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祭典

第27章


在某一页描绘了前半部分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裸体图。那是妆子的正面像,她没有半点害臊地站立着,从笔势上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自豪。丰满的胸部,细密的体毛……在其他页面上,还有王子与公主就那么赤裸地吻在一起的画像。
    馆崎合上了素描本。妆子的笔触栩栩如生,这是初知异性,急速成熟起来的女性的身体记录,在该女性的母亲面前继续阅读,馆崎认为并不恰当。
    馆崎想,妆子的朋友或许听过有关P的事情。馆崎让妆子的母亲从学生花名册中指出跟妆子关系亲密的学生名字,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但是这方面的搜查却以失败告终。妆子的朋友在听到妆子有过恋人时都很吃惊。
    妆子和P之间,似乎极其谨慎地坚守着某个很重要的秘密。
    第肆话
    馆崎有些倦了。这是他第一次疲于办案。他不想把原因归结为上了年纪。也许是受不了都市的炎热吧。现在,随着列车渐渐离开东京,他觉得恢复了一些活力。
    阿栗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看着书,全无疲惫之态。馆崎的调查时间拖长了,出差延长了一天。但阿栗一点都不在意,反而为游玩的时间增加而高兴。馆崎看到阿栗把在车站买的盒饭及三明治吃得精光时,不由想到:这丫头的脸皮也太厚了!
    馆崎从刚才就打开了素描本。虽然后半部分的内容有着重要的意义,但馆崎还是认真地从第一页开始读。在阅读过程中,妆子的形象变得非常鲜明起来。
    这是一个在生活上无忧无虑的独生女。在学校成绩很好,兴趣广泛,对文学、音乐、绘画等都有浓厚的兴趣。她参加了话剧社团,描绘自己在舞台上的画像,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妆子自我表现欲很强。从她对别人的批评来看,她很自信。
    阅读着最初的部分,馆崎意外地感觉到妆子对男人缺乏信任感。
    “男人是粗俗、野蛮、不知羞耻、肮脏、有臭味的令人惊叹的残缺的生物”。
    在素描本的某处,妆子气势汹汹地大写特写道。这种思想的根源可以判断出是来自父亲。
    父亲基本上没有在妆子面前出现过,但和母亲有过争吵。吵架的原因在于父亲在外面玩女人。妆子同情母亲,她认为财产怎样无所谓,只要母女二人能一起生活在一个小家里就好。妆子写下这些内容,肯定也是受到了同住屋檐下的离婚姑姑的言行影响。妆子心中对男人的不信任感更加根深蒂固了。
    馆崎对触动妆子心灵的P很感兴趣。这是第三次阅读妆子的素描本了。馆崎不敢漏掉一丝细节,在字里行间移动着自己的视线。
    妆子最初见到P是在去看篮球比赛的时候。那天妆子还没有写出这个人物的名字叫P。但是渐渐阅读下去,就会知道的确如妆子母亲所说一样,很明显这个人就是P。
    妆子的一位朋友回忆起了当日的事情。当日的比赛以妆子所在的慧池学园为代表,包括同系的大学一共有六个学校出场。且不说P是谁,就连P属于哪个学校目前都弄不清楚。
    没隔多少页,素描本上再次出现对P的记述。
    旁边添加有抽象画风格的画。一个似美人鱼一样的裸体少女在游泳。
    “像做梦一样。我又和他见面了,还说了话,得到了他的帮助!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我那么狼狈,呛了水,不停地咳嗽,爬上岸后身体完全瘫了。那个人一定笑了。没告诉他名字就好了。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P这个名字在这些内容之后出现了。
    “我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现实的我在他面前会马上逃掉,因为怕被嘲笑。我也不去训练了,感觉会被人发觉。最后,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把那个人叫做P,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待在他身边。但是反过来想想,我还真可怜。”
    从这些内容之后,P就不断出现。
    “好几次都想给P写信,写好了却揉成团。再这样下去,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终于我把最后的一封信装进了信封,写上了收信人姓名及地址。署名的时候我的手停了下来。写上妆子的话大概信就会被扔掉。结果我写上了一个谜一般的名字,把信投进了邮筒。听到信件落到邮筒底部,发出声音,又很想把信捡回来,很想把手伸进邮筒里去。”
    这段话字体潦草,跟之前的截然不同。下一页也是。
    “最终P还是没有给我回信。P有没有读我写的信呢?哎呀,肯定读都不想读。还是说信在邮寄的过程中出了差错?要不要再写一封呢?唉,如果他读过信,然后扔掉了,我再写一封岂不是羞上加羞?”
