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而确定蒋浩恩在病房的消息以后,她也去到医院准备看望蒋妈妈。哪知她去到病房门口,却没有看到蒋浩恩的人影,房间内只有蒋妈妈和乔太太,她们正在说笑呢。
蒋妈妈见到陈敏而,淡淡的,只点了点头。倒是乔太太很热情,她接过陈敏而手上的玫瑰花,又把花摆了起来。陈敏而略坐了坐就告辞了,蒋妈妈也没有说话,乔太太把她送到门口。
陈敏而有点心不在焉的走着,不小心被迎面而来的捧着一大杯水的小孩撞了一下,水洒在她身上了。那小孩见闯祸了,站在那里不敢动。陈敏而温言的安慰着他,然后走到洗手间去处理自己身上的水了。
她出来的时候,见到医院的清洁人员推着垃圾车走过来,她不由得愣住了。她送给蒋妈妈的那一束花,如今被放在垃圾车上的水桶中。她何以认得?因为花束上那张卡片,是她自己写的,她当然认得自己的字。
清洁阿姨见到她的表情,也跟着摇头笑道:“这样好看的一束花,看起来还是新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她推着车走了。
陈敏而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过,她一早想到蒋伯母可能不想见到她,方才是因为有别人在场,她才没有把自己赶走吧。本来她就想着趁蒋浩恩在这里才来的,谁知道他又不在这里。
陈敏而走过蒋妈妈的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蒋浩恩,他正在给蒋妈妈喂食,蒋妈妈一脸的笑意,他旁边站着乔雅怡,细心的在帮他擦汗。陈敏而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过去。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蓝蓝的天空。此时已经是秋季了,虽然本地著名的说法是只有两季,但是季节变换还是有细微分别的,至少,很多树叶都变了颜色了,花也少开了。她抬着头,一时之间也忘了要放下,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天空,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只见唐琇文捧着她的那束玫瑰花,笑吟吟的看着她。她又惊又喜又惭愧。不过,她想到是唐琇文看到这一切而不是别人,她又坦然了起来。本来她就预备了吃闭门羹的,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好太多,她不奢望了。
两个人在医院的花园走廊下的长椅上坐下。
唐琇文捧着花,她显得有些内疚,这件事多少和她有些关系,因此,她说:“对不起。”
陈敏而讶异:“琇文姨为什么这么说?”她从来不觉得蒋伯母不喜欢她这件事与任何外部因素有关。
唐琇文轻轻的说:“要不是因为我认识你,今天也不会有这件事情发生。”蒋妈妈说过,凡是唐琇文喜欢的人,她都不会喜欢。如今唐琇文知道她说的是谁了。她是真正内疚。
陈敏而说道:“即使琇文姨不认得我,相信蒋伯母仍然会有其他理由做这件事。”喜欢一个人可能需要很多理由,但是,讨厌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足够。一开始,蒋妈妈看她的眼神就不算友善,她也不必把唐琇文拖下水。
唐琇文心疼的看着陈敏而,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也曾被林家安的父母不待见,嫌弃她是孤儿,嫌弃她不会讨人欢心,嫌弃她生的不是儿子,或许还有其他,但林家安对她的好,已经足够让她把所有的嫌弃眼光抛于脑后。别人怎么对待她无所谓,她爱的人对她好,就够了。
陈敏而看着头顶盛开着的凌霄花,没有理由的微笑了一下,眼中却充满了无奈。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她突然向唐琇文袒露心声:“我看到他们在一起那么快乐,本来应该不开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蒋妈妈入院的这段时间,蒋浩恩也分不开身去做其他事,联系她的次数也不多,他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陈敏而就一点事都做不了,就像个外人一样事不关己。今日,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立场,坚定了决心。
唐琇文听了她的话,连忙说:“或许他们不过是想让病人开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刚才在病房的那一幕,她也看见了。蒋浩恩和另外一个女孩那种亲昵的态度,她也觉得有些不习惯。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忌的。
