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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嗨,可不是!”罗颖也是个健谈的人,一见有人问,便把满腹的不快倒了出来,“我刚开业那会儿,头痛的事一大堆。你就说办工商营业执照吧,你必须每个证件都齐了,人家才给你发执照,什么消防啊、环保啊,每样都得达标才行。但是环保的审批,必须等你开业了,才能监测你有没有废水、有没有废气,这两个证是互相矛盾的。你要是开业了,你就是无证经营,你要是不开业,你的环保审批就拿不到,没有环保审批,你就办不了工商的营业执照,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
  罗颖讲故事的时候,何少川一直耐心地听,观察着罗颖的表情,她虽说很生气,但从她的讲述中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她的表现是淡然的,是超脱于时间之外、看透世态炎凉之后的洒脱。
  这种人,会杀人吗?
  罗颖说道:“还是点杯咖啡吧,否则我们这样干坐着,我这当老板的多不好意思啊?我就自作主张了,来杯蓝山怎么样?”
  “好,”何少川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罗颖问道:“这半天还没说正事呢,难道海明的案子又有什么疑点了?”
  “我不是为江海明而来,”何少川说道,“你认识冷秋燕吗?”
  罗颖错愕了一下,然后笑道:“谁不认识她啊?知名主持人啊!”
  “那你知道……”何少川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但是一直没找到,于是干脆直来直去地说道,“你知道江海明和冷秋燕的事吗?”
  “什么事?”罗颖问道。
  “你老公说你不会知道他俩的事,但是我觉得你肯定知道。”何少川笑眯眯地看着罗颖。
  “何警官,我被你说糊涂了。”
  “我怀疑你曾经接到过短信,但是你却不知道那短信是谁发的,那人告诉你江海明出轨了,和冷秋燕好上了。”
  罗颖看着何少川,然后笑了,说道:“何警官,你厉害,佩服!”
  “我也是瞎猜的,看来猜中了,”何少川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俩的事?”
  “大概半年前收到了那条匿名短信,后来又收到好多次。”
  “呵呵,那人见你没反应,估计以为你没收到。”
  “可能是吧。”
  “你为什么不跟江海明挑明这事?”
  “有意思吗?”罗颖说道,“挑明能怎样,不挑明又能怎样?跟他离婚吗?孩子怎么办?不管判给谁,她都不会像现在那么快乐。”
  “你也没找过冷秋燕?”
  “那就更没必要了吧,”罗颖说道,“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给自己添堵。”
  “你恨冷秋燕吗?”
  “谈不上恨,”罗颖说道,“不过,这个女人做事情真的是缺根筋。几个月前的一天,我去幼儿园接小米放学,结果小米被别人接走了,幼儿园老师说是被阿姨接走的,而且我女儿是欢天喜地地跟人走了的。我急得跟什么似的,我没有姐妹,她哪来的阿姨?我给江海明打电话,他也着急了,立即回家。我报警了,然后我们给任何可能带走小米的朋友打电话,但是没人知道我闺女去哪儿了。我那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冷秋燕来了,带着小米,她说自己轮休,经过幼儿园门口,便想找小米玩一会儿,然后就把小米接走了,带她去反斗乐园玩,又吃甜品、喝饮料,玩了两个多小时,这才送回来。何警官,你说她办的是什么事?这么大的人了,有这么办事的么?”
  “江海明什么反应?”
  “他当时也火了,冲着她大吼大叫。”
  “冷秋燕死了你知道吗?”何少川突然问道。
  “啊,什么?”罗颖惊讶地问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前天晚上被人谋杀了。”
  “哦,我明白了,”罗颖说道,“你是把我当怀疑对象了。”
  “罗老板真是快人快语,”何少川说道,“那就讲讲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吧。”
  “在家里,”罗颖说道,“证人嘛就是我女儿喽。”
  何少川点点头,说道:“我会核实的。”
  第四章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一次车祸已经使一个家庭支离破碎,如果判处江海明死刑,并不能使死者复活,也不会使原告的家庭重归完整,而只能是毁灭另一个家庭,夺去这个小女孩的父亲。难道我们就因为小迪的生命被非法地剥夺了,就要合法地剥夺这个小女孩的幸福吗?