    接下来的记述又是关于话剧社团的,大概是到了新学期,话剧社团的活动又开始了。
    不过,记述的内容没有以前那样的热情了,只是漫不经心地写了些预订计划。除此之外,就是——“下定决心给P打了电话,手指在颤抖。一听到P的声音就如坠入梦中。声音都快哑了,发不出大一点的声音。我只是说了些要紧事,放下话筒后暂时发了一会儿呆。”
    从后文记述的内容可以判断出,这次电话的内容是希望P能前来观看妆子的表演。慧池学园参加了话剧表演比赛,妆子也会登台。
    “P来了!我本来不太抱希望了,他竟然来了,太感动了!透过幕布的空隙,我看到观众席上的P了。他戴着太阳镜,穿着黑衬衫。谁都没注意到这是P。我全身心地投入表演。我是尼莉莎,可爱、有魅力、活泼的小妖精。我在舞台上表演得棒极了,感觉像是妖精附身了。渡子在舞台上惊慌失措,真的是惊慌失措。幕布落下后可以和他说上话,不能磨磨蹭蹭了。我急忙卸了油彩妆,可是渡子来添乱了。我才不管她呢!我把收拾整理的工作推给渡子,朝着观众席飞奔而去。愕然,P已经走了。我以全速奔下楼梯跑到外面,看到了P的背影。我都快哭了,用力紧紧地抱住P的胳膊,拽着他去了附近的小吃店。P对我说演得真好,说我很漂亮!而且,而且,他没有半点蔑视我!我感觉乘坐在云彩之上。我跃进了P的怀抱。我是尼莉莎,小小的妖精,我献出了我的双唇,P回应了我!”
    馆崎将这段话读了两遍,弄明白了妆子留在晃二家的N的意义。妆子是尼莉莎。那个字母是尼莉莎的首字母N。
    “充满弹性的P的皮肤。充满力量的P的肌肉。我偎依在P的怀里,热辣的气息,强烈的气息,吹走一切的气息。我反复地喘息。我爱P,我们美丽地结合在一起。我们的誓言。吻!还有……”
    素描簿上,妆子的裸体大胆呈现。
    P送给妆子一支红色的钢笔。妆子为回赠品而苦恼。
    二人为了避人耳目偷偷相会。地点是P的家,妆子家的仓库,还是情人旅馆?没有明确地写出来。因为越到后面,描写就越抽象。妆子将恋情美化、理想化,甚至是形容到极端。把做爱的行为当做是相爱的完美证明,妆子甚至感觉到身心都被净化。馆崎被下一节内容深深地吸引了。
    “现在的P是完美的。P呀,请更加熟练地,让我们跃进爱的极致。啊啊!我身体中的P啊!Seraphitas。”
    Seraphitas……好像在哪儿听过的词语。馆崎两臂交叉,心不在焉地眺望窗外。国道和火车线路平行着向前延伸。火车超过一辆接一辆的汽车。
    是晃二的车。炽天使S5——SeraphimS5……Seraphitas一定是代表男性炽天使的名词。
    “可爱的Seraphitas啊!我没能忍住,亲吻了你的伤口。害羞的P……”
    妆子把男性P描写成炽天使。晃二与他那辆炽天使是分不开的。这样,P是晃二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
    但是,妆子的爱登上顶峰后,两人的爱情开始降温了。原因不在于妆子,而是P表现出想离开妆子的苗头。直接原因是妆子的健康问题。
    秋天,妆子患上了顽固的感冒,感冒发展成肺炎,妆子住院了。住了几天院之后妆子马上出院了,不是病痊愈了,而是想见P。她装作没事了,答应医生安静修养。但是,出院后第二天就去和P幽会了。P好像责备了发着高烧的妆子。这种情况下,P会责备她是极其正常的。但是妆子却不这么理解。
    “P变得讨厌我了——喜欢上其他女子了!”
    下笔很重,同时妆子继续更加激烈地恳求P:“我还年轻?还有将来?这是什么话!没有P怎么会有将来。我会去死!我说过的。”
    妆子拒绝接受忠告。她丧失了理性。
    最后,是关于P离别的宣言。
    “一想到不能见面了就感觉要发狂。还会回来的!只要我变好的话,还是能见面的!笨蛋、笨蛋!这只不过是一时宽慰我的话罢了。我不是小孩子。睡不着。从妈妈的房间拿出安定剂吃了。但是一点都没用。”
    在这段时间,妆子弄到了毒药。她是从化学实验室拿出来的。教师一不留神忘了锁上装有毒药的盒子。妆子这样写道:“玻璃窗户半开着。贴有红色标签的瓶子,白色粉末,毒药。自己的手违背了意志伸了出去。回到家后把毒药放在桌上,我看着它,心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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