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的沈先生

40 第四十集


    第四十集
    余念急匆匆说了句“那就spa吧”,随之逃也似地起身去了厕所。
    她扶着冰冷的流理台,这才敢暴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她的心脏不住跃动,撞击到胸腔的腔壁上,跃跃欲试,又迅速反弹回来,在狭窄的空间里为非作歹。
    余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经由之前沈薄的“表白”以后,她就变成这副陌生的模样。
    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余念。
    她的脸颊像是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热气,被密封在保鲜膜之中,氤氲着温热的水汽,紧贴肌肤。那股热度驱之不去,只能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泼水,企图降温。
    “呼……”
    终于,余念冷静了下来。
    她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开始细细捊清前因后果,脑海里不住翻腾有关往日旧时光的记忆碎片……
    最开始,她是怎样认识沈薄的?
    起初,沈薄是个很神秘也很矛盾的男人。
    他看似优雅大气,爱听古典音乐,从小受艺术熏陶、陶冶情操,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自然的贵气,但实际上他又很小肚鸡肠,会对她处处作梗,是个阴狠狡诈之辈,让余念恨得牙痒痒。
    就在她决心逃离他的时候,这个男人又摆出了另外一幅姿态。他小心翼翼接近她,带着十二分的怜惜与温存,甚至是与她维持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比朋友更近,比恋人又远……让她摸不着头脑,又怕是他的另外一张假面,生怕陷入他的天罗地网,所以余念选择落荒而逃,她害怕受伤。
    但从这里开始分析的话,也可以说是——她并不抵触沈薄,甚至害怕自己沉迷于他的甜言蜜语中,受他蛊惑。所以,沈薄的个人魅力还是极强的,她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抵抗他的攻势,所以极端地想要逃跑。
    想明白了这一点,余念却觉得更加无力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对沈薄有好感,却又不能否认这一点。
    沈薄曾是她的梦中情人,即使知道他真正面目以后,她还是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这该死的男人!
    余念深吸一口气,她想明白了,恢复平静走到柜台前,目光正好与沈薄撞上……
    她微笑:“沈先生,这顿我请就好了。”
    沈薄轻摇头,“我没有让女士付款的习惯,我来就好。”
    余念绞着手指,无所适从地尾随在沈薄的身后。
    没走几步,她的鼻尖就撞上了沈薄的脊背骨,正好闯入了那一层淡雅的兰花香,将她尽数笼罩,紧缚成茧。
    “疼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薄白皙的指尖已然触上了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他用柔软的指腹轻抚一会儿,才从她蚕豆一般大小的鼻珠徐徐退下,肌肤表层还残留着那股缠绵的余热。
    她结结巴巴:“不……不疼。”
    余念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低下头,掩去了刚才怔松的神情。
    他们开车回家,一路沉默无话。
    明明该觉得气氛怪异,余念却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感觉。
    隔天,推销酒水,一般是从晚上五点开始工作,大约到凌晨两点的样子,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刘荚都是一个人在家,那么就很容易被莫言趁虚而入,余念必须做点什么。
    她心不在焉帮唐泽盛饭,不慎落了几颗米粒到桌上,被这小家伙鄙夷地扫了一眼,说:“表舅妈,饭掉出来了。”
    余念回神,干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还在想刘荚的事情吗?”
    “嗯。”她没否认。
    唐雪细声细气地说:“明天是刘荚生日。”
    生日?
    余念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接近刘荚的好法子。
    她神秘兮兮地道:“想给刘荚庆祝生日吗?”
