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时

第五章
    令狐暗开着他的车去世纪，刚好遇到周六日的堵车高峰，车子时开时停，他的目光时不时也落在冯露姮身上。冯露姮换了件粗线毛衣搭半身裙，整个人妆容精致像是焕然一新，可始终偏头玩手机，沉默一路。
    “要不要听音乐？”令狐暗象征性的询问她，自个先去瞧了一眼车载CD都是一些旧时流行歌曲，一时也不确定起来。
    冯露姮好歹出身祖传三辈的古玩世家，琴棋书画别的不说至少在令狐暗眼里是样样精通，搁从前那都是官府上时时刻刻娇养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听的东西和他这种凡夫俗子自然不同。
    “随便”，冯露姮说话没什么力气，这会儿也只是敷衍。
    令狐暗于是塞了放在最上面位置的，好死不死第一首是蔡琴的《你的眼神》，放的是live版音色也露了老态，冯露姮国语歌听得不多，这首比较熟还是因为她母亲。
    “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 有情天地我满心欢喜...”
    最初她的母亲在大学里被父亲用这首歌俘获，后来的情节剧情仿佛张恨水《金粉世家》里金燕西和冷清秋的老套故事，冯露姮那还存着她母亲生前的一些日记，后来记录却是字字诛心，悔恨遗憾如重山坐落在她母亲的心间。
    冯露姮伸手切了曲子，令狐暗简直生来克她。
    他倒是没注意太多，车子开出主街，最后留在世纪对面的停车场。两人决定步行过去，毕竟这个点世纪门口快是人满为患，豪车布满。
    世纪作为G城一个著名地标，冯露姮一直遗憾自己公司距离此地太远，单纯过来吃顿饭简直浪费时间也对不起人家大满楼，不过好在冯老爷子每年闭店都在这聚餐算作提前团年。
    “熟人有多熟？能拿到卡吗？我爷爷倒是有，可他不给我。”冯露姮跟着他进去，有些放不开，毕竟这种公开场合指不定遇到什么熟人，“我听说这家店前几年刚换了高层，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经营，早知道就把它买下来了。”
    “你想买？”令狐暗听她提到这个表现的饶有兴趣，“以前想吃冰淇淋，然后学校就到处是贩卖机，食堂的饭菜吃不惯，结果学校对面一条街就成了小吃街，街对面吃腻了，又让家里司机天天给你送餐。”
    冯露姮也是汗颜，那时候她确实仗着冯老爷子有些家底就无法无天，“你怎么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
    “怕你一不小心就想吃我。”
    冯露姮成年许久，这种话题也是听得多了，啧啧两声不再回话。
    令狐暗带着她转到人少的地方坐电梯，整个电梯和刚进门那里差太多，人确实很少，只有他们两个。
    “你对这里很了解？”冯露姮撩了撩额发，一个呵欠没忍住，眼眶也湿漉漉。
    “嗯。”令狐暗全程注视着她，眼神坦露的有些直白，“想到你或许对这家店有兴趣，然后刚好创业后有点闲钱就买了，打算高价转给你。”
    冯露姮也是无语，“我应该买不起。”
    “有钱了来找我，随时出手。”令狐暗出电梯时顺带扶她一把，简直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太监。
    冯露姮一路跟着他，越往里走越显得富丽堂皇，装饰转角还摆着些大块未加工的玉石，显得纯粹流丽，亮光打进去，折射出的光辉让冯露姮也看花了眼。
    走的久了，真正要到的地却只干干净净的摆了一张不规则的雕花木桌，上了年代，该磨合的地方都没了棱角，倒衬得别致古朴。
    “喝什么？”令狐暗带她坐下，“去年酿了桂花酒，这应该存了些。”
    冯露姮摇头，她这会儿是又困又饿，再加上酒量一般，和他吃吃喝喝估计半小时就能躺这儿。
    “直接叫菜吧，他师傅松鼠桂鱼和佛跳墙做得好，等会儿记得上。”冯露姮不和令狐暗客气，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既然他是这店的老板，试菜什么的完全就是借口。
    “配什么？”令狐暗叫人给她上了花果茶，透明茶具也是颜色绚丽。
    冯露姮掂了掂手里的银筷子，觉得沉了，顺道叫了刚刚上茶的女服务生，“米饭，给我换双湘妃竹的筷子，这桌子搭不得银，竹木才嵌和。”
    那服务生抬头竟是个标致模样的，下意识地先去看了令狐暗一眼，却是没做为。
    冯露姮言笑娇俏，“看你老板干嘛，顾客才是上帝。还是说偌大个世纪连双筷子都没有，实在不行你给我一双一次性筷子也行，我手劲轻巧，拿这重的伤筋腕。”
    “稍等。”女服务生立刻给了回应，穿着旗袍身姿寥寥的走了。
    “眼光不错。”
    冯露姮确定服务生走远后，无心的说一句。
    令狐暗一时半刻说不清，谦让道，“入得了你的眼自然是好，一会儿给管人事的涨工资。”
    对面的人但笑不语，令狐暗沉浸在她的笑容里，“以后想来就过来，我给他们报了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冯露姮也不抬头，寻着桌上的纹路，想看看是什么材质。
    令狐暗随着她的眼神也是目不转睛，“老板娘。”
    “哦。”
    冯露姮越发冷淡，刚刚挂在脸上的笑容仿佛昙花一现。
    服务生在这时给两人换了筷子，上了冷盘。
    “你要学区房做什么？”冯露姮净了手，取了筷子夹菜。
    她手指纤细，柔光下显映得筷子温润，“难不成这么快就有了后。”
    “家里的亲戚拜托。”
    令狐暗给她布菜，包括她不爱吃的香菇也挑给她，冯露姮皱皱眉，还是夹起来象征性的咬了小口又搁回他碗里，一点都不见外，“一会儿甜点上什么？”
    “凉的不行，其他你选。”
    令狐暗在这上面底线分明，冯露姮沾点凉的半夜就爱咳嗽，她这小毛病一直治不好，令狐暗后来知道缘由就管的多了，吃喝都不放过。
    “现在的我可是两年后你遇到的我。”
    冯露姮有些小得意的炫耀，“之前都做不得数。”
    令狐暗直接找了服务生，“甜点炖个梨，我妈给我送的贝母也搁点，记得上热的，炖久些，我们结束晚。”
    “你这样我也是无话可说。”冯露姮摊手，令狐暗给她碗里送块叉烧，“乖，为你好。”
    “看在叉烧的份上，你欠我一次啊。”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旁若无人的姿态仿佛过家家。
    冯露姮吃到后面越发困，她中午未补觉，下午还运动了会，吃好了后只是象征性地动筷子，令狐暗守着她吃了甜点就找人拿了车钥匙。
    “别送了，你给我找个司机。”冯露姮努力眨了眨眼，眼睛困得痒痒的又不敢去揉，怕晕了眼妆，“我怎么吃饱了就犯困。”
    令狐暗觉得好笑，牵她往大厅走，“猪也是这样。”
    他叫人把车停在了世纪门口，等冯露姮坐上车已经快昏昏欲睡了。
    “住哪儿？”
    “金湖园。”
    令狐暗不做声，默默设置了导航，果然犯困的猪脑子也不好使，这么快就把地址告诉了他。
    冯露姮一路小憩，到了家门口才有些清醒，“公寓有门禁卡，你进不去，早点回家。”
    “搁这儿等我。”
    令狐暗今晚兴致高，也不和她置气，道了晚安就开车离开。
    冯露姮本来还思索着要不要邀他上去喝杯茶，如此甚好，于是打着呵欠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