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侦探

第51章


    “我先看看沃尔多牧师想要说什么,然后马上就去。”
    三
    圣器收藏室空荡荡的,唯一的光线从舞台后面的那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透进来。悬挂在舞台上方的那两个大荧幕定格在一个苗条、年轻的女人为一个小男孩推秋千的画面上。沃尔多牧师孤零零地坐在第一排长凳上,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哈利走近他时,能看到他面颊上仍挂有新近的泪痕。他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台电子设备。
    “牧师?”
    听到哈利的声音,牧师抬起头。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睛好像陷人忧郁的双颊中,一副极其缺少睡眠的神情,“谢谢你能来。”沃尔多牧师的声音几乎跟耳语一样,这让哈利觉得好像他是第一个来参加牧师儿子丧礼的客人。
    “你的秘书说你想见我。”
    沃尔多牧师抬头看着舞台上方的一个荧幕,又开始哭泣起来,“鲍比·乔那时四岁。”他的声音很低,“那是他的母亲在推他。七年前她去了天堂,我们的上帝那里——癌症。”
    他按下身旁电子设备上的一个键,小男孩和女人开始动起来。哈利陪着这个哭泣的男人一起看他的家庭录影。荧幕上,孩子和女人都在大声欢笑着,小男孩喊着他想荡得更高些。
    “他一直是个好孩子,早熟,但是个好孩子。只是在后来,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跟一群孩子混在一起,那些孩子在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吸毒、酗酒,有时甚至偷东西。当然,总有一些不检点的年轻女人跟他们一起厮混。那刚好是他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他最需要引导,而我一心扑在工作上。你知道,我所感觉到的只有失去妻子的痛苦,为了排解痛苦,我埋头于工作中。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让这个教堂变得更大,让它在宗教界更具影响力。我朝着那个目标夜以继日地奋斗,终于让教堂达到了现在这个水准。但是当初我真正需要做的是照顾好我的儿子。那时他承受着痛苦,但我也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没有察觉到。”
    “许多孩子在青少年时期都陷人困境,牧师,但大多数都自己走了出来。”
    约翰·沃尔多慢慢地摇摇头,“不,我儿子在邪路上走远了,是我帮着把他引向了邪路。”他转过身,抬头看着哈利,“你认为是鲍比·乔杀害了那个女人吗?”
    哈利考虑了一下,以决定该透露多少资讯,“不,我不这样认为。但我认为他认识凶手,而且那人把他吓得要死,吓得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知道的内幕。另外我认为,那人杀死他是为了灭口。”
    “他怎么会认识那样一个人?我知道他走上了邪路,但是没有走到那么远,从来没有。”
    哈利想告诉牧师他所相信的事情,告诉他凶手是一个与他的教堂有关联的人:告诉他凶手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浑蛋,是一颗长着双腿、笃信宗教的定时炸弹,只待合适的环境和合适的人去引爆;告诉他达琳·贝克特伤风败俗的放荡行为以及约翰·沃尔多牧师正义、虔诚的愤慨,为凶手提供了他所需要的一切。不过,哈利没有这样说,而是直视着牧师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
    牧师盯着地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跟司法长官说过你。那是在我儿子遇害之前,当时我以为你在迫害他。司法长官告诉我你是一个多么好的侦探,以及你小时候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他还告诉我,你们警局有人认为死人跟你讲话,因为死人认出你是他们中的一员。那是真的吗?死人跟你讲话吗?”
    “应该说是一种直觉,一种对他们临死前的感觉的直觉。”
    “我相信那是一种讲话方式。”沃尔多牧师停顿一下,好像害怕自己再去多问似的。最后,他似乎鼓足了勇气,问道:“我儿子死后跟你讲话了吗?”
    哈利慢慢地点了点头,“从你我所指的意义上看,是的,他跟我讲话了。”
    牧师的嘴唇开始颤抖,“他跟你说了什么?请告诉我”
    “他跟我说了杀害他的凶手的事。”哈利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他是否能明白,“当死人跟我讲话时,牧师——如果他们确实那样做的话——这就是他们跟我说的全部……关于夺去他们性命的那个人的事。”
    “他们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吗?”
