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

第38章


兰麝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她打听到寺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忙脚不沾地的将消息送进来。念夏不禁长声笑起来,只觉得这个效果更加的好。
  虽然那梅三娘被劫走了,现在陆少倌下了这样的命令,只怕两个人是再也难以回转了,这可比杀了她还管用呢。
  兰麝笑道:“少夫人,这样的结局,咱们只看着,就觉得开心了呢。”
  念夏看着客厅里雅桌上放着的那盆小小杜鹃,在温热的房间里正肆意的开着灼艳的花盘,她便伸手轻轻抚了几下,一使劲竟掐了一朵下来,摁在手心里揉搓着,有红色的汁水顺着她的手心缓缓的流淌出来,她只觉得痛快,便笑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兰麝忙道:“可不是?今天天气真不错,我陪少夫人去花园子里走走去。”
  念夏也笑道:“这花园子啊,是应该多去走走,总有收获呢。”
  
☆、【二十一】
  齐五正在堂上擦着枪杆子,却听得外面王小五叫着喊着跑了进来。
  齐五脑门一皱,嘴里喊一句“奶奶个熊”,便将手中的枪杆子啪一下拍在堂案上,吼道:“你小子成天家毛毛躁躁的,这又是怎么了!”
  王小五忙道:“我刚才在城里逛着卖菜,听城里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说、说是要剿匪哪!”
  齐五一听蹭一下起来:“真有此事?”
  王小五道:“我还专门偷偷去看了那陆家军的驻扎营地,虽然离咱们这边远的很,但是似有调动兵马的迹象,而且他们似乎新添了十门架大炮——”
  齐五微微一惊,在堂内左右踱着步,沉思道:“剿匪,也未必是剿我们这里吧?”
  王小五道:“当家的,你想啊,咱们刚劫了狱,他们就传出要剿匪的信来,这想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齐五拍一拍脑袋道:“你去把六爷和三娘请过来。”
  段六听着王小五打听来的消息,只拿着眼袋锅子吧嗒吧嗒的抽着,那水烟味弥漫起来,满室的灰沉。他思考良久,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建议,全山上下从即日起,加强警备。”
  齐五道:“咱们的枪支弹药倒是足的。”他略一迟疑,又道:“只怕他们有大炮。”
  段六瞪眼道:“咱们不是有几门炮?”
  齐五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现在陆少倌的装备可比以前强多了,他那边有洋人给他撑腰,武器供应可是应有尽有的满足。”
  段六深深的看他一眼道:“你不是最近又去定了一批武器?”
  齐五叹口气,望着院子前那已然打了春的、成片的竹林,严色道:“这一开战,只怕是运不到啦。”
  亦真在旁听着,无奈躁郁之情深深涌动在情绪的最深处,黯然唏嘘道:“我们母子连累了咱们寨子。”
  齐五忙道:“三娘,你可别这么想。即使没有你们,那陆少倌也迟早要对我开刀的。只可惜,我该听了孙先生的,早作打算,先发制人。”
  亦真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像是有根银针在里面急躁的挑动着,她缓缓地说道:“不如咱们现在撤走吧。”
  段六摇头道:“这眼下,陆少倌占了大半个江山,他若想围剿你,你能走得了哪里去?就算要走到孙先生那里,也要先走出了他的范围去。就如鱼在渔网里,你挣破了网,才有活路。”
  亦真微眯起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光凝成坚定的芒:“既然走不得,那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齐五长身站在堂门处,眉目微耸,凛然道:“我齐五何尝怕他陆少倌!只是我舍不得咱们这帮兄弟,拖家带口,他们是老小们的指望啊。如今咱们山上有万数人,这几年一直也没有断下训练,咱们这山势属于易守难攻之势,倘若真刀真枪的干,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那大炮——”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
  亦真眉心暗了下去,她思忖片刻,倏然笑道:“不就是大炮吗?咱们有的是大炮啊!”
  齐五嘘一口气道:“咱们不过就那么几门大炮,怎么和人家比?”
  亦真朗然笑起来:“当家的,我们可有雷?”
  齐五想一想道:“雷倒是多的,这些年来,咱们闲着没事的时候,可是自产了很多土雷呢。虽说比不上那些炮弹,但是还是有杀伤力的。”
  亦真含笑道:“那你可还记得,前几年我初来山上的时候,就让你围着整座山建了成片的竹林?”
  齐五转念一琢磨,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眼中有无限赞叹之意,扬声道:“妹子,你果然是女中诸葛,多得你费心。”
  亦真温然相望,道:“你保我母子几年周全,这寨子如同我的家一般。我怎能不尽力保这寨子的周全?眼下这山易守不易攻,能撑得些时日。你且令飞鹞子送信给孙先生,请他尽力联合闵地南部的那些小军阀,在南边生点事端出来,届时他就自顾不暇了,或许能够解咱们的围困了。”
  段六会心一笑,将手里的眼袋锅子在圈椅把守上磕两下,道:“三娘,自从你来了,我这军师的饭碗就掉喽。”
  亦真忙笑道:“这还不是因为您让着我?”
  自此,山上的戒备更加森严,齐五派了一些人秘密的去做些防御工程,一时间整个寨子上下忙碌起来。
  
