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荒唐喜事

24 还俗与否


“阿宝,怎么是你?”
    顾朱朱惊讶,她随即转了脑袋朝后看,却忘了在夜里自己什么也看不见,漆黑的眼前让她突然慌乱起来。
    “他已经走了,回北朝。”萧伯谨似乎知道她在找什么,顿了顿,道:“幸好,他把你留给了我。不然,我定亲自去将你夺回——”
    “你撒谎!”顾朱朱道。悟得又不认识阿宝,怎么会把自己留给他?这么一想,她更加固执地认定: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本就是北朝人,是北魏东王府的世子,姓拓跋。”萧伯谨道。
    顾朱朱不服气地反问:“那又如何?”
    “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现在南朝大乱,如果我猜的没错,连当今废太子也落到他们手中。这样大好一张牌握在手中,将来必是对我朝的掣肘。此刻,恐怕他们已渡了河,赶着回北番报功请赏去了。”萧伯谨淡淡的话语道出,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最后一点妄想。
    “……”
    萧伯谨将怔怔沉默的小尼姑拥入怀中,“朱朱,你总归是我的。”
    她又不是东西,任人丢来拈去!
    顾朱朱挣扎着推开他,仰起脸,郑重神色道:“阿宝,谢谢你来接我,不过,既然无事,我也该可以走了——”
    明修扶着她向马车走去,听见后面萧伯谨道:“朱朱,你中了毒——”
    顾朱朱脚步一跄。
    阿宝亲自送她回的顾府。
    当爹娘惊喜地扑上来后,顾朱朱才知道,原来他们以为她被人挟持了。而今,害她中毒的罪名也一并盖到了北朝奸细的头上……在众人的关切问询中,顾朱朱嘴动了动,究竟一个字也没说。
    其实,她前些日子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山林里到了夜晚虽然黑,却不会一点也看不见。莫忘了,她是在翠屏山长大,又怎会迷糊到如斯地步,她不过暗暗揣着心惊,却不愿让他担心罢了。
    想必,他早已发现了,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也不愿揭穿。
    悟得,想必已回到洛阳。
    念及此,顾朱朱偷偷松了口气,回去也好。从来处来,终究要回来处去,总好过在这里腥风血雨。
    事到如今,她也不用再偷偷念那絮絮叨叨磕磕巴巴的平安经了……
    阿宝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眼睛也渐渐能看到黑暗中的事物,望见冬季夜空中一闪而过的点点星光。
    对此,顾朱朱很是感激。
    萧伯谨抚着她刚长出没许多的头发,低笑:“这般不好麽,为什么又要剃光?”
    顾朱朱皱眉:“我是空门弟子,自然应该这个样子。”
    萧伯谨顿了顿,道:“那便还俗。”
    “……”顾朱朱疑心自己幻听,疑惑地抬头。
    原来她眼睛没花,阿宝抿唇静静等着回答,目中清清楚楚写的是期待。“朱朱,我不是在同你说笑。”他又重复一遍,神色郑重其事。
    “呃……”顾朱朱眼珠转了转,随口敷衍:“此事待议,我还须问过师太。”
    “若师太点头,你是否就肯安安心心回来?”萧伯谨追问,不依不饶。
    顾朱朱迟疑,终于点头。
    萧伯谨微微笑了,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过了几日,在一个明晃晃的午后,顾朱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悟空——”来人轻声唤道。
    顾朱朱眼泪一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法号如此顺耳动听。她立时飞奔扑向来人怀中,如同倦鸟归巢。
    原来山上失火后,师太她们一直都在萧府。“你一众师妹突逢大难,都有些不适,好歹也过了劫。知道你在黑马寺平平安安便好,为师也不愿再生事,其时就没让萧大人告诉你。”师太道。
    “哦——”顾朱朱应了声,脑中有什么一晃而过,也未及细想。她现在只是高兴,高兴师太平安,同门无事,她们终于又可以回去了。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原点,或许,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兜兜转转一大圈,现在想来,还是馒头庵好些。只是,要对阿宝道声抱歉,不能兑现承诺,她心有内疚。毕竟,他是实心实意待她好,盼她回顾家的。
    她自顾自地想,忽略了师太看过来的复杂目光,若有所思。
    “悟空,听萧大人讲,你打算还俗?”师太忽道。
    顾朱朱惊得差点跳起,立刻摇头摆手:“没有,弟子绝无此念!”
    师太缓缓道:“其实,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世间繁华惹人眷恋,金玉满堂住,温柔乡里行,更不论还有天伦亲情,能不动心者又有几人?”
    顾朱朱扑倒在地,两眼汪汪:“师父,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意志薄弱麽?”
    “……”
    默了默,师太终面现不忍之色,伸手扶起顾朱朱:“悟空,你自幼入门,为师并非无情之人,又怎会舍得你离去?只是,你终究尘缘未了,有些事,不可强求……你若是有心,自在俗世修行也是一样。”
    顾朱朱摇头:“师父,这话我听过——师父嫌前头几位师姑碍事,劝她们还俗时都这么说!……”
    “……”
    还俗的事就被她这么赖了过去,不了了之,最后噎得师太什么话也说不出,干瞪着眼无可奈何。
    后来,又见到悟色、悟即、悟是几人,同门重逢欢畅,再无人提起此事,顾朱朱暗暗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师太也没提过什么时候重回去馒头庵,踏上回程的日子也变得遥遥无期。而她,除了干着急,一句也不敢多问,唯恐师太旧事重提。
    这些日子,师太好像揣着心事,总是眉头微蹙,有些魂不守舍。对此,顾朱朱琢磨了又琢磨,想来师太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阿宝,想来也有些舍不得。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既然自己决意离开,还是同他早早说清楚的好。
    顾朱朱特意寻了个阳光晴好的午后。
    “阿宝,你现在高兴吗?”她听见太医恭敬地对他躬身弯腰,称他“摄政王”。虽然呆在这一小方天地之中,她还是能觉察出,阿宝,已经今非昔比,不一样了。
    萧伯谨微怔,转头看她,似乎奇怪她的问题。
    顾朱朱本来就没指望他回答,想了想,她继续道:“我听他们偷偷议论,说你是建康城中的龙。我虽没看出来,但也知道你在这里是高兴的,如鱼得水。而我,却不同。阿宝,我长久呆在庵里,习惯了山上的日子。这里虽有它的好……”
    萧伯谨脸色微僵,截断她的话:“说这么多,你是要走?”
    “……”顾朱朱垂头。
    “朱朱,过去的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再留恋。”萧伯谨字斟句酌道,意有所指:“这里才是你的家,顾大人和夫人,还有我,都会对你好的,总有一天,你也会慢慢习惯。这,也并没有不妥。你放心,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顾朱朱默了默,喃喃道:“也许你们是为我好,可你们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几年前送我进了山门,现在说要还俗,俗世中讲不要无的放矢,你们这么折腾我,到底要做什么呢,到底想要什么?”
    她抬头问他,清澈的眸中些许疑惑,些许茫然,可这样的目光却让萧伯谨心中一疼,似乎心脏被人用手狠狠箍紧,满腹话语都这么哽在喉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沉默着,相对无言。
    顾朱朱捏了捏袍袖,犹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
    “朱朱,我只想问你——不愿意留下,说到底,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萧伯谨忽然低低开口,声音微哑。
    没有回应。顾朱朱怔怔地看着他。
    “阿宝,我只是想回去,想回山上去。”许久,她鼓足勇气一字字清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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