陈敏而轻轻的说:“是啊,这样子,大家都开心。”她抬头看着天空:“其实我一直觉得很累,蒋伯母的这种态度,让一个长辈这样费尽心思,我觉得是种罪过。”其实她一早就应该退出,不应该等到这个时候,不过,现在也好,看清楚了一些事实,就不会那么难过。
唐琇文听到她的话,更加难受。她约莫知道陈敏而心里在想些什么。对一个女性来说,恋爱不会是全部,但是,这一段感情,也许已经把她爱人的能力耗得差不多,以后,很难再去爱另外一个人了吧。唐琇文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唐琇文说:“其实,也不用想太多,浩恩这个时候的心思自然是在他妈妈身上的了,其他的,他也许真的没有留意。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陈敏而很认真的说:“如果是我,即使是我的妈妈不喜欢他,我也不会让我妈妈难为他,一次也不会允许。”她终于知道,其实她对这份感情的疲累不是来自于蒋伯母,而是蒋浩恩。他对她真的很好,什么都依着她,在她身上从来不吝惜时间与金钱,但是,在他母亲与她之间,他更加重视他母亲的感受。所以,他默许他母亲对她的态度。他以为,她受的委屈,用他的好、他的关怀、他的体贴、他的礼物就可以抵消。一个人的自尊心很重要,被人践踏一次就足够受伤很久,她还要几次三番的被同一个人伤害。陈敏而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很厉害。如果蒋浩恩真的很爱她,那么,他应该在他母亲面前坚定的维护她。陈敏而笑着,也许她的要求是太多了,要了这样,又要那样。可是,一切都不必再继续了,她现在什么都不要了。
唐琇文坐近她身边,轻轻的搂着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但是,那一刻,她是打从心底想要保护陈敏而。她说:“分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岂是分开就能抹得一干二净的?如果心里还有一丝留恋,就不要轻易提分手,不然,受伤的会是你自己。”
陈敏而伏在她的肩膀上,凄然的笑道:“抹不掉也好,抹得掉也好。也许我出去转一圈回来,就什么感情也没有了。”感情不能抹掉,但可以覆盖。那些过往的痕迹即使清晰,但会有更新的记忆去覆盖,重重叠叠,终有一日不会被记起。
唐琇文听了,心中一动。她说:“这样也未尝不可。只是就这样分开了,也许有人会认为你无情,浩恩的妈妈患了重病,你不能和他分担。甚至浩恩也会这样想,你明白吗?”年轻人做事有时能够欠缺思考,她得提醒她。
陈敏而说:“我知道。但是可以和他分担的人,从来就不是我,我没有这种机会。”蒋伯母何曾乐意见到她,如果没有她,反而会更加快乐吧。至于蒋浩恩,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乔雅怡关心体贴他,也不需要用太久的时间,她的位置就会被取代吧。
她从唐琇文的肩膀上抬起头,笑道:“琇文姨,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吗?”再在这里待多一刻,她都成病人了,虽然说这家私家医院出了名的环境优美,可是,毕竟还是医院,她不想再沾上这里的气息。
唐琇文问她:“去哪里?”陈敏而的鼻子还是有些红,但是泪痕已经看不见。唐琇文心中暗暗叹息,这也是一个会为了爱情掩饰自己的情绪的傻孩子,她更加的心疼陈敏而。
陈敏而拿起放在旁边的玫瑰花,说道:“买花。”她把放在椅子上的那束玫瑰花塞进垃圾桶里。毕竟是送给病人的花,怎么可以让琇文姨带走?这也太不吉利了。
唐琇文笑道:“好,我们去买花。”在这种情况下,陈敏而仍然能够够想到她,真的让她很高兴。
在花店里,陈敏而细心的挑选着白色的玫瑰,又加了一枝红色萱草,然后请店员帮忙包装。
店员笑道:“真是有心思的女儿。”陈敏而笑着,也不去解释。
唐琇文当然知道萱草代表着什么,她心里很是高兴,然后又说:“照着这个样子,再要多一束。”陈敏而愣了一下,很快就知道她的意思,这一束,她要拿回家送给妈妈。
唐琇文手里捧着花,笑逐颜开的,她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她看着陈敏而,诚恳的笑道:“谢谢你。”
陈敏而笑着不做声,她才是需要说“谢谢”的那个人。
走着走着,唐琇文突然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浩恩肯定冷落了你,但是,这么快就判他的刑对他不公平,你再等些时间,他一定会补偿你的。”
陈敏而笑着,她知道琇文姨是怕她提了分手后会后悔,于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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