  那陆家军训练有素,不过几日,便赶到了这边的山脚,他们严密部署着,将这山围的铁桶一般。
  吴队长和黄宁相对无言,可是如今,他们却只能听命于此次围剿的总指挥-警察局李局长,丝毫没有发言权。
  少帅的命令传来的时候,两人心里悚然大惊。
  他们俩原本琢磨着,少帅这几年来一直未对这伙子土匪用兵,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休养生息,解决内部党派之争、□□争利等腐化问题;二是,投鼠忌器,毕竟那齐五当日带走了亦真,虽然那齐五后来一直宣称亦真早就离开山上了,但少帅总是顾忌着什么。
  现如今少帅突然下定决心对山上的匪徒用兵,他固然有自己的用意,然而万一伤了亦真和孩子,别人没有责任,他们俩良心上又怎么过得去?
  黄宁心里也在琢磨,这少帅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一直相信亦真不在山上?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黄宁觉得有必要去问问少帅,他让吴队长留下,他准备去趟寺院。可是他刚出得帐篷来,就被卫官拦下,道:“现在军情紧急,少夫人有命,既然少帅不在,全军上下当更以全力剿匪,任何人不得有离开、逃退等举动,否则杀一儆百。”
  黄宁碰得一鼻子灰,却百思不得其解,如何着少夫人也掺和起军情来了,他只觉得这事情蹊跷的很。
  这一日,齐五拿着望远镜,站在山顶最高处,翘首向下望着,只看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山脚下扎营。他笑道:“奶奶个熊,陆少倌足足调了三万人来,陈兵山下,摆出个龙门阵给我看!”他拍拍身边的枪杆子,笑道:“这陆少倌还真他娘看得起我!”
  他忙着部署军力,忙的天昏地暗。
  亦真每日都过来帮着察看部署情况,齐五心疼道:“你身体尚未修养好,这样辛苦做什么!”
  亦真笑道:“我得看看那些竹子兄弟对不对得起我的栽培啊。”
  两人说笑着边走过去,那边正有人将一些高大的、韧性好的竹子上部,每两根中间栓上了牛皮拧的、手臂粗的弹性绳子,绳子中间是巨大的牛皮布兜。有硕大的石块堆在地上,他们几个人用力用拉住绳子,将竹子向后弯弯的拉到半人高,有人将石块放在那牛皮布兜上,倏地一松手,那石块便腾空向远处飞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落在半山腰上的某处。原来,亦真的主意竟然是将竹子做成了弹弓。
  亦真叹道:“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齐五道:“只怕这些石头换成咱们那些土雷,效果会更好些。竹子的韧性好,射程长,只怕山下的人想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亦真颔首,她想到山下攻上来的那些人,曾经是她身后出力卖命一条战线的弟兄,心里充满了悲悯,那心底缓缓流动的哀凉,便如寒冬下的湖,厚厚的冰层下涌动着的冷水。
  那城下的兵,也并未轻举妄动,虽然兵器充足、兵力鼎盛,但毕竟地形不利。
  头几日,是短兵相接,小火不断。陆家军也在试探着观察齐五在各个关口的兵力部署,待试探出虚实来后,便大肆的进攻开来。靠着山上的那几门大炮、以及那些竹弹弓,这一场恶仗持续了五天,双方伤亡惨重,那大炮随时在耳边飞,还未缓过神来,就有身边的人被炸成了碎片。到处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陆家军已经围攻到了半山腰上,寨子里的兵力在节节退败,兵力上的差距,武器装备上的差距,他们已经略显支撑不住。
  陆少倌回到了城里来,每日有军情回报,他也并不甚放在心上。他心里总有一种信念,或者是他愿意相信这样的信念,那就是亦真早就已经离开了。
  念夏虽然腰身已经比较明显,但依然优雅高贵。陆少倌回来这几日,忙于政事,她统共见了他三面。如今她心里有事,却也是得意之事,只觉得如今这仗打的痛快,心情大好,便款款走到前头来看望陆少倌。
  陆少倌见到她,口气淡然如一抹清晨的云烟:“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如何不在后面养着,怎么还跑到前头来了?”
  念夏扬起眼眸笑道:“如今我要看我的夫君,如何就来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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