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侦探

第6章


密密匝匝的沼泽蕨则成片地簇生在黑色松软的沼泽地上,其锯齿状的边缘为小动物提供了安全的领地。正当哈利查看时,一只棉鼠急匆匆地从一片沼泽蕨蹿人另一片沼泽蕨,惊起一对黄喉地莺,两只小鸟仓皇地飞起,寻找更安全的庇护所去了。远处,他能听到树蛙像鹅一般的哼哼声和蝉尖利的鸣叫声。树的上方,他看到几只森莺和白眼绿鹃正在树梢间飞来飞去。
    他感到有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他转过身来。维琪正奇怪地看着他。
    “你是在沉思,还是在欣赏探索频道?”她问道。
    哈利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却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我们可以相当肯定地说,凶手是开车进来的,至少一直开到了沼泽地。但是为什么冒这个险呢?为什么冒着被人看见的危险呢?他很可能被正在小路上驾车的公园护林员或者徒步旅行的众人看到。为什么还要冒这些险?有那么多可以弃尸的地方,夜里的海滩,州中部所有那些茂密的松林。很显然他不是在这里杀死她的。他只是把她的尸体带到这里,摆放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整个计划中会有这一部分,还是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维琪回头看看尸体及其周围区域。正如那个协警所说,这个女人的喉咙被割开得那么深,以至于她的头与身体几乎被切开。这表明凶手要么十分强健,要么十分愤怒,否则切割的力度不会这么大。但是没有血迹溅泼在柏树桩上或柏树桩旁边的沼泽地上。颈动脉被割断后血会一直不断地涌出直至心脏停止跳动,因此在什么地方一定有喷出的一大摊血。当他们发现那摊血时——假如他们发现了那摊血——那么,他们就发现了真正的犯罪现场。哈利的声音把她的思绪带了回来。
    “你是性犯罪专家。看看有没有迹象表明她被人强奸过?”
    维琪更加仔细地对尸体进行查看,“我看她的阴毛上似乎有少量干燥的精液,但我看不到任何暴力的迹象,没有淤伤、划伤或者抓伤。”她指着女人的右手,“她的两个指甲断了,但那很可能发生在她被害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被人强奸后通常会留下的迹象。也许尸检报告会告诉我们更多的情况。”
    哈利点点头。他蹲在尸体旁边,仔细地查看盖在女人脸上的狂欢节面具。他再一次取出宝丽来相机,又拍了两张照片。维琪也过来蹲在尸体的另一侧。面具呈深紫色,凸出的部位泛着银光,上方有两只猫耳朵,脸颊上有胡须,略高的额头上则是一根根细小的深红色羽毛。暗淡的绿眼睛透过面具的眼洞茫然地向外望去,这也是给人的唯一提示,说明面具下有一张人脸。面具没有用任何带子固定,只是简单地放在脸上。哈利伸出手,每只手只用一个手指,小心地抬起面具,把它放在女人的胸前。
    当女人的脸露出来时,维琪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哈利听到后蓦地转过头。他们知道这个女人。像大多数美国人一样,他们在报纸、杂志以及电视荧幕上无数次地看到过她的画面,尽管目前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已被改变,额头上被人用一把十分锋利的刀子刻了“邪恶”一词。这种毁损让哈利感到震惊,他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他母亲把两个银色的小十字架放在他和吉米的额头上,并且用毛巾盖住他们的眼睛的做法。
    “真的是她。”维琪的话把哈利的思绪带了回来。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疑问。
    “是的,就是她。”哈利觉得自己的拳头搌得不能再紧了。
    维琪慢慢站起身,摇着头,“真讨厌,这儿要变成马戏团了。我们最好给队长打个电话。如果这事泄露出去,媒体将会像谢尔曼将军穿越乔治亚州一样横扫这里,我们所有的侦破线索将荡然无存。”
    “原路退回。”哈利说,“尽可能踩着你自己的脚印退回去。”
    维琪开始小心地走开。哈利站在那里凝视着达琳·贝克特的尸体。他拿起相机又拍了两张移开面具后的照片。他仍然站在原地未动。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凶手——那个最后看见达琳没戴面具的人——就站在他的旁边。他继续凝视着尸体,试图复原凶手所见到的这个女人的最后形象。当时她站在摄影机前,有点狡黠地、十分自恋地对着镜头微微笑着,这是她出庭时一贯展示的笑容。哈利缓慢地、几乎是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邪恶,他想。是的,你确实是邪恶的。但有人最终抓住了你。有人最终给你开了帐单并告诉你付帐的时间到了。哈利继续凝视着她的脸,一个个词汇不受拘束地在他的脑海中穿梭着,其中“宗教”一词总是不停地闪现,但他不能分辨该词是来自达琳·贝克特还是来自他对母亲的回忆。当他试图去读懂她脸上怀疑的表情时,他慢慢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的确是一种怀疑,是一种当生命匆匆逝去时开始转变为绝望的恐惧的怀疑。而后随着她生命的结束,所有的一切全部停止,于是怀疑和恐惧混合在一起凝固在她的脸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尽管它们已蒙上一层阴影,但那里仍然有同样的怀疑和恐惧。你看到的到底是谁?那人为什么让你如此吃惊?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答案还留在她眼中,但正在迅速消失。他蹲下身体继续凝视着她的眼睛,想像着这个女人所做的事情。“邪恶”一词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地闪现着,一个十字架的意象开始形成,是它吗?他问自己。他继续凝视着她的双眼。“跟我讲话,达琳。”他低声道,“没事的,你现在属于我了。”他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现在该由我去查明是谁将怀疑与恐惧置于你的眼中。我会找到他。我答应你我会找到他。他绷紧下巴,睁开眼睛,再一次地凝视着她漂亮的面孔。当我找到他时,达琳,也许我会给那个狗娘养的一个奖章。
    -个人影在观察着哈利他们走进犯罪现场的那条小路。那人背对着一排树,站在阴影里。他知道没人看得见他,或者说几乎没人看得见他。这仅是保护区许多阴影中的一处,如同他设计过的一样,该阴影将他融人到周围的环境之中,融人到树枝、树叶和大地之中。任何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都不会注意到他。本来就该如此。他已经变成大槲树伸向四周的树枝上的一根枝杈,已经与树融为一体,与所有其他树枝难以分辨,人们可以看见枝条却看不见他。他忍住笑容,他们永远不会发现他,除非他出了差错,但他如此精明,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到现在,那些侦探可能已经到达她尸体所在的地方了。他们会知道她是谁,知道有人已经让她为她的罪孽付出了代价。一丝笑意开始返回到他脸上,但很快被他驱走。那个死了的女人不是唯一需要戴面具的人。眼下面具很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又一丝笑意开始在他脸上形成,但同样被他驱走了。耐心也是必要的。目前你所能做的,就是静观事态的发展,等待、观看并享受劳动成果带给你的快乐。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的快乐,那么不久你就会更有所为了。
    
