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红尘

8 画中灵篇


应有时花了七日的功夫,终于找到了那画中的紫衣姑娘,此刻那姑娘虽然蒙着脸,隔着一层薄纱,应有时却还是可以认出,那人便是云王之妻。
    不为其他,眉梢一点朱砂,足以。
    可,哪里却又不对。应有时记得云王府中的老奴说过,王妃善舞,却不善言辞,在王府之中,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也从未展颜欢笑一次,唯有那么一次,还是云王在她生辰的时候送了她一幅名家墨宝,脸上这才带了笑。
    可眼前这个紫衣姑娘,笑得甚是,开心。
    应有时搞不清是自己弄错了人,还是弄错了人,可看到那紫衣姑娘后面的男人时,登时明白过来。感情这王妃是偷汉子跑了呀!
    女子生得美丽,即便只露眉眼,仍是惹了满大街的注目,而她身边那男子生的威猛高大,虽衣服有些破烂,却还是惹得满街--女子的注目。
    这样惹眼,着实不好动手,应有时坐在二楼临窗的位子上,直至将茶盅里的茶水喝了干净,这才慢慢悠悠地起身。
    抓人这样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应有时动手,他要做的,不过是多画几道符纸而已。
    不怕阳光的灵,他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棘手了些,却是可以抓的。
    夜幕降临,荒郊之地,阴冷渗人得很,配上几声不知是何物的叫声,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而碧水和青山此刻,就宿在此处。
    碧水看着丛林之上的满天繁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青山说:“等回到云上楼,就和青山成亲!”
    身边人嗯了一声。
    “等回到云上楼,要好好学刺绣,给青山织一件像样的衣裳。”
    身边人又嗯了一声。
    “等回到云上楼,就再也不回到这人间了,青山,好不好?”
    身边人没有回答。
    碧水转头去看,原地里已不见青山,有的只是一身红衣的男子。
    红衣的男子,自然是应有时。
    “你是谁?”碧水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对方,“青山呢?”
    “王妃,若是想找你那相好的,不如跟小臣走一趟吧!”
    这话,说出来可不是商讨的语气。
    应有时没有料到,对方竟然答应了,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带我回去吧,放了青山,他与我不同,有命,就可以活。”
    应有时嘴角抽了抽,“我凭什么答应王妃你的条件?”
    “凭我一条命,于你来说有价值。”
    应有时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张符纸。
    符纸上,是个纸片一样的小人。
    “青山!”碧水喊出声音来。
    应有时点头,“想来王妃一直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如此,应某人也不做恶人。”说完,应有时将那纸片人用术禁锢在身旁的一棵树上面。又道,“你几时跟着我回宫,他身上的禁咒几时解开。”
    “好,我答应你。”
    应有时一路用咒,在第二日的黄昏回到了府邸。彼时,小狐狸已经是奄奄一息。
    老管家见着自家主子的时候,恨不得剖心明智,却被主子嫌弃地推开。
    因应有时性格怪癖,这偌大的国巫府里,只有老管家一个奴仆,说是奴仆也算是夸大了,多数时候,是应有时照顾这老管家。尽管,多数时候话说得刻薄了些,譬如眼下。
    “快些去洗个澡然后歇着,您身上的狐狸味道,着实难闻了些!”
    老管家感激涕零地作了作揖退下了。
    庭中,一直隐去身形的碧水现了身形。
    “她,我救不了。”
    这样一句话,换来了应有时一声“我去!”
    碧水慢慢地走到应有时面前,在那小狐狸面前散了散些许灵力,小狐狸终于睁开眼睛来。
    “水水。”那小狐狸挣扎着喊了一句。
    “是的,是我。”碧水看着眼前这小狐狸,伸出手摸了摸她那已经有些毛糙的狐狸皮,“对不起。”
    小狐狸晃了晃脑袋,“你这样说,我便知道您用了什么法子去救那人。如今事情已经成定居,古月并不奢求神灵眷顾,只盼着大人您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救一救乔君。”
    “乔渠?”
    狐狸古月要碧水完成的心愿,不过是再幻化出一个画月来,陪着乔渠走过剩下半生。
    说完这最后一个心愿,来不及等碧水说好,这小狐狸便是湮灭了。
    在这世上不留一丝痕迹,这是小狐狸要受的天罚。
    身边的女子,不知何时走到庭院中间,应有时在后面,只看得到孤单的一个背影。
    “你放心,我不会逃的,我欠古月的,还完了才会走。”
    应有时想要问还什么,可还未容他开口,那女子又出声问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些长,你可愿意听?”
    “我并不是什么王妃,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人,也不像古月这样,是妖,我,不过是灵罢了,画中灵。”
    伴着长长的一声叹,这个故事便是开始了。
    画中灵碧水,不知何时通灵,只记得某一日,有个温和的男声,对着她不住地喊“碧水,碧水。”
    这男人,是当今的云王,也是往昔的大皇子--姜皓辰。
    终于等到有一日,她可以从画中出来,见一见那个喊着她名字的男人,可见到的,不过一具尸体而已。
    碧水用自己的灵,将那人的魂魄养在了画里。
    “所以传言中,云王身死七年却身体不冷呼吸不停,是你的缘故?”应有时惊讶,问身边的女子。
    碧水点头,“起初我还受得了,可养着魂魄,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碧水开始以魂养魂,以灵养灵。
    狐狸古月是她接的第一桩生意。
    本来已经修成人形,再往下静心修行,说不定是要成仙成佛的。可狐狸古月运气不好,遇上了她的乔君--乔渠。
    那时候的乔渠,骑着高头大马,一派风流。
    狐狸古月看着那个胸前带着大红的花,身上穿着大红的袍子的男人,觉得,这该是她古月的夫君。
    可,人妖殊途这话,是有道理的。
    化成人形之后,她不止一次与那人接触,可得的结果,一次比一次惨。
    狐狸古月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那人贴身带着国巫给的符咒,故而她不得接近。她将这一切归于她的过错,归于她是妖这事情上面。
    女人是疯狂的,跌入爱情的女人是疯狂的,无论是哪一个种族。
    也许是机缘,护理古月遇上了到处吸食灵气的碧水。
    这一次,碧水将狐狸的妖息,吸了个透彻,而后,将她身上的灵气,渡了些许给小狐狸。
    这场交易,两方得利。
    五年时间匆匆而过,有一日狐狸古月却又找上门来,这次,她想要换一张脸。
    换脸这样的事情,于五年后的碧水来说,并不是什么大的术,于失了妖息的小狐狸来说,却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
    碧水如今需要更多更多的灵,这一次她没有第一次那样的好心,公平交易,她做不到。
    所以这次交易,碧水要了狐狸古月的一身皮囊,作为交换,给了她一身人的皮囊。
    应有时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问,“那人,是公主画月么?”
    碧水点头,“的确,我用术将公主画月的半魂合着皮囊将古月变成了画月,自此之后她便是画月,这身皮囊死了,她也就死了。”说完,碧水似乎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死,便是灰飞烟灭,这是违反天道的天谴。”
    应有时觉得自己从这故事中听出了些许门道,可又觉得自己压根没有听懂,想要再问的时候,身边的碧水已然站了起来,月色之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目清冷。
    “你没有你的师傅强,却是比你那个师傅心善许多,与你说这样多,无非是希望国巫大人你,不要挡我的路。”
    应有时炸毛了,暴跳如雷从地上一跃而起。
    可眼前,那紫衣的姑娘早就已经不见了。
    有的,不过是个纸片儿的小人,从空中慢慢地飘下来,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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