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语夜谈:咏叹调

7 他已经死了


村长家紧挨村口,是村子里唯一的二层建筑。红砖砌的小院,院里有几棵树,思雨说是杏树,等杏子熟了我们还可以再来,她做主随便摘。我脸上笑着应下,心里想的却是这种鬼地方我死都不会再来的,到处透着股奇怪的味道。
    具体是哪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二楼的窗子都是旧纸窗,我问上面是干什么,思雨挠了挠头发说不知道,她父母从来不让她上去。我心里就奇怪得很,明明是自己家里,为什么不让看?
    目光不自觉就放到了二楼的窗户上,风吱呀一声吹开一扇窗子,我看到一个长发裸体的女人站在窗前俯视我。
    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是今天早上被千夜吓走的那只怨灵。
    我呼吸一窒。
    窗户啪的一声被风关上,再吹开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
    头顶上太阳很大,青天白日的却总是见鬼,真是让人郁闷。
    千夜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没准跟思雨在某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珠胎暗结狼狈为奸……啧,不能想了,他真是禽兽呀,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厨房里是村长两口子忙碌的身影,我闲不住,又怕会碰到疯子,不敢走远,就在村长家门口的石头上晒太阳。
    有人说,在城市生活久了,会有一种东西把心灵包裹起来,所以人与人之间就会缺乏信任,相互疏远。然而在这里,时光仿佛比扬州还要慢,空气清新,蓝天白云,到处散发着纯朴的原始气息,我郁闷的心情终于轻快了一些。
    掏出手机想拍两张照片,发现这里连一格信号也没有,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上飞机前Lucy发来的,我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Lucy是销售部的助理,人称大波妹,因为胸器和床上的技术过硬,从公司前台短短一个礼拜就上位到高级助理的位置,她潜规则上位从不隐瞒,甚至还会当着男同事的面跟大家说她下面有什么什么妇科病。我还在想她给我发短信干什么,打开看原来是通知我,老板叫我不用回去了,他受不了三天两头请假的秘书。而她,接替了我的职位。
    我拿着手机愣了几秒,才认识到自己被老板炒了鱿鱼。好啊,我还没有嫌他人丑事多条件高炒了他,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这对狗男女八成早就看对眼了,趁我不在搞到了一起,不知道老板的二十九个情妇会咋想?
    正纳闷着,一个不明物体砸到了我的手机上,手机啪的掉在地上,我伸手去捡,却有另外一只清瘦的手把它捞了起来,我抬头看,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孩子逆光站着,一手抱着刚才砸到我的篮球,一手把手机递给我,“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笑着接回手机顺手塞进口袋里,他犹豫了一下,抱着球在我旁边坐下,食指顶着那只乌漆墨黑的球飞快的转了一圈,抱住,说:“你是住在宁乐家里,他的那个同学吧?”
    我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他笑了笑:“村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家有了事传得都快着呢。”
    我沉默,他说的对啊。这村子与世隔绝,而我跟千夜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搅乱了平静安稳的湖面。人们茶余饭后正缺谈资,恰好我跟千夜就成了调味品。
    无论在哪里,熟悉不熟悉,我都不愿意背后被人说三道四,尤其是,他们指不定怎么说我呢,想想就觉得不舒服。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寡言是在委婉的拒绝跟他谈话,他自顾自说的很是欢乐:“我管宁乐娘叫婶子,婶子一直以宁乐哥为骄傲,说他是村子里头一个出息的人,后来出了那事情,村里的老人就不让他的尸身回家,说败坏了门风会给村子引来天灾。说来也奇怪,那几年地里蝗虫多,庄稼收成不好。大家都说是他死不安息。前些年有记者开车进村,大金杯就卡在道上下不来,后来人都走光了,前几年,宁乐哥的案子翻了,他们又来了人,被村长赶出去了。村子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人了,你们这一来,大家都好奇着呢……其实婶子人挺好的,就是宁乐哥蒙冤没了,我叔又去了,她心里也不好……”
    我本来没好好听他的话,却再听到某句话时,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我激动的抓住他手臂,震惊到说话都有些慌不择言:“你、你说什么?宁叔叔他……他去了?什么去了?他什么时候去的?”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莫名其妙的瞅着我,“上个月,坟就在松树洼那儿。”
    他说着,指了指西面的山沟,那里密密麻麻一大片松树,里面隐约有鼓起来的一个个坟包。
    不,这不可能啊,昨天宁叔叔还跟我们一起吃饭,他还给我们洗了水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昨天跟千夜一起睡的,如果他有什么异常,千夜不可能不知道的,我不相信,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昨天还见……”
    一只手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巴,我被拖进了一个充满了爱马仕香皂味道的怀抱,千夜竟然笑着跟那男孩打招呼:“大春,出来打球啊。”
    大春抱起球,朝他笑:“夜哥有空一起玩儿。”
    球被他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抛出去很远,砰的一声好像又砸到了什么东西,大春蹦跳着追了过去。
    我被他抱着,抬脚踩了他一下,“你倒是混得脸熟了啊。”
    “人长得帅,没办法。”这个超级自恋男松开我,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凑到他面前,低声说:“刚才大春跟我说宁叔叔上个月去了,可我们昨天不是还见到他了?而且宁乐妈妈也看得到,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头发被他扯着,他也靠得我近了一些,细长漂亮的眸子里一点妖冶光芒,笑得像只狐狸:“他有没有问题我管不着,不过我猜我的安逸大小姐可能要有问题了……”
    “我能有啥问题?”