    第02章
    
    达琳·贝克特是个身材高挑、曲线优美、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她曾做过泳衣模特,其照片曾出现在各种不同的杂志上,尤其是摩托车和汽车杂志她二十四岁时离开模特行业,然后结婚,而后成了一名教师。她的第一份教学工作是在坦帕的一所中学教健康课。接手新职业刚刚两个月,她就把一个十四岁的学生带回家并与他发生了性关系。他们之间的性行为持续了数月,发生在她与丈夫结婚仅六个月的家里,发生在她所在学校的教室里,发生在她汽车的后座上。真不愧是一位优秀的健康教师,她总是向那个男孩提供避孕套。
    男孩十五岁的表哥开着她的车行驶在乡村路上,同时通过后视镜观看她与男孩的性行为。当这样的事情再三发生后,她的末日来临了。后来有人偷听到那个十五岁的男孩告诉一个朋友,他是如何观看这个漂亮的教师把他表弟“弄得要死”。而且她做那事的所有时间里,他告诉他的朋友,“她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在看她,一直冲我笑着。”
    达琳随后被捕,经过一年法律上的讨价还价后,州检察官同意了一项适度的认罪辩诉协议。为了免于男孩出庭作证,原告允许达琳认罪伏法,她承认对未成年人实施了性骚扰并接受了如下处罚:注册为性冒犯者;终生放弃教职;不能在教堂、学校或操场方圆一千英尺的地区居住;软禁三年,软禁期间需佩戴脚踝监视器,每晚十点后必须待在家中。
    哈利放眼凝视着徒步小路旁边的池塘,想着那个女人的事情。他刚刚给他的队长皮特·罗克打了电话,罗克告诉他,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指示前不要继续进行调查。那说明罗克正在给警长打电话,也就意味着犯罪现场马上将会遭到警官的破坏。哈利不确定他更不喜欢哪一个,驱走媒体还是驱走高官。他可能最后不得不把他们全部驱走。消息从指挥官办公室泄露出去的概率甚至比现场还要大。
    “你在想什么?”维琪问。
    “那条九英尺长的鳄鱼。”哈利答道,“我终于看到它了。”
    “它在哪儿?”
    哈利抬起下巴,指向池塘的另一边,“就在我们对面的那片浮萍里。”
    维琪盯着浮萍,那种漂浮在水面上的翠绿色的植物是那么稠密,以至于让覆盖在它下面的水面看起来像是坚实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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