  1.一分钟后,他的世界崩塌了
  很多天以后,当童喜军表情木讷地站在门前,隔着防盗门看着门外的两个人时,他会再次想起几个月前那个悲惨的晚上,每当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都懊悔莫及痛不欲生。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一月十五日,北京住建委公布了一月上旬的二手房价,数据显示,成交均价超过两万五千元,环比上涨了四点七。作为地产中介,这个数据自然振奋人心,晚上,他跟同事一起吃饭喝酒,讨论江城房价的走向。
  “严冬总会过去的,房价都调了多少年了,还不是越调越高?”
  “看《环球时报》的报道没有?中国富豪抢滩美国房市,有个客户只看照片就买了三十五套房子,有钱人都到国外买房子了,我怕严冬还没过去,我们就先饿死了呀。”
  众人正在讨论,正在这时候,童喜军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老婆打来的,透过话筒,老婆质问他:“你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家吗?”
  老婆的声音很大,尽管他把手机紧紧地贴在了耳朵上,但声音依然传了出来,同事们听了哈哈直笑,一个说:“哎哟,军嫂电话又来了。”
  童喜军的惧内在公司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伙经常调笑他,他总是讪讪地笑笑。童喜军的老婆名叫姚爽,据说她在老公的手机里装了一个卫星定位软件,有一次童喜军跟同事吃宵夜,姚爽打来电话要他立即回家,童喜军说好。过了十分钟,姚爽又打来电话:“你怎么还没回家?”
  “在路上了。”童喜军忙不迭地说。
  “不可能!你的手机一直没有移动。”
  此事传为笑谈,有人向童喜军求证,他也只是莫测高深地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此刻,姚爽又打来电话了,他很淡定地说:“我马上就回。”放下电话,他歉意地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儿子在等我讲睡前故事呢。”
  同事们哈哈笑了起来,纷纷说道:“真是儿子在等,还是谁在等啊?”
  在同事的讪笑声中,童喜军离开了酒局,匆匆赶回家里,一走进屋,他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每一个空气分子似乎都凝固了,只见姚爽拉长了脸,训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童喜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跟同事吃饭呢。”
  “喝酒了吧?”
  “没有。”
  “你少骗我,我闻到酒味了。”
  “就喝了一点点。”
  “你以后离那些狐朋狗友远点儿。”
  “怎么叫狐朋狗友了?”
  “天天拉着你喝酒还不是狐朋狗友?”
  “你那些姐妹拉着你逛街购物,也是狐朋狗友?”
  “你嘴巴干净点儿,什么素质?”
  “就你素质高?老公跟同事吃个饭,你张口就来‘你死哪儿去了’?你说我死哪儿去了?你就那么巴望着我死啊?”
  “我告诉你童喜军,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你行了,我受够你了,你以为你老几啊?你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是,我最近是没赚到钱,没赚到钱怎么了?没赚到钱就要看你白眼啊?”
  “我怪你没赚到钱了吗?我有说过这话吗?”
  “对,你是没说,但我听出来了!自从房子不好卖了,我赚得少了,你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我算看清你了,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烂货。”
  两口子越吵越凶,火力逐渐加大,每个人都口不择言,都以毫不留情地伤害对方为能事。三岁儿子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跑出来,一头拱进妈妈的怀里,冲着爸爸吐舌头、做鬼脸。
  童喜军指着儿子骂:“你个小杂种,你是野种啊?”
  姚爽嚯地站起身,说道:“童喜军,你不想过了,咱就别过了。”
  “不过就不过,谁离开谁都能活。”
  “小迪,咱们走,你爸爸不要咱们了。”
  “滚,快滚,滚得远远的,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姚爽开始给儿子穿衣服,等儿子穿戴整齐了,她拉着儿子的手就走了。后来,童喜军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会回忆起妻子在给儿子穿衣服的时候,动作很慢,不像平时那么麻利,那时候他才想起来妻子之所以这么慢,是留足了给他后悔的时间,她希望他能出言挽留,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冷漠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后躲进书房,貌似优哉游哉地上着网,实际上却是在生闷气。
  自从国家出台多项措施调控房地产市场,他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了,买方卖方都在观望,他这个房产中介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他的收入中,交易提成占了很大的比重,房地产市场萎靡,他的工资也跟着缩水,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儿去。按说妻子以前也经常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家,每次他都屁颠屁颠地往家赶,见到妻子就赔上一个笑脸。可是最近工作不如意,心情一落千丈,妻子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埋怨,也能引爆一座火山。
  他听到妻子在客厅里大声对儿子说:“走,人家才不管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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