    哈利淡然一笑,“我希望他们会,牧师。但他们只告诉我,在最后时刻他们的凶手让他们感觉到了什么。”
    牧师准备问哈利一个他可能不想回答的问题,他的嘴唇一直颤抖着,“鲍比·乔感觉到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的。”
    哈利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感觉到了恐惧……那种他担心了那么长时间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的恐惧。”
    沃尔多坐在那里惊愕了好一阵子,“因此你认为他认识杀害他的凶手。”
    “是的,牧师。那是主要原因。”
    沃尔多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哈利,“请你抓住他。”他低声说,“抓住那个杀害我儿子的人。”
    “我会的。”哈利说道。
    四
    维琪坐在小凉台上,那是哈利第一次采访乔·霍尔的地方。她看着眼前这个建筑监理魁梧的身材,以及他表现出来的与其外形形成鲜明对比的轻柔、温和的举止。接着她发现他的目光在他腿上停留的时间有些过长,于是决定让他迅速面对现实。
    “鉴于达琳·贝克特对你儿子的所作所为,你有多想伤害她?”她的这一开场问题把他吓了一跳。
    他犹豫着,决定应该怎样回答,“特别想。”他终于说道,“你知道,我班上有些人总拿这事开玩笑。他们在电视上见过她,见过她有多漂亮。他们所谈的全都是这孩子能搞进她的裤裆里是多么幸运。后来,当他们发现她胡搞的对象原来就是我的儿子,呃,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个人。那些马屁精说他是子肖其父……还有其他人……其他人则问我,我儿子是否告诉过我她的床上功夫是不是很棒,好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懂得那些区别似的。但是那帮小丑没有一个需要跟我来家里看看,看看一个过去充满欢乐现在却坐在房间里不想出门的孩子,一个不敢打开电视或收音机因为害怕可能听到有关议论的孩子。他们从来没有听到从他房门传出的哭声,因为根据那个该死的学校规定,他必须转学,必须离开他的朋友,必须去一个他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只是因为一些家长认为,他会对他们的孩子产生不良影响,把他赶走后,学校就可以掩盖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是的,因为所有这些,因为她对我儿子所做的事情,因为她对我妻子和我所做的事情,我想伤害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情不会轻易结束,只要那些报纸和电视人揪住这一事件不放就不会结束。而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每次镜头对准她时,她似乎都很兴奋。”
    乔·霍尔的声音从没有因愤怒而提高过,他的呼吸频率从没有加快过,他的脸从没有涨红过,对此维琪感到十分惊讶。整个讲话过程中,他显得平静而克制。
    “你告诉我的搭档道尔侦探,有一次她在法庭上冲你家人微笑时,你想伤害她。还记得说过这话吗?”
    霍尔把双臂交叉在胸前,在他和维琪之间形成一道屏障,“是的,没错儿。”他说,“那是在她得到那个轻微的判决之后,她从我们面前走过时,低头看着坐在那里的我们,然后就像看一群傻瓜似的对我们微微一笑。是的,就在那时,就在那里,我真想用双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窒息,直到她的眼睛从头上冒出来。但是我没有那样做。当时我什么都没有做,后来也没有。她伤害了我的儿子,又逃脱了惩罚,可我什么都没做,没能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维琪迎面看着他,“有人让她付出了巨大代价,霍尔先生。”
    他慢慢地、几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的,但不是我。我放了她-马。有人伤害了你儿子,你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我没那么做,我妻子也没有,她甚至不希望法庭去追究那个该死的女人。唯一想让那个女人为她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是我们去的那个教堂的肥牧师,以及一些为他工作的人,还有一大群教堂的会众。他们都想把她吊在外面晒干。他们给我们施加了很大压力。但我妻子和儿子不想那样。他们只想让那件事赶紧过去。所以我们不再去那个该死的教堂。”他冲维琪苦笑一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到了吧?那个该死的女人所做的事甚至把我家人的教堂都夺走了。”
    维琪停了一会儿,再一次观察着这个男人。显然对他来讲,教堂比他愿意承认的要重要得多。
    “你当初在教堂有多积极?”
    “不是很积极。几年前我指导过教堂赞助的少年棒球队。因为我儿子在里面打比赛,所以当他们要我帮忙时,我就答应了,最后我成了教练。”他耸耸肩,“你知道,那些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有人告诉我们,你曾是个青年牧师。”
    “谁告诉你们的?”
    维琪犹豫着,不确定她愿意透露多少,“是一个为教堂工作的人。”
    “每一个定期指导孩子们的人都被称为青年牧师。他们对分配宗教头衔很大方,目的基本上是让孩子们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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