    唐雪眨眨眼,迟疑地问:“生日?但是刘荚妈妈管的很严,不许她和我们玩。”
    “我们可以偷偷去找刘荚!”余念说。
    唐雪似乎和刘荚关系非常好,兴奋地望着她,好半晌,又回头请示唐泽。
    唐泽不动声色蹙眉,抿了抿唇,好像也不忍心看见妹妹失望的表情,只能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说:“那就这一次,以后别听表舅妈怂恿,她一肚子坏水。”
    “嗯!”唐雪点头。
    余念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什么好。当然,如果她有监护权,她一定会履行自己管教的义务,好好揍这小子一顿,让他分清楚什么是长幼尊卑。
    吃过饭后,唐雪就央求沈薄开车带他们去挑选礼物,甚至还去接了赵炎出门。
    赵炎的父母好说话,经由余念的交涉,很放心将自己儿子送上车,还留了手机号码,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和他们汇报。
    三个小孩子凑到一起,很快就在后座滚成一团,还是沈薄扫了他们一眼,将这些泼猴震慑住。
    到了商场,唐泽牵着唐雪去一边的精品店挑选礼物。余念则和沈薄去两步远的蛋糕店订做蛋糕。
    沈薄随意翻弄了一下那些蛋糕的款式,问:“你农历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余念本能地不想回答,她已经将近五六年没过自己的生日了,很多时候因为事业忙,根本就不记得生日这种含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仿佛那只是最为寻常的一天。
    “看到了蛋糕,突然想到了。”
    “嗯。”余念不想提,因为每每想到生日,就会想起父亲,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那一天仿佛还历历在目,这世上唯一疼爱她的人已经去世了……所以她避而不答这个问题。
    很快,唐雪他们就选好了自己的礼物。唐雪选的是个手臂长的凯蒂猫,唐泽选了一本日记,而赵炎则是选了一个蝴蝶样式的发夹,精美可爱。都是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余念微微一笑,心也不免跟着变得柔软了。
    她说:“我给她订了蛋糕,明天我们趁刘荚妈妈出去工作以后,再去她家找她,怎么样?”
    赵炎犹豫地说:“那如果刘妈妈在家怎么办?”
    “那我们就一起登门帮她庆祝生日。”余念回答。
    但据她所知,刘荚的妈妈并没有这样温柔,甚至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女儿的生日,要不是为了她爸爸的赡养费,估计连表面样子都不会做,直接抛弃了这个累赘一般的女儿。
    余念叹了一口气,却没在小孩子面前表露出来。
    她将赵炎送回家,又哄唐泽兄妹睡了以后,这才略感疲惫地坐在客厅里热点牛奶喝。
    这时,原本光线昏暗的客厅突然亮起了一张微黄的灯,打在她的脸上,依稀映下一片暖光。
    “祝你生日快乐。”就在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沈薄又低又哑的声音。
    他的祝福很真挚,但伴随着轻柔的嗓音,总给人一种暧昧的错觉。
    余念诧异地问:“生日?”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日历,一看日期是十三号,很快反应过来,今天的确是她的生日。
    难怪沈薄在蛋糕店暗示她了,原来他早就知情了。
    沈薄从身后端出一小碟草莓奶油蛋糕,奶味很纯,大老远也能嗅到那一股馥郁的奶香。周围编织着白色花纹的奶油蛋糕上面,还点着一根红色的蜡烛,烛火摇曳,被孱弱的风一卷,瑟瑟发抖。
    余念抿紧下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许久,她才哑不成调地说:“谢谢你,沈先生。”
    只这一句话后,她又熄灭了声音,良久无言。
    该说他什么好呢?这个温柔又神秘的男人。
    沈薄将蛋糕放置在黄旧色的抛光木桌上。桌面很光滑,能折返浅浅的光,连同蜡烛若隐若现的烛火一起,将余念微微泛红的脸颊倒映在上面。
    余念能通过倒影看见一侧的沈薄,他的眉目恍惚,染了一点红光,如清晨被朝霞晕染的天际,既远又淡。
    不知这样算不算是偷窥他。
    余念胆小、心怯,也只敢这样与沈薄对视了。
    四周太过于静谧,只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原本错开好几个频率,时间一久,似乎连吐息都刻意迎合对方,渐渐变得一致,稍显僵硬。
    余念是真的有些紧张,她却想不通自己在畏惧什么。
    或许她并没畏惧些什么,只是不太适应与沈薄独处。
    以他们的关系而言,和沈薄相处,她本应尴尬。但事实上,余念并不觉得陌生,甚至是有种浅显的安逸,这种近乎恋爱情愫的关系扼住了她的气管,让她觉得胸腔发闷,逼迫她做出一些抵抗或者是反应。
    余念败了,她认输。
    于是,她小心翼翼站起身,摩挲着墙面的开关。之前怕打扰到其他人休息,所以只留了客厅的一盏落地灯,现在看来,还是太暗了。
    可没等她走多远,她的手腕忽的被人握住……是沈薄纤长的五指在上头徘徊不去,滚烫的指腹轻擦浅拭,抵着削瘦的骨突处,留恋不舍。
    “沈先生?”余念蓦然一惊,却并没有下意识甩开他。
    好半晌,沈薄才开口道:“你的蜡烛还没吹。”
    他的声音是刻意压低了,明明是软风细语,刮到她的心底,却卷起了一阵狂风巨浪。
    余念按捺下心头的悸动,迟疑地点点头,坐回位置上。
    沈薄把蛋糕移动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后,笼罩着她明显瘦小的身子,低低地道:“可以开始许愿了。”
    “许愿?”余念从没有过这个习惯。
    “要我帮你许吗?”