    “Yep。回去又要重新找工作呗。”
    好吧,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吐槽:“老板喜欢献身上位的,我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不陪他睡永远长不了工资,正好我也打算换,他辞了我公司还会给我补偿,比我自己离职合算得多,他这是成全我。”
    千夜的眼波温柔谴卷,可我知道这是假象,在他这副温柔含笑的表象下藏着不知道多少算计,而我并不知道他此时又在算计着什么。“所以安逸没有被潜过?”
    “暂时没有碰到值得我被潜的男人,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高,如果哪天碰到了对眼的,我会考虑。”
    “那你觉得,你千夜哥哥怎么样。”他手臂一揽,把我抱进了怀里,这个人太能乱来了,万一被别人瞧见了怎么解释,在我伸手推他的时候,他突然伏在我耳边轻声说:“反正你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如跟我做一对狗男女吧,我勉强收了你。”
    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反驳的时候,他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气:“还是算了吧,养不起大小姐。”
    我恼羞成怒,感情他丫的又那我开涮了。跟他一面打一面往院子里走,我说别总喊我大小姐,我小时候也在农村生活过的,我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是吃不了苦。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转眼看见思雨端着盘饺子,长腿一迈就狗腿的接过来端进屋去了。
    我抬头看了眼阁楼的方向,那扇窗子紧闭着,似乎有人从里面缓缓推开它,吓得我赶紧闷头进了屋。
    由于昨天晚上没有吃好,今天早上就没有吃饭,按说我应该吃得多一点,然而想着宁叔叔的事情就有些莫名的难受,胃里一抽一抽的,一点胃口也没有。村长只当我是被疯子吓到了,给我煮了姜丝可乐,说是压惊。
    靠,头一回听说这玩意儿也能压惊?
    喝了一大碗可乐,胃里都暖和起来,这才有了动筷子的念头,想着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宁乐家吃饭了,就算吃不下也要逼着自己吃点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不愿意再回他家住。
    千夜一直在给思雨夹菜,小丫头很受用的样子,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突然计上心头:“思雨,你一会儿要写作业不?”
    思雨点点头,“今天礼拜五,下午不用去上课,吃完饭我就要去写作业。”
    我道:“那姐姐辅导你,好不好?”
    千夜扑哧一声把嘴里的可乐都喷了出来,我瞪他,觉得思雨爸妈看我的眼神有些研究,赶紧解释道:“叔叔阿姨,我觉得我跟思雨也挺聊得来的,反正我也没事干,一会儿我帮她辅导一下,你们看可以吗?”
    “啊,那就麻烦你了啊。安逸真是个好孩子……”夫妻俩夸了我几句,可我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好像不愿意让我留下似的。就是那种,明明心里不乐意,脸上却还要装出来很高兴的样子。
    千夜目光深邃的打量着我,我低着头扒饭。
    吃完饭,他跟村长夫妇去厨房收拾碗筷,我就跟了思雨进到她的房间。奇怪,明明是说要帮人家洗碗的他却在思雨房间门口堵住了我,冲思雨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思雨先自己写哦,哥哥有话跟姐姐说。”
    思雨乖乖的应下,从书包里掏出铅笔盒和作业本摆在小桌子上。千夜一路拽着我,把我拽到门道没人的地方,看着我眯起了眼睛:“你在打什么主意呀,安逸。”
    我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千夜呵呵冷笑了两声,“如果你想死的话,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试试。”
    他说完,接住门口弹进来的篮球,一边拍着一边向门外的大春走去。大春朝我摆了摆手,指了指东方,大概在说他们去那里打篮球。
    我不知道千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我不敢回到宁乐家不采光的屋子,不敢跟他那个奇奇怪怪的妈妈一起睡,更不敢跟他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或者是其他什么的爸爸一起吃饭。
    所以我想给思雨“辅导功课”到很晚,晚到我疲惫的在她家睡下了。
    但是千夜说如果我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留在这里。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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