机的换班时间。彻夜在市区里揽客的出租车,到了这时候就会同时回到港北区的公司。然后司机们就会将方向盘让给下一个司机,到了隔天早上八点才能从工作中解放。
    下车的司机,首先要将那天晚上赚到的所有收入,交给营业所的窗口才行。窗口的旁边,贴有记着营业所长名字的纸片。胡须浓密、长的像达摩的司机看了那张纸片,反复看了两三次后,转头对同事说,这个说不定是我载过的客人喔。
    收到通知的时间,是在德久上班后四十分钟左右。之前已经有两家出租车公司打电话来联络过了,他们都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人;正让他感到很失望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红色的脸颊。
    德久以前也去拜访过港口交通四五次,所以知道要怎么过去。他在营业所里面的小餐厅等人来带他。窗户的下半部,被灰色的混凝土墙隔开来,阴沉的天空低垂在上面。不知道是不是窗户玻璃很脏的关系,天空混浊不清,眼看着好像就要下起大雨了。
    “嗨,是你啊。”
    一看到肥胖的南田司机进来,同样微胖的刑警就很怀念的向他搭话。对方也说了声嗨,缓和了锐利的眼神,抬了抬下巴。两人自认识以来已经大概要两年了。南田在公司是公认驾驶态度谨慎的男人,这样的他却曾经遇到从隐蔽处突然冒出来的幼童,还来不及反应就撞飞了小孩。因为德久偶然间目击了一切,所以愤怒的帮他对抗被害人,指责母亲的放任态度替南田辩护。南田因为很感谢他这么做,从此以后偶尔也会跟他见面,很怀念的和他说话。
    德久觉得他算的上是很好的司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帮忙。
    “我们就直说吧,你载她到哪个车站呢?”
    “不是去车站。我送地回到东京的家了。虽然回程路上可以载客人,也没有道理抱怨;可是当她说要载她到东京时,我觉得很伤脑筋。但要是我叫她下车,不送她到家可就没钱赚了。”
    没想到竟然是送她回自己家。这真是大胆又目中无人的作法;而另一方面,却也好像有些愚蠢。
    “她做了什么事情啊?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女人啊。”
    “我还不能说得很清楚,不过,有些事情要见那个女人问她。她家在哪里?”
    “这个喔,我是不知道城镇的名字啦,因为我不太会去东京。是那个客人坐在副驾驶座,指示我那边转弯,这边直走才跑到她家的;中间太困难,我记不得了。”
    他无情地摇晃着圆滚浪的胖头。他那剃了光头的头顶,头发相当稀少。粗眉毛与大眼睛,全都看起来像极了屏风上画的水墨画达摩。
    “怎么办呢,我一定要见那个女人,你可以带我去吗?很不好意思你整夜开车后还拜托你……”
    回家后,喝一碗加了海苔的味噌汤然后睡觉,这就是生活的意义,这句话好像有印象在哪听过。夜班结束后疲惫的回家,早晨痛快的喝杯烫热的酒,那种美味的感觉,德久自己也常有经验所以知道。破坏了南田的乐趣虽然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既然他不知道那女人住的镇名,就只能让他直接带到她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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