    余念怕他又刁难她,只能摇摇头,双手合十,抵在唇边,心说:“那么,保佑所有以温柔待我的人都能幸福平安。”
    “许完了?”
    “嗯。”
    “生日快乐,可以吹蜡烛了。”
    余念鼓起唇瓣,轻轻将蜡烛吹熄了。
    “啪嗒”一声,台灯骤然亮起,她的视线又恢复了一片光明。
    沈薄看了一眼腕表,说:“十一点了,早点休息。”
    “嗯。”余念拖着蛋糕的瓷碟上楼,走到一半,她又回头,凝视着那个男人黑沉沉的眼眸,道:“我觉得我得说些什么……”
    “我在听。”
    “我比较独立,这不是赞扬的话,而是我早已经习惯不接受任何人的馈赠。所以一个人无缘无故对我好,会让我觉得奇怪。我很害怕你,是因为我觉得沈先生……我觉得你很擅长用这种手段蛊惑女孩子,就是猎捕感兴趣的猎物,把我当做一个暂时□□不释手的玩具。不过,我看到你精心为我准备蛋糕,帮我过生日,又特意去了解我的喜好……”余念很紧张,舔了舔下唇,欲言又止。
    她从未说过这种近乎表白的话语,她也从未和任何人剖析过自己的内心。
    只是今晚月色太好,夜色也很浓重,而这个男人……也太过于完美,以至于她总想要回应什么。
    “关于你的喜好,我猜对了吗?”沈薄没有积极回应余念最初所说的那些话,而是避重就轻,先挑了最末尾的句子,反问她。
    他知道她还有话说,所以尽量不给她压力,让她说完。
    余念视线下移,总算是敢把目光从沈薄的领带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
    或许是之前光线太暗的缘故,她都没有发现沈薄是盛装打扮过的——他的领带打得工整,没有一丝褶皱处;深黑色的西装也是刚熨烫过,肩胛的线条笔挺;就连手腕的纽扣都抿地一丝不苟,还戴了一块纹了白金底线的腕表,清爽又干净,是郑重赴约的做派。
    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每一样都是细心准备的,却从不会诉说自己的辛苦以及为此所消耗的心血。
    这是他个人的自身修养,是他待人接物的方式。他从不希望任何人看穿,或者对他感恩戴德。
    这个男人啊……她突然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但对上他的眼睛,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念捻住蛋糕最上方的草莓,抿到唇齿间,嚼碎,渗出甘甜的汁液,渐渐滑下咽喉。
    她微笑:“猜对了,我不但对咖啡过敏,我也对草莓过敏。在我小时候,我爸会带我去他朋友的水果园摘草莓,我喜欢吃,却会有不适的反应,就再也没有碰过了。等到长大了,我对草莓也不会起过敏反应,却再也没有吃了。”
    她说了这一段,是希望沈薄知道——她已察觉他为她所花费的心思,不然不会百般搜罗有关她小时候那样细小到让她都险些忘却的过往。
    沈薄也说过,要打听一个人的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余念又深吸一口气,这次鼓足了勇气,继续说:“我相信你接近我不是另有所图,或许真的是……如你所说的,对我很感,感兴趣。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是真心的,想和我有进一步的发展,那就从朋友做起,我也试试看不再惧怕你,可以吗?”
    沈薄温柔一笑,“可以。”
    “我还想问……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会对我感兴趣?”
    沈薄的表情难得认真了一点,反问:“那么,你为什么会对从前的我感兴趣?”
    余念支支吾吾:“这个……可能是一见钟情?我,我是指从前的沈先生,我那时候还小,不能分清楚这种情愫。然后青春期的少女总会有点关于恋爱的憧憬,所以自然而然就代入沈先生了……”
    “仅此而已?”
    “只有这些。”
    “那么,你就当我也是这样吧。”他朝上跨了一步台阶,凑近了余念一点,说:“我没有忘记过你的眼睛,所以会一直记到现在。然后,渐渐地被你吸引。”
    他话音刚落,已经欺身逼到余念的鞋尖。
    忽然,沈薄缓缓躬身,低头,炽热的气息缠绵在余念的发顶不散……他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又浅又淡,“晚安,余小姐。”
    余念瞪大眼睛,她大脑如触电一般,一下子就空了。
    等回过神来,她急忙伸手触上额头,肌肤上还残留着某种隐晦的触感。
    而沈薄,早已走上楼,渐行渐远了。
    他……他吻了她吗? 166阅读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